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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随便写写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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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元首先确认了一下,自己是死了。
他又抬头,看着面前不苟言笑的鬼差,伸出来两根手指。
“真的只能实现一个愿望?鬼差大哥,咱讲讲价,两个行不行?”
鬼差默默低头,不搭理他。
姜元遗憾道:“那我能许愿活过来吗?”
鬼差:“您确定要放弃这个机会吗?”
姜元难得被噎了一下,有点恼火地抓了抓头发。
他环顾四周,又看向眼前的鬼差,下意识摸向腰间。
空荡荡的。
他的长虹不在。
哦,差点忘了。临行前,他把长虹交给袁昶了。
鬼差找到姜元时,道是什么阎君仁慈,想给他们这样死得可惜的鬼杰,一个不过分的小礼。
这位鬼差讲起话来又慢又寡,还夹杂了一长串这个殿那个君的名号。姜元听一半漏一半,也懒得管到底怎么回事,只知道他能在投胎前再实现一个愿望。
嗨,他能实现一个愿望。
姜元啪地一把握住鬼差的手,目光炯炯。
“能不能让我最后在人间呆上一天?”
鬼差答应了。
于是姜元在陈放阴沉的目光里挑衅一笑,而后吹着口哨,万分得意地晃着脑袋,一路逛逛悠悠地回了人间。
望南。入夜。
长街如云,笑语声动。十里灯火,流辉滴落。
人们欢笑着,熙熙攘攘从他身边流过。
一个小童举着一只纸鸢,咧着嘴冲他跑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呀呀叫着的女孩儿。
姜元下意识闪身躲开。
两个孩子热热闹闹地,像阵风似的自他身边掠过 。
姜元看着他们的笑,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转头对鬼差道:“我们几个,干得还不错吧?”
鬼差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好没意思。
姜元昂首阔步地走在街上,背着手,笑得轻快。
——
他看到方凝坐在梧桐树下抚琴时,第一个念头是——这么多年了,方凝的琴技怎么一点都没长进?
还和那年他们月下盟誓时的琴声,一模一样。
姜元一屁股坐到方凝身旁,歪着个身子,大大咧咧往树上一靠。
反正方凝听不到他说什么。
姜元开始胡说八道。
“你这儿弹慢了吧?是不是没跟住?”
“不行啊方濯之,小爷我走了几年了,你这两下还不如袁昶弹棉花呢。”
他说着说着,忽然又想起一个事,猛地弹起来,万分不理解道。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崔毓好上的?我怎么一点没看出来?”
方凝听不到,没有应话,仍是静静地抚琴。
姜元叹了口气,又缓缓靠回去。
“罢了。反正你们几个,心里头一个比一个弯弯绕绕。”
“我啊,就听完你这一支曲子吧。”
渔樵问答。
这首曲子,姜元曾听过很多遍。
古今兴废有若反掌,青山绿水则固无恙。千载得失是非,尽付之渔樵一话而已。
这是最后一次,听方凝奏此曲了啊。
琴音渐息,方凝收手,忽而回眸望来。
姜元一怔。
方凝却只是看着那棵桐树,伸手接下一朵徐徐飘落的桐花。
她轻声道:“桐花,又开了啊。”
姜元见到袁昶和崔毓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他来时,正是朝会的时候。
姜元看了眼还是灰蒙蒙的天,皱着眉啧啧道:“要起这么早上朝会啊……”
崔毓在上新政的奏报。
一个大臣站出来质疑他是否侵官扰民。
袁昶不满地替崔毓说话。
崔毓泰然自若地继续上奏。
又一个大臣站出来质疑他身为丞相是否安顾本职。
姜元忍不住了。
他仗着没人能听见和看见他,扯着大嗓门怒骂。
“放——你娘的狗屁!哪来的狗官!贺明做事什么时候懈怠过!睁眼说瞎话的狗东西!”
他骂得中气十足,铿锵有力,恨不能震塌整个宫室。
袁昶到底都找了点什么大臣?
姜元一边想着,一边向龙椅上的年轻帝王看去。
……他愣了愣。
袁昶竟也朝他的方向看过来,眼神幽然。只是他看不到他,那样的眼神,更像是穿过了他,在望着什么更远更深的东西。
这一眼很快就掠了过去。
袁昶淡淡收回眼神。
下了朝,姜元一路跟在袁昶后面,看着他走进御书房,又看着他召见崔毓。
姜元到处乱走,新奇地看来看去,一边还啧啧称奇:“行啊——有章有玺的,照平这皇帝当得不赖。”
那边,袁昶对崔毓道:“朕今日……似乎听到了子辛的声音。”
姜元顿时收声。
崔毓面有讶色,敛目回忆片刻,摇了摇头。
“臣没有听到。”
袁昶似有所料地笑了一下,摆摆手,叹息道:“许是我这几日总睡不安稳,常常梦到子辛,忧思过切了。劳累贺明无事走这一趟。”
崔毓迟疑着看他一眼,最终,仍是从命,应声告退。
他走后,偌大的书房里,便只剩下了袁昶一人。
袁昶疲惫地坐下来,望着墙上挂着的,姜元的佩剑。
姜元趴在桌边,撑着头看他。
“照平,你经常睡不着啊?”
“你梦到了我什么?不会尽是些我的糗事吧?”
“我这把好剑,算是便宜你了。”
袁昶凝视着长虹。它冷冽的剑刃,比一面华美的镜子还要清晰明亮。
他抬手一指,问道:“子辛,你可知我最近梦到些什么?”
“你我年幼即识。第一次见你,是你爬树爬一半摔了个屁墩,求我不要告诉他人。”
“你吵着要我陪你玩,否则就揪光我的头发。我气不过,和你打了一架。”
姜元捂着耳朵要去踹他。
“能不能不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袁昶笑了笑,闭上眼睛,深深喟叹。
“我们自那以后,倒是相熟了起来。子辛,这是不是缘分?”
“我和你相识十五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你会不在身旁。他们叫我们望南双子,哪有双子离得开另一个的?子辛啊,我总是梦见,那日月下,你说要做我一辈子的将军……”
袁昶不说话了。
半晌,他平静道。
“姜元,你是我最好的将军。”
你要做我一辈子的将军。
你也是我,最好的将军。
姜元看着他。
他也想起来了,望南的长街上,鲜衣怒马的两个少年。一个肆意飞扬,一个意气风发。他们打马奔驰,都说,要拼一拼这天下,让所有人都能无忧无虑地骑着马,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啊。
“姜元。”
“哎。”
“你看见了吗?我们的天下。”
他看见了。
让所有人都能无忧无虑地骑着马,到处走一走,看一看的天下。
照平,干得真好啊。
姜元咧嘴笑了。
他的轮廓一点一点透明起来,一点一点模糊,一点一点消失在半空中。
他扬手,朝袁昶用力地挥了挥,最后叮嘱道。
“陛下,要好好睡觉啊。”
无风,剑微鸣。
袁昶闭着眼睛,就这么渐渐睡了过去。
痴人或寐,痴人或寤。是耶非耶,不知世间浮浮沉沉,总成一梦。
然痴人留根一点,犹烧之不失,供天地光阴以记之。
总是入梦。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应朋友要求写出来,算作if线吧。不算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