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乌龙茶煮鱼

44、第四十四章

　　路辞清将来在感情上，绝对是占不到便宜的。

　　这话不是路少爷对自己的评价，也不是旁观者对后来之事的总结，而是来自路辞清的亲妈纪纾女士。

　　纪纾女士说这句话的背景，是在路辞清十八岁成人礼的当晚。那天路家举办宴会，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这些人也会带着自己的孩子。

　　席间有位长辈十分自然地介绍自家女儿和路辞清认识，在路父和纪纾的示意下，路辞清挽着女孩的手，两个人一起跳舞，一起逛花园。甚至在宴会结束的时候，路辞清还十分绅士地送人上车。

　　虽说二十一世纪已经没有什么包办婚姻，但若是门当户对的情况下还能有进一步发展，作为父母也是乐见其成的。

　　结果等宴会的热闹劲儿散去，纪纾旁敲侧击问起路辞清的感受时，已经逐渐成长为成熟男人的路辞清表情淡然：
　　“别多想了，我和她不可能。”

　　“不可能？我看你们不是相处的挺好的嘛！”

　　“那不是不想驳你们这些长辈的面子嘛。怎么，我直接撂脸子走人会比较好？”

　　纪纾女士只觉得自己血压顿时升了上去，语气尽量保持平稳：“那你说，为什么不可能？”

　　路辞清沉默半晌，开口道：
　　“没有心动的感觉。”

　　哦吼，谁能想到自家儿子还是个试图在一片名利场上寻找纯爱的崽呢？！

　　于是当天晚上躺在床上，纪纾女士带着三分无奈，三分幽怨，四分担忧地向身侧已经快要进入梦想的老公表达了自己对儿子的看法：“这个年代找心动纯爱，以后必然是要吃亏的。”
　　“你说，是不是我们在感情这方面对儿子的培养教育太少了啊？”

　　路·快要入睡但听出老婆话里的意思心里清楚如果这会儿不好好回答她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总立刻清醒过来：“咱们也是第一次当父母，哪能面面俱到，从多个维度看，他除了这个角度稍微蠢点，其他方面不是都很优秀？人无完人嘛~”

　　“毕竟也不是谁都像我一样，在各方面都这么优秀的情况下，还能找到真爱的。”

　　纪纾女士十分嫌弃地扒开攀向自己肩头的手，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那天晚上发生在父母卧室里的对话路辞清一概不知，成人礼过后第三天，那位长辈的女儿邀请路辞清一起去看演奏会，两个人欣赏完大气蓬勃的交响乐演奏之后又一起吃了晚饭。

　　饭后，路辞清直接了当地告诉女孩，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他们没可能。
　　女孩只微微愣了一瞬，立即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挥挥手，自此消失在路辞清的个人生活中。

　　当然，这是路辞清而后的几年拒绝的人中算是体面的退场，不体面的也多，有兴致勃勃地表示给自己时间一定会让路辞清喜欢上自己，也有带着泪花表示我喜欢你就行不要求你喜欢我的，甚至还有死缠烂打的。

　　这种事多了之后，路辞清就开始烦了。
　　若说原先他的拒绝里还带着些矜贵礼貌，到了后来，那就是完完全全的欠揍模样。

　　“喜欢我？”
　　“可是我不喜欢你。”

　　“想和我在一起？”
　　“可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好友谢循然有幸见过两次路辞清拒绝来示好的姑娘，当即表示：
　　“如果未来有一天你因为这种十分欠揍的拒绝方式吃亏的话，你一定要记住，是你活该的。”

　　当时的路辞清眉眼间已经褪去少年青涩，那双遗传自母亲纪纾女士的桃花眼里写满了桀骜不逊，对谢循然的话不以为然。

　　只是等很多年之后，当他偶然和简今纾聊起两人初次见面的事情，不免感慨一句，谢循然这家伙说话，是有点未卜先知的能力在里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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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辞清到现在为止都记得，父亲把自己叫到书房，说因为简今明不日就要前往部队，简家那位刚从北边回来的大小姐对沪市不算熟悉，要他们这几个年纪相仿的朋友多多照顾的时候，自己那颗快要从胸腔里跳动出来的心脏。

　　一向高傲的，只有别人来贴他的份儿的路家少爷，心中第一次因为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而产生窃喜心情。

　　和简今纾做朋友那段日子，是路辞清这二十年来，活得最畅快，也最小心翼翼的日子。

　　一方面靠着朋友这个称谓肆无忌惮地亲近简今纾，一方面，则胆战心惊地将初次见面时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藏在胸膛里。

　　每次路辞清开车去接简今纾，靠着车门抬眼往上简家别墅二楼的窗口看的时候，十次有八次，都能看见简今纾探出脑袋，眼眸明亮地朝他挥手：“路辞清！你来啦！等我十分钟！”

　　那双眼睛干净又纯粹，像是水晶。

　　简今纾是真的把自己当好朋友，而自己呢，心里却揣着那么多不可告人的心思。

　　连路辞清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自己一句肮脏！
　　但是吐槽完之后，该有的心思还是有，甚至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而越来越重。

　　路辞清觉得，如果再不向简今纾表明心意，自己恐怕会被这种日积月累，成指数增长的情绪折磨到崩溃。

　　于是他做了三天的心理建设，预想了很多种可能，甚至想好了最差的结果就是简今纾拒绝自己，然后自己去简家痛哭流涕让简叔叔和沈阿姨给自己做主。

　　至于做什么主，那是后来要考虑的事情。

　　然而就在路辞清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的时候，简今纾告诉他，
　　她和谢循然在一起了。

　　路辞清看着笑眼盈盈，瞳色里写满了青春少女懵懂爱意的简今纾，只觉得自己心里仿佛被深深地扎进一根针。

　　自己慢了一步，
　　而后的很多年，路辞清想起这件事，都为此扼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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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今纾和谢循然在一起之后，唯一一件让路辞清稍显心安的，大概就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友谊关系，并没有因为其中二人成为情侣而有所改变。

　　他们依旧一起出门玩，一起在酒吧喝酒，甚至突发奇想出国短游，也是三个人一起。

　　当时三家的长辈都已经知道简今纾和谢循然在一起的事情，简家和谢家自然是对此双手赞成，路辞清的父母稍显遗憾，但也保持该有的风度，甚至在某一次路辞清准备出门前，纪纾女士还拦了一下：

　　“人家两个小朋友谈恋爱，你怎么老想着去当电灯泡呢？”

　　路辞清对此一时无言，毕竟他总不能直白地告诉纪纾女士，她的儿子就是这样一个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内心已经海啸过境，千疮百孔的阴暗批啊！

　　他一点都不想祝福他们两。
　　一点都不想。

　　尤其是在发现简今纾好像并没有那么喜欢谢循然，并没有非谢循然不可之后。

　　路辞清现在都记得，自己在得到简今纾那句“一个都不救，你们一起去死”的答案之后，大脑像是放烟花一样猛然被点亮。

　　他和谢循然，在简今纾心里的份量是一样的。
　　更何况谢循然还比自己多了个男朋友的头衔，这么比起来，还是自己赢。

　　这也是后来很多年期间，路辞清根本不在意谢循然曾经是简今纾男朋友这件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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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不想祝福简今抒和谢循然这件事，说归说，但当真的看到简今抒因为分手而黯然神伤时，路辞清心里还是很难过的。

　　要不然也不会第二天一大早，在得知简今抒已经坐上飞往国外的飞机之后，想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揍谢循然。

　　当然，路辞清就揍了一拳。
　　他这个人骨子里带着些商人的基因，谢循然让简今抒生气不假，但同时，他也给自己提供了全新的机会，两个互相抵消一下之后，也就挨一拳。

　　谢循然当时并不知道路辞清和简今抒已经在一张床上睡过了，还以为对方是纯粹为“好朋友”出气，也硬生生接了一拳，至于后来谢循然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非揪着路辞清让他把那一拳还回来，那就是后话了。

　　在这件事情上，路辞清觉得，若要真的论起来，自己才是最惨的那一个。

　　喜欢的人还没追上，先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地睡了一觉，睡一觉不说，第二天起来人还跑了，其实跑了也不是不能去追，但偏偏对方还留下话来谁都不想见。

　　也就是说他这恋爱还没谈，就从某种程度上先失了。

　　要说失恋了，应该要意志消沉暗自垂泪一段时间的，可偏偏，现实没有给路辞清这个时机——季昭昭受伤住院需要医生，谢循然因为年少轻狂被父母关了紧闭，圈子里沸反盈天的流言蜚语，每一件都在路辞清身后排着队等待处理。

　　等他全处理好了，也已经想不起来当时知道简今抒不想见自己时，大脑里冒出来的，究竟是失落，还是难过，亦或者是悲伤。

　　他只记得一件事，
　　这些事情都处理好了，等简今抒回来会轻松些。
　　她轻松些，也就应该能多点时间，思考思考自己和她的关系。

　　多年之后，感受着简今抒的双唇贴在自己嘴角的路辞清心里想，
　　这也算是一比，长线的，颇有收益的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