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儿神群侠》晋陵笑笑生

3、第三章

　　川镇位于潞州东南部，距离繁花寡缘谷所在的常州并不远，自那晚五人分别之后，阿福、苏三向北前往常巅山，程响则随同紫衣女马不停蹄走了整一日，便已过了大半路程。这日晌午，二人走到常州边界的一个小村。
　　“就在这儿吃口热饭如何？”
　　“好。”
　　紫衣女要了一碗臊子汤面，程响则要了两个腊肉饼。一路上两人也没说过几句话，程响心中虽有诸多疑问，但看到紫衣女一直板着脸的神情，便也不敢多问。突然她冒出来一句话，倒是引得他心又痒痒起来。
　　“冒昧问一下，姑娘，你芳名是。。。”
　　“食不言，一路上数你最多嘴。”

　　果不其然，程响顿了一下，两人挨着坐在一方桌两边，便凑过脸去问道：“可路上不是只有我们两人，你一句话都不多说，不觉得烦。。。”话音未落，就见桌上的瓶瓶碗碗跳了一下。“不要再多嘴，我不愿意告诉你！你打听我名字干嘛？还有这个。”紫衣女从袖口掏出一块透亮的圆玉石，“如果你再耍什么鬼主意，这破石头就永远别拿回去。”
　　程响本是想缓解一下气氛，结果是自作聪明，知道自己犯了蠢，便缩缩头不敢再多问，只是安静地低头扒拉饭菜。

　　突然听得门外一阵马蹄声过，众人皆出门去凑热闹。只见一队人骑马而过，打头的两名女子一人神武，浓眉大眼，身着金白短衣，提一杆银质长枪，，枪头的刃上泛着白光，□□是一匹红棕大马；一人气质非凡脱俗，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柳眉杏眼，明眸善睐，神态颇有些俏皮，穿绿白色缀有宝石的长裙，头戴金制香花头链，玉雕一般的脸粉嫩如少女，有些圆圆的，骑一匹通身雪白的雪神座。两人后面跟着一队青衣弟子，腰间木牌上雕刻的正是“解语”二字。
　　“莫不是小昭师父和桂将军？”程响一下便认出面前两位江湖前辈。这两位不是别人，正是这江湖解语门内的大长老，繁花寡缘谷中的活神仙，慧昭与桂双喜。

　　慧昭瞧见程响身旁的紫衣女，连忙笑着指给桂双喜看。马队便停在客庄门口，二人下马，径直向紫衣女走来。
　　“师父，大师父。”紫衣女向两人作了揖。慧昭师父笑道：“来来来，两位小友，坐下说。”慧昭虽为解语掌门，但为人向来和气，紫衣女又是其座下弟子，平日里吃穿住行几乎形影不离，态度自然更为宠爱。“小圣，既然客人都来了，何不请他去谷中坐坐。”“师父，我们赶了一日半的路，想在此歇歇脚后再往谷中去。”“也好。程响小友，一路如何，我徒儿照护得可周到？”

　　程响还在琢磨一个姑娘怎么起这种名字，小圣的圣又是哪个圣，突然被一问，赶忙赔笑道“还好还好，这位，呃。。。姑娘很好，多谢掌门关心了。”慧昭一听，心下便已了然，轻轻瞪了徒弟一眼：“也不先介绍一下自己，没规矩了。”乔虹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跑到师父身边，将近几日发生的事悉数告知。
　　“你可别被他们绕晕了，她叫乔虹，小圣只是她那些师兄师姐们玩闹时起的诨号罢了，谁还叫这名。”到底是桂双喜打住了话头，免得程响再被这师徒二人绕来绕去。慧昭拍拍手，哈哈笑道：“果然还得大将军古道热肠，不然程小友又该像那些人一样被我耍哭啦！”转头又对乔虹说道：“一路上本还担心你，如今见了，便也放心了。我与你大师父今日要北上去阖州见驾，海市来信说皇上找武林各门派有要事相商。此去归期未知，门中之事我全权交给常青，你有事只管找他。还有，程小友是我们贵客，你要好招待才是。”

　　刚刚碰面就得知师父要走，乔虹立马紧张起来：“连大概的归期都不知道么，师父这次去到底干什么？”慧昭抿了口酒，沉默不语。乔虹见状还要追问，桂双喜向她使了个眼色，说道：“你只管好好在谷中待着，你师父还有我。”慧昭又笑盈盈地说：“可不要小瞧了你大师父，英勇神武可不减当年呢！”说着还晃了晃桂双喜的胳臂。
　　乔虹觉得委屈，赌气不再说话。等两人跨上马，继续向前走去。慧昭侧了一下头，但最终都没有扭回头。

　　看到马队越来越远，程响看着乔虹的肩一耸一耸，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宽慰的话，只能由她如此。就这样，二人在店内一直呆到太阳快要下山。乔虹只觉得异常难过，心中埋怨师父不与她商议便起远程，她又是个性子倔的主儿，赌气在那里谁也不理。程响倒是四处边走边瞧，几次险些与店小二撞在一起，最后索性跑到厨房不知干什么去。
　　天越来越暗，店内客人也逐渐稀少，店小二几欲上前问询，皆被乔虹一眼瞪了回去，索性也就不再管，到时候便在门口挂好打烊的告示牌，自行回屋去了。
　　“乔姑娘，你总这样想是没办法的，有些自己无法改变的事，即使有变数，越想越觉得结果是坏的，倒不如先好好睡一觉，明日启程继续走。”程响见她一动不动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实在忍不住便说了一句。
　　乔虹早就腰酸背痛，头昏昏沉沉，口干舌燥。只是不好意思自己认输，一直撑在那里。这句话倒是像给了她个台阶下。但哭了一下午，实在是浑身疲软，“你自己先去睡好了，我想一个人安静地坐一会儿。”程响道：“夜里寒气重，你还是早些回房吧。”便回自己客房中去了。

　　夜幕降临，仲夏夜晚的昭国西南之地，微风轻拂，湿气渐散，耳边只有黑知了的叫声。乔虹坐在屋门处，伸直了腿，倚着门框，清风一吹，浑身十分酥软舒服，白日的不快疲惫一扫而空。竟不知不觉靠在手臂上迷糊睡了过去。呼地一阵风吹来，客庄的木门吱呀地开了，乔虹手臂一抖醒了过来，只见眼前白朦朦一片，不知从哪里起了大雾，慢慢从门外而来。门外响起了噔噔像马蹄一样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一只长着巨角的白鹿沿着街道走到门前，到面前站定。乔虹惊地说不出话来，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动物：那白鹿差不多有雪神座一般高，巨大的角分叉成树枝交错，上面长满密密麻麻的小花，一条狮子一样的长尾摆在身后，一摇，就在月光和空旷的夜里散下晶粉。它细长的眼睛隐隐泛光，眼中有着寻常动物没有的柔光。乔虹与它的眼神撞在一起，内心仿佛都要被看透，却也甚是舒畅。
　　但雾越来越浓，越来越厚，白鹿的身影慢慢变得模糊，渐渐地只剩一轮光影。风吹得生冷，乔虹跑到街上，大雾散去，又是沉睡的青石路和 房，什么白色巨鹿，早已不见踪影。一切好似从未发生过。
　　“你干什么去？为甚要逃到这里来？”一个严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乔虹心中一惊，如坠冰窖，满是不可思议地扭过身去。
　　来人是一名四十来岁的妇人。那妇人腰间系着一串小葫芦，手臂上还盘着一条黑蛇，一脸震怒地看着乔虹。
　　“妈！妈，。。。”

　　此人正是乔虹的母亲，叠罗门聻字阁判官胡莺之。原来这乔虹出生在中原地区，其母为叠罗门徒，本应在十八岁成年后拜入门中，只等一日出师女承母位。但胡莺之性格阴晴不定，又十分严苛，乔虹常常因一些小事遭其打骂，有时还不顾母女情分，出言贬低甚至侮辱，戳其自幼无父的痛处。因而三年前乔虹忍无可忍，趁胡莺之不注意逃了出来，一路上四处躲避，才逃到离叠罗门最远的西南方解语来。只能说她运气又是极佳的，在谷外碰巧遇到慧昭，后者听乔虹讲述完一路上的种种，竟直接收她为徒，入谷中修炼。

　　一切都反转地太快，乔虹脑袋一片空白，只想逃跑，却不料被一双粗糙大手从背面抓住衣服按在地上。
　　“胡叔，你怎么也这样！”“三年了，为何还不回去，当年又为何趁我们不注意逃走，是家里亏待了你什么吗？”“我，我不是。。。”混乱之中，乔虹只觉得挣扎不得，被压着喘不上气来，胡莺之忽地冲来，甩出黑蛇，那黑蛇血口大张，乔虹惊声喊叫，双手向前一搂却扑了个空，心中念到不好，气血上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