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光》幼犬

3、第 3 章 说不上讨厌，反正不是一类人

　　放学铃声还没响，陈汲就提前走了，他打车回家也得半小时，现在还是放学下班高峰期，一路堵堵停停，快一个小时他才回到家。

　　门外，陈汲看到地上的鞋子，果然哥哥已经在家了。

　　陈汲听到他妈王雅丽的声音从客厅传过来：“吃饭的时候玩什么乐高？”

　　“就快搭完了”，陈彦声音平淡的说。

　　王雅丽的唠叨声还没停：“多动动身体，不要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对腿不好”。

　　陈汲推开门，说：“我回来了”。

　　听到声音，陈彦放下手里的积木，推着轮椅过来了：“小汲”。

　　“哥”，看到面前的人，陈汲笑了起来，感觉身体都轻松了，一个月不见，感觉很久了。

　　陈彦的侧脸棱角分明，线条柔和，看着温润如玉，结合了爸妈两人优点的长相，要不是这双腿限制了他，绝对是天之骄子。

　　他妈圆脸，柳叶细眉，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显得严肃锐利。

　　王雅丽从厨房出来说：“怎么回来这么晚？”

　　陈汲看着桌上已经做好的饭菜，他知道哥哥是在等他。

　　陈汲回了句：“路上堵车”。

　　他对哥哥说：“不用等我，下次先吃”。

　　王雅丽说：“知道他非要等你还回来的这么晚”。

　　陈彦说：“没事，等一会又不会饿死”。

　　“吃饭”，他爸陈东升懒洋洋地收起报纸，走到餐桌前坐下。

　　中年略微发福的身体挤满了整张凳子，但硬朗的后背依旧能彰显他年轻时的帅气。

　　陈汲接过轮椅，把大哥推到桌旁。

　　陈彦帮他盛好饭递给他：“最近训练怎么样？累不累？”

　　陈汲接过来，说：“挺好的，就是”

　　陈汲脑海中闪过韶光那欠揍的脸，刚想说来了一位很厉害的师兄。

　　因为腿的限制，他哥哥很多地方不能去，很多东西也不能碰，所以从小他几乎什么都会跟哥哥说，他哥也很喜欢听。

　　这时，王雅丽盛好一碗汤递给陈彦，打断了他的话：“这是我刚打听到的偏方，补腿的。你喝喝看怎么样？”

　　陈彦轻微地皱了下眉头，没喝，看着陈汲问：“就是什么？”

　　陈汲微微错开目光，说道：“没什么，就是我下个礼拜要去集训”。

　　“又有比赛了？”陈彦眉头舒展开，声音中带点期待。

　　陈汲点头：“对”。

　　陈彦笑道说：“我弟弟这么厉害，肯定没问题”。

　　然后他还是把碗端了起来，喝了一口，对他妈说：“味道挺好的”。

　　“是吧，本来味道不怎么好，我又加了一些东西调和了一下，就怕你不喜欢喝”，他妈妈刚刚一直冷着的脸终于有了点微笑，语气也轻快了起来。

　　陈彦伸手想帮陈汲舀一碗，说到：“天天运动量这么大，你也补补”。

　　王雅丽接过碗，换了另一种汤，说；“你弟他活蹦乱跳的，不需要补，这汤你自己喝就好了”。

　　陈彦皱眉道：“这么多我也喝不完”。

　　王雅丽假装没听到，继续舀旁边的汤。

　　从小，只要是他哥哥的东西，他妈从来不让他沾染毫分，无所谓多或少。

　　他哥哥因为这件事跟他妈吵了好多次，这些年才更好一点。

　　眼看他哥就要生气了，陈汲说：“哥，你忘了，我从小就不喜欢喝这种汤药”。

　　陈东升也出来打圆场：“对啊，小时候他吵着要喝你的药，你偷偷喂他喝了一些，他死活不肯再喝了”。

　　闻言陈彦脸色好了一点，似乎想起小时候的事，嘴角还带点微笑：“是哦，哥哥一下就忘记了”。

　　陈汲内心酸了一下，他缺失的母爱，他哥全都补回来了。

　　至于父爱，他从来没有期待过，所以无所谓有没有。

　　他没有告诉哥哥，他再也不喝不是因为很苦，是因为王雅丽知道后揍了他一顿，所以他不敢喝了。

　　他一直都知道很苦，那时候他只是想帮哥哥分担一点。

　　陈汲转移了话题：“你实验还顺利吗？”

　　他哥最近好像在做什么新实验，比以前都更忙。

　　陈彦说：“最近有点突破，还在研究”。

　　陈东升插了一句：“给你安排的师兄怎么样？”

　　他爸是大学物理教授，他哥是也是学物理的，但两个人研究的方向不一样。

　　他妈是教文学的。三个人都在恒南大学，省里的顶尖大学。

　　“很厉害，能学到一些东西”，他哥犹豫了一下，说：“人也不错，可以当朋友”。

　　他爸刚想说：“那很好”，听到他哥说的后半句，兴奋地说: “真的吗？”

　　他妈喝汤的勺子打到碗，发出清脆的一声，很快又掩饰好情绪，夹了些菜给他哥：“朋友好，下次可以带家里玩玩，妈妈给他做好吃的。”

　　“好。”陈彦说。

　　两人围绕哪里人，父母做什么的展开了一系列询问，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找儿媳呢。

　　陈汲也很开心，他哥终于又愿意交朋友了。

　　他哥小时候很开朗的，虽然腿残疾了，但一直是光一样的存在，成绩好，性格好，大家都愿意和他假朋友。

　　直到一个最好的朋友背叛了他，他能直观的感受到他哥的生命力弱了很多，人也封闭了很多，也不愿意再交朋友了。

　　但在他心里，他哥永远都是最闪耀的存在。

　　虽然他们从来没有关心过陈汲的学校生活，但陈汲已经习惯了，他并不介意这个，在他看来没有人比大哥更重要了。

　　或许小时候他还会为这些不在意而伤心，现在他不会了，当他已经放弃了父爱和母爱的时候，这些就再也伤害不了他了。

　　吃完饭，陈汲窝在他哥的房间，他最喜欢这里的飘窗了，可以看到下面一片湖，夕阳下依旧波光粼粼。

　　他突然有点想抽根烟，但是他没带。

　　这时，他哥推门进来：“怎么了？看你愁眉苦脸的？”

　　陈汲笑着看向他哥：“我哪有？”

　　陈彦揉了一把他头发：“还想瞒我？”

　　陈汲犹豫地说：“哥，要不下次的比赛你别去看了”。

　　陈彦假装伤心：“为什么，嫌弃哥哥？”

　　陈汲板起脸，生气的看着大哥。

　　陈彦笑着说：“哥错了，那到底是为什么？”

　　陈汲低下头：“下次我可能拿不到冠军了，遇到了一个很讨厌的对手”。

　　虽然现在邵光说不去，但谁知道呢，陈汲不想他哥看到自己被打的很惨。

　　陈汲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老是针对他了，因为他活在光里，而自己却活在阴暗里。

　　他想起第一次见韶光，其实并不是在训练场，而是在办公室，办公室门没关，他本想找教练说点事，听到里面在谈事就打算先离开，余光扫到一个身姿从容的男生，余光打在他身上真的好像在发光。

　　“这臭小子怎么也放下下，我们一合计就打算把他送您这”，

　　“对，我们夫妻也没其他什么本事，谁让孩子喜欢呢。”

　　其实他就听到了几句，但也可以感受出父母对儿子的爱。

　　本来这只是个小插曲，但谁让邵光一来就把他给揍趴下了，他真是脑子冒火，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这可是我弟弟第一次说讨厌一个人”，

　　陈彦打趣到，他知道如果是真的讨厌，陈汲根本就不会提起，他只会把对方当空气。

　　陈彦一直觉得他的宝贝弟弟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弥补了他双腿缺失的遗憾。

　　陈汲和他哥说话就很随意：“其实也说不上讨厌，反正不是一类人”。

　　陈彦打开手边的盒子，递给他几颗糖，接着说：“遇到对手了，这是好事呀”。

　　陈汲拆开包装，塞进嘴里：“这算哪门子好事”。

　　陈彦安慰他说：“强者不与弱者计较”。

　　陈汲低沉地说：“那如果他才是强者呢？

　　陈彦说：“那把他当成榜样去竞争，去学习他的长处，然后战胜他”。

　　陈汲说：“要是永远都战胜不了呢？”

　　陈彦说：“人都有优点和缺点，总有一个方面是你可以战胜他的，不要妄自菲薄”

　　“什么菲薄？”，陈汲掏了掏耳朵，还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你看点书吧”，陈彦火气一下上来了：“看来语文也要纳入复习计划了，不能只学数理化，真成文盲了”。

　　听到他哥又要絮絮叨叨了，陈汲赶紧逃避话题：“这糖还挺好吃的哈，哪里买的？”

　　“不要转移话题”，陈汲抽出高一的课本，挑了一篇：“明天把这篇课文背下来，晚上我抽查”。

　　“哥你饶了我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看见那些文字就头疼”，陈汲躺在沙发上不愿意起来。

　　“嗯？”陈彦说：“再不起来就再加一篇了”。

　　“我错了，我背还不行嘛”，陈汲接过来：“就一篇，总要有个接受过程吧”。

　　“好，这次就放过你”，陈彦说。

　　他学跆拳道的时候哥哥跟他说：你可以不走学习这条道，但是没有文化是不行的。

　　他哥支持他的所有选择，但总想为他留条后路。

　　所以每次回家陈彦只要有时间就会帮陈汲补课，但从来不会要求他考几分。

　　他其实也挺喜欢学习的，当年做那个选择也是迫不得已，还好没有走错。

　　他哥都是想到哪讲到哪，也不要求他现在就能听懂，幸好他领悟能力很高。

　　还好他哥不出试卷考他，不然分分钟露馅，他一点都不想骗他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