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无愧》山林棠梨

29、情意深重

　　这石洞洞口被杂乱的树杈杂草遮掩，看上去像是野兽的巢穴，从这洞内的动静来看，定是有活物的。
　　渊渟并不敢贸然进去，他取出一张火符，从洞口扔了进去，立时听到尖叫声。骤然间，有两个身影从洞里冲了出来，边喊叫边拍着身上燃着的小火苗。

　　渊渟仔细一看，竟然是郝云，而另一位，有些眼熟。
　　“郝云。”渊渟开口叫住。

　　这是最低等级的火符，早在二人冲出洞后，火苗便熄灭了。只是他二人慌了神，不停地拍打着，并未冷静察看火苗已然熄灭。

　　郝云听到渊渟唤自已的名字，不敢相信能在这里遇见渊渟，疑惑地问道：“阿渟是你吗？”
　　渊渟摸黑朝着郝云走去。
　　郝云看清楚确实是渊渟时，上前抱着渊渟，泪如雨下。
　　渊渟询问郝云为何会在此，郝云一股脑将前因后果全道了出来。

　　原来他们四人逃散后，郝云被几个人高马大的杂役追到了一片沼泽，他一不留神就身陷沼泽。追赶他的杂役见他陷入沼泽，便折返离去了。

　　好在郝云曾听师兄提起如何从沼泽地中脱险的方法，所以这次他才能从沼泽中求得一线生机。但又因为不认识路，一路乱跑之下，又差点被万箓山的弟子抓到。好在后来遇上了晏明，这才结伴同行。

　　晏明？渊渟在微弱的月光下，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原来是前几日在溅水亭教他采菱心草的那位师兄。

　　“晏明师兄的腿受了伤，我们也不敢到处走动，生怕又被渡归那群混蛋抓到，就一直藏匿于山洞中，还好今天遇到了你…”
　　想到这几日来的担惊受怕，郝云委屈地哭了。

　　渊渟拍了拍郝云的肩膀，安慰他。随后，渊渟察看起晏明的伤来。晏明的脚踝已经肿涨成黑紫色，渊渟用手轻轻捏了一下，晏明发出痛苦的哼声。
　　“这踝骨的骨头已碎烂在皮肉中，如果不及时医治，这脚怕是要废掉。”渊渟忧心地说道。

　　渊渟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从衣兜里掏出两三株草来：“这是我在采摘菱心花的时候采到的草药，师兄看看是否能用得上。”

　　晏明一看，三株草药中一支是水柳，只是好看罢了，无甚药效。一支是苍栀，是止血的好手。还有一支极为珍贵的地骨罗汉。
　　晏明伸手拿了苍栀，说道：“多谢师弟。”
　　渊渟：“区区一根药草而已，师兄你别客气。看来这两株草无甚作用。”说着已将剩下的两株草团起丢在地上。
　　“等等！”晏明连忙阻止。

　　晏明捡起被团成一团的地骨罗汉草递于渊渟，说道：“这草名为地骨罗汉，有起死人肉白骨之效，若是炼制成丹药服用，能重塑灵根。”

　　看渊渟和郝云眼神迷离，似乎对这番解说大有不明白之意。于是晏明接着说道：“总之，于修士而言十分有用，你好好收起便可。”

　　渊渟：“这么说来，岂不刚好对了师兄的病症，那师兄为何不用这药草，反而拿了苍栀。”

　　郝云听说这草这么厉害，心中亦是欢喜，不停催促道：“是啊，师兄你快点服用，伤就好得快，我们才好赶路啊！”

　　如此珍贵的地骨罗汉，渊渟得来定是不易，晏明不忍据为己有，故而选择了苍栀。眼下，两人情真意切催促他用此药，便也不再推辞。晏明取出水囊倒出水，将灵草冲洗干净，变能看清楚叶子边缘有清晰可见六条细金线。

　　这白骨罗汉草每百年就会在叶子边缘长出一圈像年轮一样的金线，有六条金线的白骨罗汉极为少见。

　　晏明迅速将整株草塞进口中，一股清甜的草香在口中散开。随后，丹田开始变暖，枯竭已久的灵力竟然充盈起来。

　　晏明往体内一探，经脉果然比之前宽了一倍，灵力在周身流畅地运行起来。他的灵力回来了。他喜极而泣，用双手捂住脸。

　　郝云见状，不解地轻声问渊渟：“这药很苦吗？晏明师兄都哭了。”

　　渊渟方才分明感觉到晏明体内的灵力已经稳定下来，脚上的伤定然已经恢复。于是对郝云道：“大概是药很苦吧。”

　　晏明收拾好情绪，起身走到了两人面前，对着渊渟深鞠一躬，露出了真诚的笑。渊渟点头，没再多说，三人便开始往山脚处走去。

　　三人回到集合地时，看见绯覌坐在篝火旁，正专心地整理着手中一堆玉色的线绳。她不时拿起一根绳朝空地甩出，线绳划过空中时响起了噼啪声，让人听得胆颤。

　　在绯覌对面坐着三个杂役，兴许是篝火太过温暖，那三人坐在地上，将头靠在膝盖处蜷缩着睡觉。三人睡的有些沉，渊渟他们三人走动的声音都没将人吵醒。

　　见渊渟三人回来，绯覌抬起脸说道：“东西放那边就行。”
　　顺着绯覌指的方向看过去，石板上已经整齐的堆摞了数十个石盒。

　　昏睡在火堆旁的冯柏醒来见到郝云与渊渟，很是激动，他起身大步走到二人面前，关切道：“你们终于回来了。有没有受伤？”
　　郝云拉着冯柏，说：“没受伤没受伤，好着呢。”

　　冯柏他打量着他们，虽然衣着有些脏污，但确实没缺胳膊少腿，他才放下心来。
　　渊渟四下望了望，问道：“季宁呢？”
　　冯柏摇了摇头。这几日他也过得很是心惊，根本没办法顾及其它。季宁到现在还未现身，十有八九是出了意外。

　　冯柏：“绯覌师妹说，将装有菱心花石盒放在石板上就行。”他指了指石板：“放好了赶紧坐下休息休息。”

　　冯柏这声“绯覌师妹”叫得太自然，渊渟心觉有异，但郝云与晏明二人根本没关注这种细节，他们只顾将行囊打开，把石盒放在石板的空余处。

　　郝云望着桌面上的石盒，悄声问冯柏：“师兄，你一共采了多少盒啊？”
　　“你很想知道吗？”绯覌冷冷地说道。
　　郝云抬头，见绯覌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自己身旁，讪讪地往后退了两步。

　　绯覌之前给每个杂役们分发了九个石盒，每个石盒可放二十朵菱心花。
　　但从桌上摆放的石盒数量来看，每个人石盒的总数量却并止九盒。

　　绯覌见人回来得差不多了，便用神识一扫，指着石盒，挨个报出数来：“胡玉300、李非300、冯柏306朵，晏明240朵，郝云200朵，渊渟160朵…”
　　冯柏脸上露出安心的笑来。

　　这时胡玉、李非对视一番，从包裹中各拿出两个石盒。
　　绯覌：“胡玉、李非各340朵。”然后望向其它杂役，：“还有吗？”

　　对杂役留有后手这种事，她压根不生气，更乐得看好戏。甚至不怀好意的加了把火：“那你二人便随我回驭兽门吧。”

　　他二人早已商定好要同入这驭兽门，一路上齐心杀了几个万箓山的杂役，抢到对方的石盒才得此数目。眼下终于能如愿了。

　　“他二人皆能入驭兽门？”冯柏急问。
　　绯覌笑道：“那是自然。若是你们当中有谁的数量比他二人多，便能入驭兽门。”

　　冯柏今年已三十有余，入宗门近二十载，连个道号都没有，现在的他如同废人。为了不再回到那破旧臭烂的活葬场，他用尽了全力，一路上奋力躲避万箓山杂役的追杀，不分日夜辛苦采摘。可眼下，只差一点点他就能改变命运。

　　冯柏扑通一声跪在绯覌前，急切道：“师妹，让我也进驭兽门做杂役吧，我会拼了命为驭兽门卖命的。”

　　绯覌见他跪下乞求，冷漠地摇了摇头。
　　见绯覌拒绝，冯柏执着地说道：“师妹，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就去…我现在马上去采好不好！”

　　绯覌依旧摇头，“并非是我不愿，只是，半个时辰后便会有人将花收走。”“半个时辰，你能采多少朵？”“不如认了命，莫再做无谓的挣扎。”
　　冯柏痛苦扼腕。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扭身拉住郝云，说道：“师弟，将你的给我两盒吧!”

　　这也行？渊渟不禁咋舌。在场所有人看向绯覌，想知道绯覌会作何回应。

　　只见绯覌脸上略过一丝玩味的笑，继而道：“我不管你们之间作何交易。但我的费用是按数量来付的噢。”
　　也就是说，如果郝云将装有菱心花的石盒给了冯柏。那郝云只余下十盒的数量，绯覌只会付十盒的价钱。

　　冯柏根本不关心这些，在他看来郝云横竖都没达到入驭兽门的条件。而只要他能入了驭兽门，就算是杂役，凭他的本事，以后会十倍地赚回来。

　　于是冯柏劝说道：“师弟，你放心，我入了驭兽门一定会加倍修练，我很快便能突破，然后回来接你。到时候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你信我！”

　　郝云愣了愣，不止如何面对冯柏突如其来的哀求。
　　郝云是他们一屋四人中年纪最小，也与冯柏最为熟稔，冯柏跟郝云开口，想是料到不会被郝云拒绝。但没想到郝云迟迟却未表态。

　　冯柏转身拉住渊渟的双臂：“渊渟师弟，你帮帮师兄！你帮帮师兄。师兄他日必会想方设法来搭救你的。”
　　渊渟忙将冯柏扶起身来：“师兄说的什么话，你若需要尽可拿去吧。”说着指了指自已的九个石盒。

　　渊渟清楚知道，他要做的事情，与是否能入驭兽门并无甚关系，再说他的数量，也没达到进驭兽门的要求，还不如成全了冯柏。

　　冯柏听渊渟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喜不自禁。
　　他与渊渟共同生活十年，但渊渟性子十分冷漠，平日余完全没有与人亲近之意。可没想到，关键时候，渊渟竟如此鼎力相助。

　　郝云知道，渊渟采的菱心花是他们中最少的，渊渟全部赠予了冯柏师兄，那么渊渟就得不到奖励了。什么都没有的渊渟回到那个囚牢中，日子定然也会更难过。于是郝云忙道：“师兄，你需要多少，尽可拿去！”

　　冯柏闻言更是感激涕零：“多谢两位师弟。”便从渊渟和郝云的石盒中各取了一盒。
　　绯覌：“346。呵，真是让人感动的情谊啊。”“既然你们三人的数量位列前三，那便都入驭兽门吧。”
　　什么，竟然三人都可以入驭兽门？不是说只有一人的吗？
　　正在这时，一位青年御剑从空中落了下来。
　　绯观对来人唤了声“师兄”。对方点点头，一挥手，将石台上装有花的石盒全收起来，便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