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晴雨》西山啾

1、第 1 章

　　青树翠蔓，蒙络摇缀。
　　黎山一角，一姑娘身着深蓝色衣裙，脸色比之寻常人倒显得苍白，是个病美人的模样。她坐在妆镜前，身后站立着的另一女孩则一袭黑衣，乌黑长发高高扎起，以男子束发的冠固定，周身气质与她截然不同，纵然二人眉目间能看出些许相似。黑衣的姑娘眼眸微垂，神情认真，正仔细地给坐在妆镜前的姑娘梳发。
　　一妇人轻轻推开木门，看着眼前一幕，习以为常，但面上带着欢喜的笑，她手中拿着封信，朝站着的那姑娘说“姑娘，山下来信了”
　　站着的人抬眸，侧头看向沈娘“好，先放桌上吧”
　　女孩那张面容展露，让人称绝，女孩眼尾微挑，眼神中带着难以掩藏的锋芒，黑眸深沉，不带情绪的看着人时给人一种肃杀的冷寂感，让人颇有些不寒而栗。女孩名唤程烟，是黎山刀帮的这一代的当家人，武功在这乱世单人论下来，少有敌手，虽年纪尚浅，但武学造诣十分高。
　　而坐于妆镜前的是程暧，是比程烟小四岁的亲妹妹，二人眉眼间只有轻微相像，性格差异很大，程暧喜读书，话不算少，且身上看不见半点学武的痕迹，是个实打实的文人，她自打出生起便是体弱的，程暧自从自己有记忆起，便生活在刀帮，甚至不曾下过黎山，便是黎山脚下的山城，她都不曾去过。
　　程烟将簪子插入程暧的发髻，微微弯身从妆镜中看着程暧，露出满意的笑“暧暧越发出落了”。
　　程暧不曾见过父母，程烟不曾找到关于父母的画像，但是从程暧的身上她能看到父母的影子，尤其程暧的脸，比之她，程暧会更像爹娘。
　　程暧回头看着姐姐“姐姐的手艺也越发好了。”程暧知道姐姐管着整个刀帮，事情繁杂，任务也很重，所以从来不打理自己，这些精力都用在了她的身上，程暧的余光注意到沈娘放在桌上的信，说道“姐姐先处理正事。”
　　程烟回头看了眼那封信，然后抬手轻碰了碰程暧的头“好，那暧暧先去书阁。”
　　程暧起身，满心欢喜，书阁是她最常待得地方“好。”
　　程暧离开后，程烟拿起了桌上的信，拆开封口，快速看完“余家老六在皇城听到了当年的一些消息”
　　沈娘说到“姑娘可是要出门?”沈娘知道，程烟一直在追查当年的事，哪怕是蛛丝马迹，她都会去亲自查清楚。
　　程烟说到“先暂缓三日吧”前阵子山脚发水灾，程烟下山呆了许久，此番刚回来，至少先陪陪程暧，另外，皇城，她已多年没去过了，若是此番前去，怕是危机四伏，还得先做些谋划。
　　程烟这般想着，一边交代沈娘“我此番去皇城，许是会呆上许久，劳烦沈娘多多看顾。”
　　沈娘应着“姑娘放心，帮内大小事宜我都会看顾着，二姑娘我也会好生照顾，只是皇城毕竟山高路远，而且满是尔虞我诈，姑娘千万小心，活着方是最重要的。”
　　程烟点头“沈娘放心。”
　　处理了这些时日下山后帮内的一些堆积的事情，程烟抬手锤着后脖子，透过窗子，已经日薄西山，程烟寻思着，去趟书阁看看程暧。
　　抵达书阁，程烟推开门，程暧坐在案几前看着竹简。程烟轻咳两声，以防吓到程暧。
　　程暧闻声抬头“姐姐来啦！”
　　程烟坐下“看的什么书？”
　　程暧目光落在手中的竹简“一本论古琴的书。”
　　程烟想起，当年母亲一手琴艺冠绝天下，母亲每每抚琴，整座尚书府里里外外都得围上三四层人，如此想着，程烟没忘记接话“何人所著？”
　　“作者的名字不曾有，想来竹简年份久远，已看不清了。”程暧颇有些可惜，书阁藏书很多，但也有很多是看不见作者名号的，唯一能让她颇有些印象的只有一位名号称作萧先生的芸芸众生所写。
　　程烟闻言微微起身，从程暧手中拿过竹简，看着上头的内容，眸子低垂，乌黑的睫毛掩盖住眼眸中透露的情绪，这本书卷是母亲当年所著，至于名号……从前是有的。
　　程烟仔细收好情绪，说道“这是本好书，暧暧很会挑书。”
　　程暧知道程烟不喜这些文人喜好，只当程烟随口一说“姐姐怎么突然来书阁找我？”程暧虽然当程烟随口一说，但心细如她，仍能察觉程烟的情绪变化。
　　程烟想起来这里的目的，说道“三日后姐姐要出趟远门。”她看向程暧，目光柔和“暧暧可有想要的东西？”
　　程暧顺口便说出“近日听郭三叔说山下最近出了本新书，名为《言缶》”
　　程烟无奈笑笑猜测道“莫非又是之前那位萧先生写的？”
　　程暧低眸点头，耳朵尖攀上一些绯红，大抵是因为被姐姐猜对了“先生学识渊博，用语深刻，耐人寻味，深得我心”
　　程烟没继续打趣，程暧能有喜欢的东西，她是极高兴的，她应下。
　　程暧没问程烟此番出门需要多久，她知道问了姐姐也给不出归期，程暧只能在心中默默求着姐姐平安。
　　三日后
　　程烟在这三天里除了寻常的事情之外又收到了两封信，下山的行动愈发坚定，她简单收拾了些东西，交代了些话只身一人就走了。
　　黎山脚下山城
　　说是山城，其实是个小镇，管辖不严，因着地处边境，大部分时候小镇有什么灾难，朝廷反倒很难有所作为，都是刀帮在救济帮忙。
　　程烟一身黑色衣裳，衬的本就白皙的脸愈发白，周身独特的气质和仿佛精雕细琢的面容的在人群里格外显眼，引得无数目光。
　　程烟并未过多在乎，因着这冰山般的气场，鲜少有人敢上来拦路，但也不乏有不识相的人上来找麻烦。
　　比如，此刻。
　　“姑娘，你看此刻日照当空，你我在人海茫茫中相遇，是否缘分匪浅啊？”对方长相平常，衣着普通，却很自信，程烟并未打算搭理，只绕开走了。
　　对方显然是个不识趣的，转身刚欲抬手碰程烟的肩，程烟眸光轻瞥，步伐轻盈，反手把对方的手擒拿扭到其背后，冷声道“有多远滚多远”见对方点头，便松开了手，推了一把。
　　大街上，人流很多，杀鸡儆猴效果明显，在这个前车之鉴以后就很少有人上来找事了。只是人群中的目光反倒有些增多的趋势，程烟视若无睹，心里谋算着下次得低调些，或者寻个遮脸的出来。
　　程烟找了一家人不多的客栈住下。
　　“小二，住店。”程烟喊来小二。
　　“姑娘，几位，几等房?”小二弯着腰，肩上搭着毛巾，笑着询问。
　　“一位，普通客房，两日”程烟一一说着。
　　“好嘞，姑娘这边请，姑娘啊，您别看咱这店人少，但是来咱这里住的都是有眼光的人，咱店这服务意识就很好……”小二接连不断地说了一大堆，程烟看着到了地方，打量着房间的布局说到“我只需要一个服务”
　　“哎好，姑娘您说”小二殷勤的笑着
　　“安静”程烟不紧不慢地说着自己的要求，细细嗅着空气里弥漫的安神香的气味。这安神香可不普通，剂量少可安神助眠，若是剂量大了便是一味致命的药。
　　小二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下一秒立正站好“姑娘放心，绝对做到”然后以示效率地轻手轻脚下楼。
　　程烟仔细闻了闻，味道不浓，只能起到基本的助眠安神效果，便进了房间。
　　接下来一整天程烟没出门，只单单在房间里歇着，毕竟方才一路过来，有些过于显眼，而且这客舍人虽少，但居然能遇上能买到安神香的人，倒也是神奇，自己还是最好不要让这种人注意到为好。
　　傍晚时分，程烟听着自己边上那间房开了门，程烟对这旁白房间的人倒是愈发好奇了，这人绝对厉害，不说别的，就冲程烟探查过此人白天未在，后来回来了，自己也丝毫未察觉，况且这人还能买到安神香。程烟在心中默默警惕，注意后面的行动。
　　程烟打开门，找小二点着晚饭，她在单子上划了几道菜，而后回了房间。
　　上楼梯的空档，她留意到了一个一身白衣的人从自己边上过去，倒也不是刻意，只是因为这人气质着实有些非凡的矜贵，虽还未来得及看清脸，但却也给程烟留下了深刻印象。
　　次日，程烟在街上走了许久，看了许多摊贩，也去了这小镇上唯一的有铺面的书店，都未能买到程暧所要的书，倒也不是未曾听过，而是因着洛阳纸贵。程烟找人打听了，这本书如今真真是一本难求。程烟只得作罢再另寻法子，或许别的地方有卖。
　　第三日凌晨，程烟收拾好东西，正拉开自己的房门，准备出发，倒也恰巧自己这位一日未曾见过的邻居也出门，瞧着行头，似乎也是准备今日离开。
　　两人打量着对方，目光一瞬撞在了一起。
　　程烟三日里第一次真真切切看清了对方的长相，她果真没猜错，这人着实矜贵，长相更加引人注目，眉宇间透露出的是一股子云淡风轻感，漫不经心意，一身黑色夜行衣在他身上倒是愈发好看了，身量很高，看上去是个很会逃命的主。
　　可这人……程烟颇有些不想承认，这人绝对没有任何武功，能不能打得过程暧都得思索思索，自己究竟是怎么觉得这种废物需要自己多加警惕的。
　　程烟看着想的有些出神，没注意到对方眼底隐匿的喜色。
　　“姑娘可是要出城?”对方目光落在程烟的包袱上，语调温柔，声音很好听。
　　程烟回神“嗯”带了些因着许久不曾说话，突然开口的干涩，她转身准备离开，这种人就算可以买到安神香，也绝不是她希望牵扯上的人，又废又贵……
　　对方察觉到程烟想要离开，赶忙上前先一步堵着楼梯，拦住了程烟去路“姑娘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程烟微微皱眉“有事说事”这人最好有事。
　　程烟目光看了下，越过这个人下去，不难。
　　“这山城地界在下实在不熟，在下此番要去皇城，不知姑娘可否带上在下一程”对方笑语盈盈，半点不掩饰自己的喜悦地看着程烟。
　　程烟其实大抵在心底盘算过，这人一看就是皇城的人，虽不知怎么到的山城，但山城的人大多都仇视这些贵公子，更别说用唯一的水路让他离开山城，他说的帮忙，八成是让自己把他带出去，故而，程烟给了他说出来的机会，她也打算趁这个机会，敲打敲打这个贵公子，要些好处，毕竟，这人连安神香都能弄到手。
　　程烟不紧不慢说到“亏本的买卖?”神色间依旧是不耐烦。
　　“姑娘有任何要求尽管提”这人本就生的是副好看的皮囊，偏生看人时，满眼都是那人，还一直带着笑，晃得人心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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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关于花孔雀开屏的故事！（bushi）（某人知晓旁边住的是谁，所以第一次见面才故意让自己气质格外出众，这算一次蓄谋已久的开屏！）
新人新文！感谢喜欢，感恩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