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开》鱼豫俞

9、阴雨蒙蒙

　　回家的那天，车站，阴雨蒙蒙。
　　真是一场噩梦——我拖着行李箱，带着大包小包，呆呆地望着雨幕。和我同行的人都陆陆续续被接走了。让我回忆起小时候，有一次暴雨，学校提前放假，只剩我一个人留在教室的场景。
　　真像啊，唯一不同的是我长大了，可以自己回家了。
　　中秋，乌云把月缠住了，我坐在窗前，一地的阴影。往往我很喜欢这种天气，雨滴绵绵，舒畅凉爽——可一想起林琳，世界就翻转了过来。
　　“今天齐姐给别人送了月饼，没有给我送月饼。”林琳发信息给我， “她是不是故意的？故意不给我。我一直把她当最好的朋友的。”她话里酸溜溜的。
　　这种话其实我听过好多次了。
　　林琳喜欢耍小脾气，反正有人讨厌有人爱，反正一茬不行换一茬。我已是她很长久的朋友了。
　　“可是有人给我送月饼了，所以我其实也没那么羡慕她，因为我也有人送月饼，我也不是个没人关照的人。”林琳说完，拍了一张月饼的照片给我，我打开图片仔细看了看，不是我送她的。
　　“我不是也送你了？”我心里也酸溜溜的，怎么？我送的就不算数？
　　“那不一样。”林琳又说： “这个是别的男生送的，我对他还挺有好感的。”
　　我心跳漏了一拍，想确定又不确定地问： “什么好感？朋友的好感？还是……”
　　“就是那种想继续发展的好感……”林琳又打出几个字： “他说他很喜欢我。”
　　继续发展……喜欢……是这样么？果然是这样。原来真的是这样。也好，也对，也应该是这样。
　　庆幸自己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有做，不至于输地满地找牙。
　　有的人总喜欢什么事情问个明白，可我不会，这样就没有退路了。每个人都该给自己一条退路的。
　　手机还在震动，林琳还在劈里啪啦地打着字，但我没心情看她发了什么。
　　“你越界了。”我和林琳说。
　　“什么？什么越界。”
　　“这些话你不该和我说。”我说， “我不是你的情绪垃圾桶。你可以和你的闺蜜去说，可以和你的暧昧对象去说，可以和任何人说，可是不能和我说。”
　　“你什么意思？”林琳显然有些生气： “你觉得我一直在向你倾泻负面情绪？”
　　“对。你总是向我输出负面情绪。你总是夸夸而谈，总是想做又不去做。你总说要学习，要换工作，要升职加薪，可你做了什么任何事情？一点也没有。
　　“你只会在背后说这说那，抱怨你同事，抱怨你朋友，抱怨你的家庭。你只会和我说自己所谓的理想，所谓的抱负。你只会下班了去各种地方吃喝玩乐，等着月光，维持着自己所谓的精致生活，没有一点改变。你除了口口声声冠冕堂皇还做了什么？”
　　我什么狠话都说，一股邪气在心中作祟——怎么？刺伤你了？刺伤了最好。
　　“你把这两句撤回，我当自己没看见。”林琳似乎忍着怒火，还想和我协商，搞得好像在谈判。
　　我早就想鱼死网破了。
　　“我为什么要撤回？你每次找我都有原因，你一直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既然你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你要找我？为什么一直找我聊天？和我一起吃饭？”我说： “你以为我会装傻装糊涂？你以为我是什么男闺蜜？你不觉得你很……”
　　其实还有更难听的话，我刹住了，没有说出口。
　　林琳沉默了一会，说： “你觉得我在和你玩暧昧？你觉得我是个绿茶？”
　　“我没说过这种话，有些话你去找你喜欢的人说，你去找他啊！找我干什么？！”
　　我一句话也不想听，你爱和谁说就和谁说！你去死好了！
　　一拳狠狠打在墙上，手上传来剧痛，我的怒气终于泄了出来。
　　夜深人静，我反而有些失落起来——林琳红彤彤的脸、白绒绒的毛衣、弯弯浅浅的笑不间断浮现在心底。
　　“生日快乐！”那是路灯下，林琳捧着蛋糕。她有真心祝你生日快乐么？
　　“滚！不要你管！”那是路旁，她泪眼看着你，她是为你而哭么？
　　“那……你往我这边走，我往你那边去，这样我们中间就见面了。”其实她早就说过，她喜欢她会主动会出手，可她有向你走三步、两步亦或者哪怕一步？
　　明明陪她逛街的是你，明明为她整理衣领的是你，明明替她擦眼泪的也是你。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
　　幽幽的夜里，幽幽的心事，照过来一束光——是祖父打着手电筒，他问我为什么还没睡觉，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不知道回答，只说：
　　“没什么事情，我刚刚突然醒了，这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