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乌龙茶煮鱼

25、第二十五章

　　被人背在背上，而且这人还是路辞清。
　　简今抒从趴到对方背上的前一秒就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没法决定要第一时间进两扇门中的哪一扇。

　　好在她对进路辞清家这件事没什么羞赧心情，被人轻轻地放在沙发上之后就懒懒地靠着，将头抵在靠背上，盯着不远处墙上的装饰画发呆。

　　她今天穿的是件方领黑色丝绒长裙，露出白皙的脖颈和脚腕，配上打理正好的大波浪，和鲜红的唇，单拎其中任何一个特征出来，都妥妥的是性感的代名词，可是眼神有些淡淡的迷茫，融合在一起，带着让人无法挪开眼的破碎感。

　　路辞清端着药箱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脚步一顿，舌尖在后槽牙上舔了一圈，才蹙着眉朝对方走去。

　　放在茶几上的矿泉水已经被喝了一半，显然是在酒精作用之下口渴难耐导致的结果。

　　路辞清蹲在一边，先是将一块方巾叠好放在茶几上，然后再将简今抒垂落在一边的脚腕轻柔地捧起放在方巾之上，等这一切做完才从药箱中取出药，小心翼翼地开始涂抹起药膏来。

　　药膏冰凉，可是在酒精的作用下，简今抒的触觉有些迟缓，她没有动，只是垂着眼睛看着面色真挚的路辞清。

　　半晌，她听到自己的声音：
　　“路辞清，季昭昭的手，真的和我没关系吗？”

　　路辞清涂抹药膏的手在空中微顿几秒，等重新覆上简今抒的皮肤上，指尖带着些许暖意，他没抬头，只声音沉静下来：
　　“季昭昭应该已经告诉你答案了，为什么还问我。”

　　简今抒没动，一双漆黑的眼瞳定定地看着路辞清：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从你这里得到答案。”
　　“路辞清，你别骗我。”

　　不自觉间，简今抒的声音里竟夹杂些淡淡的哀求。

　　路辞清抬起眼睛和简今抒对视，似乎听见自己心里漫长地叹气声——他一直以来担心的，不就是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我可以回答你，和你没关系，”
　　路辞清的声音郑重又坚定：“而且你放心，我永远不会骗你。”

　　“出事之后我带着人好好地查过了，很单纯，就是季昭昭路上太着急，不小心撞上了人家放在外面的玻璃，就连那家店为什么把玻璃放在外面我都仔仔细细地了解过，就是巧合。”

　　路辞清一字一句说的清楚，像是熨斗，一下下地将简今抒情绪上的沟壑理平，她的心脏怔了一瞬，眉毛不自觉拧起。
　　这是简今抒一贯，用以对抗内心不安紧张的小动作。

　　路辞清他，去查了？
　　而且还是在事情刚发生就去查了？

　　“如果说非要和你扯上什么关系，那么只有一点，就是季昭昭出事那天，正好是你和谢循然分手，去找过她的那天。”

　　路辞清没有丝毫避讳，只是他的语气虽然玩味，但瞳色却是无比的认真：
　　“但是简今抒，你心里清楚，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只是个巧合，它什么都代表不了，更不至于让你无端承受太大的负担。”

　　简今抒搭在身侧的手蜷了蜷：
　　“代表不了吗？如果不是我去找季昭昭，不是我说了那些话，或许她就不会...”

　　“简今抒。”

　　无措又慌乱的言语被路辞清打断，简今抒有些发懵，抬起眼看向对方。

　　路辞清已经把药膏放在一边，半跪着的身子此时也转过来面对着简今抒，一双桃花眼往上挑着，明明是风流张扬至极的样子，眼瞳里却是难以忽视的真挚，像是燃着一炬不会熄灭的火把。

　　“季昭昭的手已经好了。”
　　路辞清道：
　　“而且在做朋友这件事情上，你从来没有对不起她。”

　　简今抒骤然一怔，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能听出来，路辞清是百分之百向着自己的。

　　也是，当年大家一起玩时，路辞清对季昭昭的态度就一直淡淡的，就连联系方式，都是认识很久后的某天，简今抒手机没电，用季昭昭的手机给路辞清打电话时才存下的。甚至当有人对季昭昭的身份有些好奇问到路辞清这里时，他也只是用一句“简今抒的朋友”来定义。

　　有一阵简今抒气盛，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交来的朋友不好被这样轻视，还专门和路辞清说过。

　　结果路辞清只是懒懒地来了句：
　　“啊~她姓季啊。”

　　似乎对他来说，只有“简今抒的朋友”这个人，哪管她是季昭昭，王昭昭，还是李昭昭，
　　都一样。

　　也正是因为路辞清的这种态度，在国外时，简今抒偶尔想起，还会操心若季昭昭真的和谢循然在一起，路辞清要是还记不住对方的名字怎么办？要是还把对方介绍成“简今抒的朋友”又该怎么办？

　　只是想着想着，简今抒又会觉得自己可笑。
　　——路辞清和谢循然，可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关系，怎么会记不住对方喜欢的人的名字。而且自己已经离开他们的生活，又怎么可能继续作为路辞清的记忆锚点呢？

　　然而疑惑也好，自嘲也罢，在简今抒看着路辞清眼睛的此时此刻，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路辞清还是那个路辞清，那个把简今抒单列而放，而后因她出现的所有人，都只是“简今抒的朋友”的路辞清。

　　这一刻，简今抒只觉得有什么一直压在心头的重负被卸下，她偏下头，语气也舒缓起来：
　　“你当时给季昭昭找的医生，医术好吗？”

　　路辞清的神色微楞，眉间快速地蹙了一下，语气也沉下来：“季昭昭告诉你的？”

　　简今抒摇摇头：“她没说，但是她太不会撒谎了。”
　　以前不会，现在还是不会。

　　“我说起谢循然的时候，她虽然应下来，但是表情却根本没控制住，我立刻就猜到这件事是你的手笔，我还在想呢，你怎么突然就...”

　　简今抒的话音戛然而止，未尽之语被她尽数咽回。

　　路辞清怔了一瞬，眼瞳里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凑上前：“怎么？在想我怎么突然想着去帮季昭昭？还是说，以为我也和谢循然一样，跑去站在季昭昭那边了？”

　　简今抒的神色慌乱一瞬，但很快又调整好，瞪大眼睛看着路辞清：
　　“别脑洞大开行嘛！我，我管你为什么要去帮她，我是问医生怎么样！你别曲解我的意思啊！”

　　她本来是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的意思，可是偏偏路辞清一说完，却好像是...自己真的有过这种自私的想法似的。
　　他怎么这么烦人啊！

　　“好，是我曲解，是我瞎猜。”
　　路辞清见简今抒这幅样子，憋着笑做投降状，说道：“医生是在这个领域数一数二的，而且你那天不是也看到季昭昭画的画了，要是没治好，她能继续画画还画出不错的作品嘛。”

　　听路辞清这么说，简今抒才算是真的放下心来，端起水杯喝了两口后，眉间一簇，像是想到什么令人心烦的事情，眼神往路辞清那边一看，带着难以掩饰的嫌恶：
　　“谢循然呢，他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季昭昭，结果出这么大的事，他在那玩隐身是吧！”

　　“你骂他就骂他，为什么瞪我？”
　　路辞清嘴上说着抱怨的话，但面上的笑容却一点不减，显然十分乐于看到简今抒对谢循然有如此态度：“而且老谢也不是不管，是没法管。”

　　“你飞机刚起飞，他就被家里人带走关了禁闭，我都见不着，就这种情况，你让他怎么去管躺在病床上的季昭昭。”

　　“关禁闭？”
　　简今抒一愣，她好像顿时明白那天，她问路辞清，为什么谢循然和季昭昭没有在一起时，对方那一下短暂的沉默是什么意思了。

　　“对啊，关禁闭。谢叔叔的意思很明确，谢循然可以和你分手，但分手的原因绝对不能是喜欢上了你的好朋友，这种事情不体面不说，若是闹大了，还有可能影响谢家和简家的关系。”

　　简今抒有些焦急，辩解道：“可是我父亲和母亲并没有...”

　　“是。”
　　路辞清点点头，边往简今抒的玻璃杯中倒水边说：“事实是这样，谢家和简家的关系并没有因为你们两的关系受到什么影响，但是当时那种情况下，没人敢去赌。”

　　简今抒听着路辞清的分析，心中也是一片了然。
　　的确，那种情况下，对于谢家父母来说，性价比最高的选择就是把谢循然先关起来，让他和季昭昭断绝关系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允许对方出手相帮。

　　这么说来，路辞清也算是，仗义援手了。

　　“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而且很大程度上和我有关，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想着想着，简今抒心中不免有些恼，看向路辞清的眼神也带着几分责怪：“谢循然被家里关起来也就算了，那你呢，你应该知道我就算因为他两的事生气，但肯定是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的，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简今抒本以为自己的振振有词可以让路辞清在道德层面上稍显劣势，然而后者在听完自己的话之后，先是又重又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怒了下嘴，看向简今抒的眼睛里带着三分委屈，七分无奈：

　　“简今抒，你该不会是忘了，你上飞机之前，或者说，你那天早上一出酒店房门，就把我的联系方式全都拉黑了吧！”

　　“我可是给你打了不下两百个电话，是你一个都没接。”

　　简今抒看着满脸委屈，眼瞳里还有淡淡怒意的路辞清，耳廓里轰然炸响——

　　完蛋，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