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晴雨》西山啾

33、第 33 章

　　程烟转身离开了屋子，连夜赶路回了刀帮。
　　程烟到刀帮的时候，已是几日后的深夜，程暧已经歇息了。
　　程烟走进书阁，却看见程暧睡在了书阁，她轻手轻脚地寻找着所有有关当年事情的文字记述。
　　程暧睡得浅，听见些许动静，她醒过来，看见程烟在找东西，便出声询问，许是还没完全醒，音色里透着些哑“姐姐回来了？”
　　程烟闻声看去，程暧坐起身看着自己“啊……对，突然有些事想回来查一查”
　　程烟立刻放下手里的书卷，拿起外袍走过去，披在程暧肩上“虽书阁有暖炉，但也不可大意”
　　程暧捂着外袍说道“前些时日还在同沈娘说着，姐姐已有好几日不曾寄信回来，不曾想，今日姐姐就回来了。姐姐想查些什么大可以问暧暧，暧暧记得”程暧眼中带着喜色。
　　程烟每每外出总会时常写信寄回刀帮，让程暧放心，哪怕是赶路，她也会抽空写信寄回来，此次赶路倒是忘了……
　　程烟闻言笑着说“这里的书都看完了？”
　　程暧认真地点头“嗯，好些日子了，有些都已经翻阅几遍了”
　　程暧过目不忘，书看过了，基本也就是都记下了，因此，一般她看过了，程烟都会及时带来新的书换上。
　　程烟抬手摸了摸程暧的头“是姐姐对不住你，这些日子竟忽略了你”
　　“姐姐不能这样想，姐姐心里装着大事，姐姐对暧暧已经很好了”程暧蹙着眉头，她自幼体弱，常年生着病，举手投足间都是病美人的气质。
　　“姐姐想问一下你关于当今皇族，萧家，暧暧知道多少。”程烟知晓时间不多，抓紧着询问。
　　程暧不假思索便说了出来“皇族萧家，正史记载里说萧家由萧启这一代开始成为皇族，萧启之父萧俞广是前朝的骁勇大将军，但是前朝末期皇族暴虐，萧俞广带军起义，但在途中身亡，萧启被拥立为帝，萧俞广有两个孩子，除了萧启，还有一个是萧暝，关于萧暝，正史记载不多，只在萧暝继位后，才多有叙述，大多也只是阐述其为政英明的地方。”
　　程烟闻言点点头，这些，她儿时也曾听闻，她接着询问“那萧启的儿子可有了解？”
　　程暧想了想，说道“姐姐说的是萧许川？”
　　程烟点头“可有了解？”
　　程暧微蹙了眉，而后说道“萧许川，在萧启在位时，是为惊才绝艳的太子，所有人都觉得他能够完美继承他父皇的位置，但是后来，不学无术，天赋埋没，终究成了一个废人……这些……都是正史所记载。”
　　程烟闻言沉默了会，而后抬眸看着程暧“暧暧觉得萧许川应该是如何的人？”
　　程暧眼中映着的蜡烛里的烛火摇摇晃晃，却始终发着光亮，她缓缓启唇“我看过很多书都写过萧许川，我觉得这人应当至少不是凡夫俗子，就只说当年萧启逝世之后，萧许川年纪虽小，但其功绩威望能力之高，都不至于需要他皇叔继位的道理，更何况，他的皇叔在正史中记载甚少，这其中必有蹊跷，但是萧许川此人很聪明，他懂隐忍，敛锋芒，放才能活到现在。”
　　程烟接着问道“暧暧可曾查到过程家和萧家的关系？”
　　程暧思索片刻，深夜的困意袭来，她忍下打哈欠的冲动，说道“阿翁，程勇，是位侠士，当年与萧俞广共同平定天下，阿翁主动退居，萧俞广逝世，萧启才得以坐拥皇位，父亲与萧启交好，父亲的才能本可位居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父亲却只是尚书之职，我猜想当与萧暝有关。”
　　“暧暧为何这样猜？”程烟抬手碰了碰程暧的手，确认她不冷，才放下心。
　　“因为，传闻萧暝虽性情孤僻，但对自己的哥哥很是崇拜，甚至对靠近自己哥哥的人都有很强的嫉妒心，而父亲可能察觉到了这一点，并不想正面对上这位摄政王，但是这些也只是坊间传言，并无根据。”程暧将自己的猜测的缘由尽数说出。
　　程烟点头，捋着思绪，萧家和程家无仇无怨，如果暧暧的猜想也成立，那么程家应从始至终都不会招惹萧启，那萧启又为何在临死之前下旨要灭了程家满门……又或者不是萧启下旨？
　　在程烟的印象里，萧启一直是仁和的皇帝，待自己，更像是与自己父亲交好的朋友，像是自己亲切的长辈。
　　而按照程鹿萱今日所说的，若是萧启之死存有蹊跷，萧暝即位也颇有蹊跷，那最大的可能，或许就是萧暝杀了萧启，而萧许川对待萧暝的态度，却像是早就知道一般，萧许川又还有多少秘密呢……
　　而萧暝传闻中，对待萧启的态度，倒也不像是会杀兄的程度。
　　萧暝若是杀了萧启，那么萧启很可能比史官记载的死亡时间要早好些日子。那会不会，那道指令不是萧启下的，而是……萧暝下的？为了让那些追随的萧启的官员死心？还是别人？
　　程烟捋着思绪，发现程暧靠着自己睡着了，收回放出去的千般思绪，她轻手轻脚地抱起程暧，把程暧抱回了她的房间，程烟将她平稳地放在床上，给程暧盖好了被子，悄无声息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程烟坐在自己一贯待着的山顶的石头上，夜色泛着沉寂的黑，云雾很浓重，一点星光都没有。
　　想来，明日大雨……
　　程烟在心中盘算着，自己接下来又该如何查呢？查了好久，才发现原来自己查到的只是当年萧家的秘辛。
　　程家到底是被谁害的灭门的，当年自己醒来之后就发过誓，杀每一个人都得找到充分的证据，对得起父亲娘亲的正气。
　　而如今，程鹿萱知晓的事情，也就只有萧许川逼问下知道的情况问出来的那些，至于她的娘亲是谁，程烟几乎能理清了。
　　想来程鹿萱便是当年护送自己出来的那个小丫鬟，小丫鬟将自己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便走了，被百乐阁的老板收留，在他手中存活，而后来，便是随同百乐阁一起入了宫，见到了裴掌事，裴掌事许是知道当年宫中的秘辛，方才称作自己染了重病，在那次宴席上，许是因着那小丫鬟也是锦州人士，便冒死将当年的真相告诉了那个小丫鬟，那个丫鬟后来在百乐阁蛰伏多年，嫁人生子，濒死之际，将当年的真相尽数告诉了程鹿萱……
　　至于程鹿萱周围的人相继死去，想来，也是因为那个皇家的秘辛……裴掌事的暴毙，想来，也是同一个缘由。
　　程烟坐在石头上，吹了整整一夜的风，皇家秘辛她知晓了大概，却仍旧不知该如何确定当年之事究竟为何……
　　一整夜，程烟才终于屡出了一丝线索，就是当年萧许川之所以在现场，还来救了自己，便是因为他知道有人要灭了程家，他如何知道的，这或许是当年程家的事情的唯一切入口了。
　　程烟未来得及告别，便连夜赶路，最终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赶回了锦州城。
　　程烟回到锦州城的时候，看到萧许川坐在锦州城妙乐坊的顶楼吹箫。
　　她已经有许久没听见过了，上一次还是从山城来皇城，她误以为自己半路捡了个只会吹箫的废物时。
　　程烟站着听了许久，而后，抬步找了过去。
　　萧许川一袭白衣坐在房檐之上，手握玉箫，晚风吹得黑发飘散，衣袂翻飞，玉箫通体泛着光泽，是块好玉。
　　程烟站在妙乐坊底下看着萧许川，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周围静的可怕。程烟飞速上檐，稳稳地站在萧许川旁边，萧声悠长，缓慢降下声音，萧许川侧眸看着程烟“烟儿回来啦”
　　程烟总觉得萧许川此刻的笑好假，她在心中否决着自己的想法，只当做是错觉。
　　后来，程烟想起来，都不得不耻笑自己居然还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程烟心不在焉地点头“怎么在这里，没在府衙”
　　萧许川将玉笛放好，他笑着反问“烟儿怎么没回府衙，来了这里”
　　程烟接过话“我有事问你”
　　萧许川顺着程烟的话说道“我在等你问我”
　　程烟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她总觉得萧许川今夜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
　　程烟沉默着，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程烟在心里做着斗争，问吧，反正萧许川只是线索又不是凶手，她在害怕什么呢？可是萧许川的反常，让她突然不敢问了。
　　良久，程烟感觉有只手落在自己头上，轻抚着，萧许川缓缓开口，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当年，我看到有许多人武装从宫中出去，我心觉不对，便去探查，一路追至程府，才知道情况不妙”
　　程烟看向萧许川，她从来都知道，在他面前，她从来都不用多说，他能看出她所有的想法。
　　在听到萧许川说完的那一刻，程烟自己都不曾发觉，她自己在心底松了口气。
　　若真要说那时的感受，程烟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是被人救赎了的，月光散落在地，留下一地银辉的美景都比不上此刻的白衣少年，黑发翩翩，眸中的无奈，唇边的笑还有掌心的温度。
　　她逃避提问，是因为她不愿面对，她不敢想，若是那个可能真的成立，她该如何放置自己，又该如何对萧许川下手……
　　“噢”程烟看着萧许川，她开口询问着“那你可看清那些人中有没有熟人？”
　　萧许川似是认真地回想了，他过了会方才答道“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