《记忆归宿（食物）》乘汐起

11、悲伤的小故事

　　20240509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戒掉所有喜欢的东西。
　　不再喜欢书，或许是不敢买书，出现在家长的面前。
　　或许，只是因为那一句，“她买书只是为了攀比。”
　　黑暗的后座，是憋不住的留下的眼泪，拼命掐住自己才能不泄露的哽咽。
　　此后，买书，成为了一个必须偷偷进行的活动 。

　　后来，小的她的书推在了外婆家的楼梯角落。
　　初中时候的小的她，喜欢回外婆家，而不是回到那个没有人的家。
　　总会在第一时间，拿来一块沾湿的抹布，打开一个个箱子，一本本的擦掉上面的灰尘，即使她对灰尘过敏。
　　小的她喜欢那个过程，那个只有自己的世界。
　　小的她喜欢的不过是在擦书的过程中，一本本的望过那些书的名字，回想它的内容。
　　有时，她会对其中的一本书又起了兴趣，然后搁置下抹布，在昏暗的楼梯角，打着手机的电筒，一页一页地翻着。

　　可是那是初中了，初中没有可以假期留校的规矩。

　　高中，可以留校了。
　　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不仅仅因为高考。
　　还因为逃避。
　　或许是内心里真的有些，嗯，感觉，吧。

　　小的她喜欢书，喜欢纸质书，因为她喜欢一页页的翻书。

　　后来，小的她受到阻碍。

　　在新的家，其实小的她并不自在。
　　即使在小时候，好似很成熟地说了，“只要你过得幸福就好。”

　　他们刚离婚的那段时间，包括之前，其实小小的她与他的交流并不多。
　　似乎总是聚少离多。

　　她很忙，他又不在。
　　小小的她只能回到外婆家。
　　其实小小的她很少走出家门。
　　因为小小的她不会傣语。
　　或者说，小小的她会听，却不会说。
　　更确切地说，是不敢说。

　　你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吗？
　　“你讲的傣话，怪怪的。”
　　“不会讲傣话，要吃小狗的。。。。。。”
　　讲话的大人，似乎从不会把小孩的感受当一回事。

　　小小的她回到那个小村子。
　　总会听到这样的话：
　　“你爸爸不要你了。”
　　“你爸爸回去老家找新的老婆生孩子了。”
　　“你爸爸有没有打钱给你啊？”
　　“你爸爸有没有打电话给你啊。”
　　从小时候记忆起，一直到上大学的今天。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只有小小的她一个人去面对。

　　即使身边就有最亲近的人。
　　抽烟的外公。
　　沉默的外婆。
　　忙碌的舅妈。
　　不在的舅舅。
　　不说话的哥哥弟弟。
　　以及无比希望出现的他和他都不在。
　　只有小小的她一个人。

　　小小的她不敢反驳。
　　因为那好像就是事实。
　　没人教过小小的她反驳。
　　小小的她会流眼泪，但不敢哭出声。
　　小小的她只有自己给自己擦眼泪，看着眼泪砸在水泥地上。

　　他的疑心很重。
　　即使她只是参加了一个同学聚会。
　　那天，他板着脸，从外婆家接走了小小的她。
　　小小的她，站在踏板摩托的龙头位置，双手紧紧抓着镜子的把把。
　　那天，他当着饭店所有人的面，包括她的同学及同学家属的面，将她从座位上扯起来，说她来会老情人。
　　那天小小的她看到了所有。
　　那天回到服装店的门口，他们又吵起来。
　　即使小小的她哭着说，不要吵了，不要吵了。。。。。。
　　但没有一个人理她。

　　旁边美甲店的阿姨来劝，他们也没有停下来。

　　后来，小小的她也逐渐习惯了。
　　即使一次比一次的争吵更加激烈。
　　后来，她酒后哭着抱着小小的她说，
　　如果他们离婚了，你要跟谁。
　　小小的她会说，跟你。
　　然后她就哭着说，妈妈只有你了。

　　那是最后一次和他见面。
　　看着他在昏暗的小餐馆，吃着冷掉的快餐喝着冷掉的汤。
　　他会在吃的时候，问小小的她，你要不要吃。
　　小小的她说，不吃。

　　那天，小小的她看着载着他的客车，走远，直到看不见。
　　她载着小小的她向反方向出发。
　　小小的她在陪他吃饭的时候没哭；
　　送他上车的时候没哭；
　　看着车走的时候没哭；
　　可是在回家的路上，她哭了。
　　放声大哭。
　　她好像······
　　再也见不到他了。
　　作为家庭的一员。

　　小小的她，
　　突然想起了好多事。
　　小的时候，
　　他害怕小小的她的脖子短，还用手轻轻提着小小的她的脑袋拉一拉。
　　他会因为大晚上的小小的她想吃一个苹果，带小小的她去市场，去超市，最后敲了他兄弟家的门，那天回到家已经凌晨2点。
　　他会因为突然的降温，带小小的她去超市买衣服，毛茸茸的高领长袖，棕红色的。

　　后来，小小的她开始抗拒接到他的电话，大声哭闹，直至睡着，再哭着醒来。

　　他发短信来质问，就真的这样审判他了吗？

　　后来，他也真的不在打来电话。

　　可是，小小的她也才有八九岁而已啊。

　　在还没重组家庭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小小的她真的很开心。
　　自在的开心。
　　哪怕因为她很忙，只能让小小的她去同学家一家家的寄住。

　　直到小小的她开始住校。
　　似乎又有了些变化。
　　小小的她知道不能给她添麻烦，因为她已经很累了。
　　所以在柜子被撬的时候，小小的她没说。
　　所以在零食被偷吃的时候，小小的她没说。
　　所以在全宿舍只有小小的她一个人是傣族，其他人是拉祜族的情况下，天天被她们用语言讨论的时候，被孤立的时候，小小的她没说。
　　所以在床单上有脏鞋印的时候，小小的她没说。
　　所以蚊帐上面有口香糖的时候，小小的她没说。
　　所以后来床上被泼了黏糊糊的饮料的时候，小小的她没说。
　　就算最后小小的她严重过敏，导致天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小小的她也没说。

　　直到一场高烧，伴随着全身过敏，她知道了，也只知道小小的她过敏。

　　一个本来不对棉絮过敏的人，开始对棉絮过敏。
　　开始有了灰尘，花粉，换季性过敏。
　　即使只是被蚊子咬到一口，也会带来，大面积的肿大，发热的过敏。

　　扎了52针，只是查了个过敏原。
　　医生问要打针还是吃药。
　　打针可以绝后患，但每个星期都要打，连打一个月。
　　吃药只可以阻断。

　　妈妈，吃药吧，我不想打针。
　　小小的她，只是不想她太累，她已经很累了。

　　小小的她开始吃大量的药。

　　直到吃完。

　　后来，她认识了新的他。
　　他们组建了家庭。
　　但她还是很忙。
　　小学，小小的她，再次回到了那个小村子居住。

　　无数次的承诺，失约，承诺，失约······
　　小小的她，真的崩溃了，小小的她嘶吼地质问，为什么，她恨她！
　　即使当初，小小的她对她说，“你幸福就好”。

　　她也只是在电话那端说，你要理解妈妈，妈妈很忙。
　　一次一次又一次。

　　然后，小小的她开始对自己说，她很忙，你要理解她。

　　小小的她会羡慕的看着进到宿舍里，接送的家长。
　　她们总是会有好多好多好吃的，然后被父母送到宿舍里。
　　小小的她，只能自己收拾东西，走到大门口，紧紧盯着每一辆来往的车子。
　　害怕没看到舅妈的车子。
　　害怕回不了小村子。

　　后来她怀了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出生在了小小的她的小升初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
　　那天，小小的她，和，她，隔着100多公里的距离。

　　小小的她，是受老师喜欢的孩子，所以老师为小小的她留下了一个直送名额。
　　那天，小小的她是最晚到校领成绩单的人。
　　也是一个人准备各种材料的人。
　　只是因为，她不在，大人都不在家，直到中午11、12点，才有人回来。

　　上了初中以后，“她只有我了”的想法开始变了。
　　“她好像不需要我了”
　　小的她脾气开始越来越坏。
　　即使控制得很好。
　　直到舍友的一句：你怎么又这样，怎么总是生气啊。
　　可是那天她只是，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一点小情绪。

　　小的她变得沉默。
　　似乎开始变得淡漠。

　　小的她渴望着交好多朋友。
　　所以会自己做好吃的带到宿舍，即使自己也没吃饱。
　　开始学会笑，即使不知道在笑什么。

　　小的她还喜欢买书的，这时候。

　　直到那句话出现。

　　直到那天在新家，明明在大扫除，她却总是把话题拐到书上，最后甚至要把小的她的书撕了，扔了。

　　手脚紧紧地抵在门上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啊，很疼啊。
　　可是终究敌不过。
　　最后小的她跪在地上死死抱着书，不让她拿走。

　　后来，新家也搬了。小的她的书被搬到了外婆家。

　　再一本本落在楼梯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