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燕虞无时》子洛笙

3、第 3 章

　　司命真的觉得他需要卜个卦，按理说神仙是没有流年不利这一说，可接二连三的事情着实让他怀疑自己的运势。没时间思考过多，司命急匆匆站起来又去寻天帝，不知道天帝看到他会不会头痛。司命叹了口气，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门，身体素质不是他的强项，天机阁距离天帝所在的乾清殿十分远，耽误的时间越多变数也越多。

　　但有时倒霉起来那确实是事事都不顺，这边司命刚刚迈出大门就不知道和什么人撞上，眼前一花，整个人坐在地上，他来不及看清是谁急忙站起来，皱成一团的衣服也顾不上。还好那人也没打算拦他，见他步履匆匆只是跟在他身边，看清他跑的方向才开口：“这个时间你去乾清殿做什么？”

　　旁边的人刚一开口司命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借着拐弯时候的余光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身红衣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战神那边出事了，我需找天帝禀明情况。”，小姑娘听罢微一扬眉干脆停了脚步，手中红线一出将司命捆了个结实，司命一时不察让她得了手，急的不停挣扎：“月老你别闹，这事真的很急，你我都担待不起。”

　　“司命小子，我顶着这幅模样你还真当我是小孩子了？”月老蹲下来戳了戳司命的脸颊：“我拦你是因为去了没用，天帝不在乾清宫，因为仙君的事天帝去了鬼界，一时半刻回不来。”

　　司命听完发出叹息一般的呻吟，如果不是被捆着他真的很想捂住脸，到底是谁传的做神仙逍遥快活，这件件都是神魂俱灭也赔不起的大事。月老见他这幅模样收了红线顺手把司命从地上拉起来，安抚性拍着他的后背：“你先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了？”

　　“战神本应带着记忆和神力下去寻仙君，现在仙君是找到了，可是战神记忆和力量一个都没带下去，他现在不认识仙君不说，仙君还用寿数做了交换，他用的那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东西，他原本还有七十年寿命，但现在每天便少十年，我都不知道凡界还有这么阴毒的法阵。”司命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现在的情况也确实让他心力交瘁。

　　月老沉吟片刻才开口：“虽然没有仙君下界的先例，但是按照以往下界历劫的情况来推断的话，这恐怕是个劫，你看不看着仙君都要经历这一遭。”眼看着司命脸色越来越差，月老换了轻松一点的语气：“但算你运气好，我有解法。”

　　司命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几乎是屏息听着月老说话，月老见他这模样虽然觉得有点好笑但也知道他是真急，就没有打趣他：“你掌命数我定因缘，这个“因”是因果的“因”，我的红线不止能牵有情人也可以连因果，战神本就是因仙君下界，牵起他俩之间的因果不难，虽然不能让战神恢复记忆，但有红线连接至少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放着仙君不管，而且就算分开因为有因果关系在也总会相遇。”

　　司命沉默下来，月老说的他都知道，之前因为让战神带着记忆下界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所以没考虑过，刚刚太着急竟然也把这回事完全抛在脑后了。世间因果就算是他和月老也无法完全参透，他也无法确定在损失寿数的情况下，这种因果能否帮助仙君成功渡劫，但此刻也容不得他再犹豫，天界和凡界的时间流逝不一样，再耽误下去只怕仙君直接殒命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司命心一横拿出天命谱，手在元漓仙君和战神的名字上划过两块玉牌出现在他手里：“这是仙君和战神的命牌，但若是真这么做将来出了问题天帝怪罪下来只怕你也逃不掉......”

　　没等司命话说完，月老直接将两个牌子夺过来咬破手指浸润红线把两块牌子绑在一起，极淡地笑了一下，眼神飘忽似乎一下子看到了久远的过去，但很快又重回面前的牌子上，语气听不出起伏：“我当月老的时候天帝还不是天帝呢，他不会为难我。这红线浸了我的血就是天命，我可几百年都没这么做过了。天命除非极特殊情况不然不会断，先回去看看下面什么情况吧，这回真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洞穴中的两人自然不知道上面的鸡飞狗跳，在互通了姓名之后燕莫如和柏叶青都没再开口，柏叶青看着像是很疲累的样子，找了个地方坐下就靠着石壁闭上眼睛，呼吸轻缓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燕莫如在他身边几步远的位置守着他，同时手里掐算着，只是卜卦不是他所擅长的，学了点皮毛的三脚猫功夫此刻也不灵光了，任凭他怎么算都算不出后续。

　　燕莫如不死心地算着突然手腕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速度太快他没看清，正当他以为是不是自己眼花的时候一抬头却对上柏叶青的目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脸上有着和他一样的犹疑。燕莫如试探着抬了抬手腕，就看到柏叶青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招手让他过去。

　　燕莫如起身来到柏叶青身边，还没坐下柏叶青就开口了：“你又搞了个什么东西？”，燕莫如动作一顿，语气略带不确定：“这个不是您做的？我都没看清是什么。”听到他的话柏叶青脸色变了变，先是探了自己的脉又探了他的脉，做完这些脸上疑惑不解：“我什么都没做，我只看见是红色的线，但现在你我脉象都没异常，身体也没什么变化，既然不是你我做的，这是什么东西，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修道者。”

　　柏叶青说得肯定，燕莫如环视一圈，这些百姓中也确实不像是隐藏着什么厉害人物的样子，这突然出现的红线来得诡异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燕莫如还想再说些什么，眼睛一动发现柏叶青的小臂露出一截，最上面的那条血线正在慢慢消失，他想到了些什么抬头向洞口缝隙看去，果然看到天蒙蒙亮，竟是一天已经过去了。

　　燕莫如之前看到的时候就怀疑这七道血线和法阵的七日有些关系，刚打算开口询问就听到柏叶青叹了口气，随后又把那些血线遮上了。这个法阵一点代价都没有燕莫如是不信的，本来柏叶青不说他不想问，以免涉及到什么密辛冲撞了前辈，但此刻没来由的心慌还是让他问了出来：“柏叶青前辈，这个法阵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柏叶青盯着他的脸并没有马上回答，在燕莫如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才慢悠悠开口：“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语调发音有些细微的奇怪，燕莫如想了一下突然弯腰凑近柏叶青的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气流吹过耳廓，柏叶青不自然地躲了一下，又看了燕莫如一眼认命般长叹口气，按着他坐下：“别试了，是听不到了，明天就好了，年纪不大倒是敏锐。”

　　得到肯定的答复燕莫如脸上没有喜色反而更凝重了一些，失去五感不是什么小事，可若是会恢复那就证明失去五感并不是代价，比这更严重的代价还有什么不言而喻，燕莫如因自己的猜想有些呼吸困难，他拉过柏叶青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寿数。

　　柏叶青没想到燕莫如这么快猜出来，惊讶之下甚至忽略了肢体接触，不过也只是略一犹豫他还是点了头。柏叶青没打算将这件事广而告之，但既然有人自己猜出来了他也没必要隐瞒，他正想着要不要干脆解释一下就发现放在他掌上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过是认识短短一天时间竟如此在意他吗，该说这个人是单纯还是心善呢，柏叶青觉得有趣干脆笑出了声，反手握住燕莫如的手，又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心疼了？”

　　本来是调笑的语气，但因声音变了调子反而听不太出来，燕莫如没接话茬，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轻轻从柏叶青手中挣出来又在他掌心写下：“多久？”，柏叶青一愣，思考了一下还是选择和盘托出，他尽量让语气轻松一些：“十年换一天，我之前都没想过自己还有那么久可以活。”

　　燕莫如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柏叶青没忍住伸手捏了下他的脸，见他脸色没有好转才又开口：“你是天生菩萨心，别人的命也要操心，我愿意用命去救他们是我的事，你怎么还这副表情？”

　　燕莫如略显烦躁地别开脸，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急躁是因为什么，按理说遇到这种事他最多感叹一下这位前辈确实是菩萨心肠，但现在他更多的想的是怎么阻止这件事发生，就好像柏叶青这么做会带来很不好的事情，而他无法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就像是他打算用手从溪流中抓住水一样无力。

　　燕莫如的反应出乎柏叶青的意料，不知道为什么看燕莫如这个样子他还真有种心虚的感觉，可他分明没做错什么，自己愿意用命救人怎么想也算是善举，他探身掰过燕莫如的脸和他对视：“你认识我？”

　　燕莫如摇了摇头，想开口说话又想起面前这人听不到只能又去抓他的手，柏叶青躲了一下，连带着燕莫如的头也跟着左右摇晃：“你直接说我看得懂。”，燕莫如压下心中莫名的焦躁，尽可能让每一个口型清晰可辨：“有什么我能帮你的方法吗？”

　　这回倒是不叫前辈了，柏叶青觉得这人着实是有趣，放开他的脸又坐回之前的地方：“你是打算换命给我？用不着，我本身也没打算把命搭在这，我不是说了最多四日吗，就算四日待满我也还有三十年可以活，说不定还有零头，而且援军要是在那之前来了我还能少花点。”

　　说完这些柏叶青闭上眼睛，一副不打算继续纠缠的样子，燕莫如拍了他几次也没能叫醒，到后面柏叶青的呼吸平缓下来竟是就这么睡着了。燕莫如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着再传信出去，想让同门的师兄弟再快一些赶来，可传讯符一接触到法阵就会直接消失根本无法传递出去，想到之前柏叶青说的法阵一开什么东西都进不来也出不去倒是真的。

　　没什么别的办法燕莫如只能守着柏叶青，直到天大亮之前才睡了一会，醒来就看到柏叶青在分发吃食。逃命逃的仓促，这些百姓基本上什么都没带，第一天比较疲累也没人想到填饱肚子的问题，现在放松下来自然是要解决饮水和食物。

　　柏叶青拿出来一个奇特的食盒，那食盒看着不大装着的东西分给这里所有人吃居然还有剩余的样子，甚至他面前还有专门留出来的一份。空间法器并不少见，但用空间法器做食盒是元阳派这种大门派也干不出的奢侈事情，而且之前他并没有看到这个食盒，柏叶青身上应该不止一件空间法器，还有看不出材质的细线，这位前辈不论能力还是财力看起来都是一顶一的。

　　直到所有人的食物都分发的差不多了柏叶青才往回来，燕莫如想起身帮忙，刚一动作手腕就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仔细分辨才看到钉在石壁上的细线，柏叶青似是跟着细线回来的。突然想到了什么，燕莫如起身快走几步来到柏叶青身边握住他的手腕，果然比起眼睛，柏叶青的耳朵先一步侧了过来，他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这也是法阵的代价吗？”即使看不到柏叶青也能听出来燕莫如此刻心情不怎么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对刚认识的人倾注这么多关心，但没人会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因此柏叶青难得有耐心地解释：“算是，每天随机失去五感其中的一种，更多的是种警告吧，划掉寿命没什么实感。”

　　说话间他们已经回到之前的位置坐好，柏叶青的表现如果不仔细去看很难注意到他的眼睛看不见，这一点从那些百姓都没有发现就可以看得出来。要做到这种程度不是靠临时反应能力就能解决的，只可能是经历过专门的训练，确保在失去感官的情况下还能维持正常生活。

　　想到这一点燕莫如就更加好奇这位前辈的来历，元阳派的地藏苑情报是数一数二的丰富，除了专擅暗杀及情报的兰颖国之外，论情报搜集能力无人能敌，就算是这样他也从未听说过这位前辈所用的法阵，或者这世上有这样的人物。

　　半天没听到回答柏叶青有些疑惑地侧头去听燕莫如的方向，他能听到燕莫如的呼吸声就在不远处，但看不到表情让他无法判断燕莫如此刻是什么状态，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询问，就听见燕莫如的声音：“柏叶青，你究竟是什么人？”

　　柏叶青没有回答，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就在气氛越来越凝重的时候那边一直安静着的镇民们不知怎么闹出了动静。镇民们逃命一样四散在周围，让出了中央一小片空地，一个女人抱着个孩子跪在那怒视着其他人，嘴里还用方言骂着些什么，其中一个青年急急走到燕莫如这边，拽着他的袖子指着中间的女人，言辞急切：“少侠，那孩子被那些怪物咬中了，之前我听你说怪物是有毒的，这个毒妇居然瞒着不说，岂不是想害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