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光》幼犬

1、第 1 章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还有以貌取人这毛病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外的树叶，在恒南一中训练场地上洒下点点金色的光斑。

　　场地正面的墙上悬挂着一面国旗，便于队员在训练前和训练结束后向国旗敬礼。

　　地面上铺设有跆拳道训练专用的垫子，红蓝相间。靠墙的柜子里放着训练的器材，脚靶、手靶、护具、头盔等。

　　两侧墙上挂有几句加粗字体的标语：尊师重道，忍耐克己，百折不挠，报效祖国。

　　“陈汲加油，陈汲加油”。

　　“韶光加油，韶光加油”。

　　比赛区外缘线外围着一堆队员，身高不一，男男女女都在争相呐喊自己认为会获胜的一方。

　　但可以明显听到喊得最亮的是陈汲的名字，简直呈压到般的气势。

　　比赛区内两个人身上都穿着印有恒南一中标志的跆拳道道服，系着黑色腰带。

　　双方正在互相试探，都没有轻易出脚，不想在第一招就落下风。

　　带蓝色头盔的叫陈汲，身材有些消瘦，却意外的灵活。

　　他的眼神专注而坚定，透露着对胜利的期待和渴望。

　　带红色头盔的叫韶光，身形高大，脸上却有种书生气，虽然面无表情，整个人却透露出一种清冷高贵。

　　两个人偶尔眼神对视，大部分时候在寻找双方可以攻击的时机。

　　终于，陈汲借着韶光向前移动的机会，在开势打了一个后退，但被韶光贴靠化解掉。

　　陈汲深知自己身材上的劣势，所以在这里做一个二次垫步的提膝，冲进了韶光的内围，想在内围继续开展进攻，但是近身以后横踢并没有得分，反被韶光抓了一个中线的下劈，丢了3分。

　　陈汲的眉头微微皱起，嘴唇紧闭，额头上的细汗闪烁着微光。

　　反观韶光，依旧平静而冷淡，眉毛放松，眼神平和而镇定，嘴唇微微上扬，给人一种温和而自信的感觉。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围观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紧紧地盯着两个人的动作。

　　而与此同时，韶光从左架换到了右架，与对方成闭势站立，然后选择换前腿侧踢进行打入。

　　但陈汲对场地空间概念特别好，被对手逼到边界就会快速贴靠，向里旋转，化解进攻。

　　陈汲看着对手冷淡的脸，仿佛这场胜利并不能引起他的任何波澜，眼里有一丝狠劲。

　　身上一开始透露出的散漫正在渐渐消失，转而透露出一丝急躁和不服输。

　　这时，陈汲抓住了时机，在对方换架后意识松懈，虚晃的一瞬间开势后腿抢攻得分1分。

　　陈汲眼睛放光，眉毛挑动着，嘴角上扬，眼神中透露出喜悦，看向韶光的时候还有一丝挑衅。

　　周围一片惊呼，陈汲的名字又响了起来。

　　“陈汲必胜，陈汲必胜”。

　　韶光嘴抿了一下，似乎对方能从自己身上获得一分让他有些惊讶。

　　看见陈汲挑衅的目光，韶光眯了下眼睛，没有做出回复，他认为很幼稚。身体依旧保持着稳定的姿势，神情专注，眉毛微微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静和思考。

　　大半场过去，陈汲精神和体能开始走下坡路，他的前腿并没有在第一点上给对手造成危险，随着体能的流失，在第一点失败后，后续近身的处理也显得疲软。

　　而韶光利用身高腿长的优势，将自己重心支出去。

　　明眼人都知道赛场上的陈汲快要输了，连呐喊的声音都小了起来。

　　“最后五秒”，外围中有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终于，哨声响起，评委席旁站着的小胖不情不愿地说：“红方韶光胜”。

　　这场比赛表面上是场友谊赛，但其实是内部争夺赛，他们队内私下的规矩，谁赢谁当老大，无论年龄大小。

　　一个月前，韶光加入了他们学校的训练队，一来就给他们这些老队员一个下马威。

　　韶光一头短发，还穿着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漏出小麦色的皮肤，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活脱脱要来收购一样。

　　大家都以为他是花架子，没放在心上，毕竟每学期都会有新人加入，没想到陈汲第一场训练赛就输了，一直输到现在。

　　陈汲摘下帽子，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韶光那面瘫脸，抿抿嘴，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句：“师兄”。

　　他也不是输不起，就是太憋屈了，有种全方位被压制的感觉。

　　韶光正拿着毛巾擦汗，闻言愣了一下，死人脸终于有了起伏，嘴角微微上扬，声音低沉，回道：“师弟”。

　　开学一个月了，这还是陈汲第一次见到韶光笑，他被晃了一下眼，楞了一下神。

　　但晃到的何止他一个人，直到韶光走了，站在陈汲身边的小胖突然说：“师兄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哈”。

　　陈汲回过神来，为自己的出神感到可耻，于是他瞪了小胖一眼。

　　“别不开心了，好歹你还能过上几招”，小胖安慰说，“我们连衣服角都碰不到”。

　　“是啊”，旁边的四眼附和道：“不过这也太憋屈了，自从他来了，我们从来就没赢过”。

　　眼看陈汲的脸越来越黑，小胖接着说：“不过我倒是打听到一手他的最新资料”。

　　“什么？”闻言周围的人都凑过来了。

　　陈汲脚步未动，但也侧过耳朵去听，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小胖也不卖关子，低声说：“听说他是京市转过来的，关大师的关门弟子”。

　　旁边坐着的四眼震惊，脱口打断：“我艹，是我知道的那个关卿关大师吗？”

　　国内为数不多的黑带七段，一般黑带七段至九段只会授予具有很高学识造诣和对跆拳道的发展作出重大贡献的杰出人物。

　　他不仅荣获国内国际各种比赛的金牌，夫妻两还一起创办了锦卿国际跆拳道联盟，以及锦卿国际跆拳道公益联盟，将跆拳道推广进部分学校，在学校开设免费的跆拳道课程，让更多孩子有机会接触到这项运动。

　　小胖瞥了他一眼，说：“京市你还知道其它姓关的？”

　　“听我说完”，小胖接着说：“他之前参加过很多比赛，但是12岁那年突然消失了，直到今年才开始露面”。

　　陈汲倒是不惊讶，他早猜到对方不是什么普通人，出腿快狠准，基础功十分扎实，应该从小就开始练，并且有大师指导。

　　他背靠在墙上想，12岁，是发生了什么呢？

　　陈汲看了一眼门边正在擦汗的陈汲，没想到他也看了过来，陈汲赶紧偏移目光。

　　随后又想到什么，赶紧把视线移了回去，表情凶狠，瞪了他一眼，场下害怕他？开玩笑。

　　韶光像是没有看清他的表情，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微微点头，像是在打招呼。

　　陈汲一口气憋在胸前，赶紧动了动坐姿，把目光收了回来，谁要跟他打招呼。

　　还面无表情的点头?真当自己是老大了，最起码的礼貌，微笑，微笑都没有。

　　周围的人正听得入迷，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这边四眼仔听完还是不相信：“你瞎编的吧，真是关大师的关门弟子，怎么会来这里？京城呆着不香吗？”

　　“你确定要质疑我消息来源的准确信？”小胖一脸傲娇：“知道我是谁吗？”

　　四眼假装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不是小强同学？”

　　“强你妈”，小胖本名叫王强，他这个名字被取笑很久了，他抬脚就要去踢对方：“四眼狗，小明同学，你完了”。

　　他们三个人都是初一入队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的小胖脸上、肚子、手脚都有多余的肥肉，身体还没展开，看起来肉蹲蹲的，食量还大。

　　他小时候又看多了武侠小说，从小怀揣武林梦想，想做一个武林豪杰，劫富济贫，以一敌十的高手，但是一身赘肉限制了他灵活的身体。

　　经过这几年的训练，肥肉大都转化为瘦肉，人长得也高，看忙起来就很壮实。

　　而四眼本名叫蔡明，因为先天近视，从小就带眼镜矫正，这几年镜片已经越换越薄了，到现在已经基本可以不带了。

　　两个人从认识第一天就互相取取笑对方的名字，绰号到现在也没换过。

　　旁边陈灵茜拉住他，问到：“到底哪听来的？”

　　她有着好看的瓜子脸，睫毛又长眼睛又大，五官长得比较大气，是一眼看过去就会觉得是个高冷美女。

　　但一开口形象毫无，而且为人极其八卦。

　　陈汲和她是小学同桌，那时候的陈灵茜还是个乖巧文静的小女孩，五年级的时候突然转学了，直到高一才回来，人也变了很多，从外貌到性格，可以说除了性别，几乎都变了。

　　陈汲不由想到韶光小时候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这边小胖又挂上了傲娇的小表情，清了清嗓子：“正式宣布一下，本人荣升学校贴吧吧主”。

　　“怪不得这几天看你一直盯着手机在发消息，还以为你谈恋爱了”，蔡明恍然大悟，随后话锋一转：“但一看你这脸，没道理比我还早脱单啊”。

　　“滚你妈，而且我那是回消息呢”，小胖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面带红光道：“如果回帖是一种美德，那我早就成为圣人了。”

　　“呕”，蔡明假装弯腰，鄙夷道：“你的话放到锅里可以炒出油来”。

　　陈汲对这打闹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看，他没有在意，靠在墙边放空大脑。

　　这时，门口处传来声音，有师弟问韶光说：“师兄，你不吃饭吗？这里的饭菜很好吃的”。

　　韶光脚步不停，淡淡地回道：“不了，我还有事”。

　　陈汲盯着远处的背影，默默说了声没有口福，然后起身走向房间，说：“吃饭”。

　　教练专门请了个阿姨给他们做饭吃，荤素搭配，营养健康，不仅卖相好，口感超绝。
　　“师兄肯定是对学校的食堂失望了，才不愿意在这吃”，小胖每天在这种时候都要感谢教练。

　　他们教练典型的面凶心慈，总是骂他们，但也总是偷偷心疼他们。这几天有事出去了，所以他们才敢这么放肆。

　　“遥想当年，我第一天中午在食堂打了两个菜，吃第一个时我震撼了：世上还有比这更难吃的菜吗？”

　　没听他讲完，陈汲踢了他一脚，把他踢进餐厅去，他一个人站门口都把路堵住了。

　　“吃第二个你哭了，说还真有啊”，蔡明一边打菜一边说：“我们都知道了，不用一天一说，耳朵都听累了。”

　　几个人狼吞虎咽，饿得不行。相比之下，陈汲吃的倒是不快，都是细嚼慢咽，一边听着他们插科打诨，偶尔接上几句。

　　他最喜欢这里的鸡腿，入口即化，软糯香甜，几乎每天都会吃。

　　小胖也注意到了，他问陈汲：“你吃不腻吗？”

　　“还行”，陈汲说。

　　几个人解决完饭，小胖又开始哀嚎：“命好苦啊，为什么体育生还要上晚自习？”

　　他们体育生平常的话每天下午训练，晚上偶尔加练，比赛期间每天都练，有时候会去外地参加集训。

　　他们所在的恒南一中是全市学习最好，体育也最强的高中。

　　为了响应国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他们是学校第一界引进的跆拳道人才，有最好的教练，学校很舍得砸钱在设备和学生身上。

　　他们队的人大部分都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比如陈汲和蔡明，还有些从各地选拔上来的体育人才，比如小胖和陈灵茜。

　　所以他们学习也不能拉下，该上的课一节也不能少，反正形式拉满，效果就另外说了。

　　大部分人吃完饭，抽完烟，就心满意足去教室了，反正只要到场就好了。

　　大部分人都是睡觉，聊天，偷偷玩手机，比如他们三。

　　当然还有小部分人真的在学习。比如，韶光。

　　刚进教室，陈汲就看见韶光已经坐在座位上了。韶光身体端正，眉眼微微绷起，手上握着的笔一直在纸上写着什么。

　　陈汲心想，装什么逼。然后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高一18个班，除了两个尖子班，平均每个班都会分到几个体育生，当然越靠后的班分的越多。而韶光是第二学期才转来他们班的。

　　陈汲坐在靠窗的地方，韶光坐在靠门的地方，隔了这么多排人，不特意看也看不见。

　　“不愧是师兄，居然吃完饭，洗完澡，已经在学习了”，蔡明感慨道：“全方位的碾压啊”。

　　小胖正低头玩手机，闻言说道：“是人就不可能没有缺点吧”。

　　蔡明回道：“目前是没有找到”。

　　突然，小胖语气激动了起来：“诶，话说早了”。

　　他截了张图发到群里，群名叫，冠军候选人？

　　叮咚一声，陈汲看见弹出的消息，本想划掉没想到点进去了，他问：“什么东西？”

　　小胖兴奋地说：“师兄的弱点”。

　　陈汲将信将疑地点进去，打开图片：
　　#就他那帅到360°无死角的脸，怎么会有缺点？#
　　#妈妈，他真的好有钱，脚下那双起码五位数，耐家最新款。#
　　......

　　陈汲皱了一下眉，“什么鬼？”清一色夸他的。

　　小胖说：“看最后”。

　　陈汲手指往下滑，一直到最后。

　　#弱弱的举手，我倒是找到一个，附上一张截图#

　　他放大一看，排名表？韶光倒数第3？

　　前面蔡明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不会吧，师兄居然也是个学渣？”

　　“为什么要用也字？”陈灵茜回头搭话。

　　小胖说：“你要不要再看下那张图”。

　　那是排名表的最后一页，他们几乎都在。陈灵茜倒数第8，陈汲倒数第6，蔡明倒数第1，小胖倒数第2。

　　陈汲到不在乎这排名，他看了一眼对方在认真刷题的模样，校服整整齐齐，眼皮绷着，戴副眼镜说他是全校第一都有人信。

　　陈汲轻微嗻了一声，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还有以貌取人这毛病。

　　但不爽的情绪好像得到了一丝缓解，人无完人啊。一局消消乐结束，他把校服外套铺在桌上，准备睡一觉。

　　前桌人看见他的动作，讲话的声音也小了点。

　　一直到快放学了，陈汲才醒，他眯了一会眼睛，把手机揣兜里，然后从窗边翻了出去。

　　“等我，我也走”，小胖拿起书包，翻窗的动作格外的熟练。

　　陈汲就住学校附近，走路十分钟，当年他们一家人住在这里，他哥小时候发生意外，腿残疾了。

　　所以他爸妈很早就买好了这栋房子，等他哥考上初中就过来住。

　　后来他哥考上大学后都搬去城东，只有陈汲还留在这里读书。

　　陈汲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他灯都没开直接穿梭过客厅，走进自己房间。

　　啪一声打开灯，屋内很干净，可以说过于干净了，只有一些家具和器材。

　　床头柜上放着一盏蓝色的台灯，与他太相符，但又不觉得违和。

　　偌大的房子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初二就自己住，习惯了。洗漱完，刚好11点。

　　教室里睡久了，他现在反而很清醒。

　　陈汲看着房间角落里的吊式沙袋，还有固定起来的踢腿脚靶，还是爬了起来，都是他哥送的。

　　陈汲晚上一般会训练一些基础腿法，教练说他虽然有天赋，但起步晚，还需要努力。

　　尽管上面没有灰，他还是简单擦拭了一边才开始训练，因为这些都是他哥送的，他很珍惜。

　　虽然他房间隔音不好，但地上垫了隔音垫，而且隔壁好几年没人住了，听说跟儿子出国了，所以也不担心吵到别人。

　　但今天还没多踢多久，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陈汲心想：这个点，谁会来找他？

　　快要入夏的夜晚总是有些烦闷，而且好像白天窗户没关，进蚊子了，老有细微的声音围着他转。

　　陈汲刚进入状态就被人打断了，有一瞬间不太爽快。

　　他皱着眉，摘下手套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居然是穿着睡衣的韶光，不是校服也不是训练服，穿着家居服？他来干什么？

　　看到这张脸又让他想起了白天被虐的场景，有种比他努力还比他笨的感觉，陈汲抬起眼皮，声音微冷：“有事？”

　　韶光看到是陈汲也愣了一下，扫视了一下他凌乱的头发，很快说道：“我刚搬到隔壁，你打拳的声音吵到我学习了”。

　　他说最近隔壁怎么老有嗡嗡嗡的声音传来，陈汲回道：“你背书的声音也吵到我训练了”。

　　“你”，韶光显然没想到对方这么无理取闹。

　　“还有事？师兄？”陈汲特地加重了后面两个字。

　　很好，韶关微笑地说：“没事了”。

　　陈汲关门的时候还在思考那个微笑，怪渗人的，他回到房间。

　　很好，这下嗡嗡嗡的声音清晰了起来，声音低沉却响亮，荷塘月色？是语文课文？

　　陈汲听了几句，深呼吸，戴上拳套继续练，他一直打到半夜，对方背书的声音也一直在。

　　直到半夜两点，那边声音终于停了。陈汲立马放下手套，去冲了个澡。

　　只留了一盏台灯的光，他在床上躺下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课，两个人都没精打采的。

　　陈汲长得白净，没精神的时候眼皮下拉，显得没有那么凶，反而有点可爱。

　　小胖看着他眼底的乌青，说：“陈汲，你昨晚做贼去了？”

　　“没，昨晚遇到一神经病”，陈汲低声说，他揉揉耳朵，继续睡。

　　班级另一边，韶光的同桌惊讶地问：“韶光，这些课文你都背完了吗？”

　　韶光背部微微拱起，坐的没有以前那么直，闻言，他微微点头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