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开》鱼豫俞

10、蜗牛与刺猬

　　难熬的夜晚过去了，阳光熹熹。
　　翻遍通讯录，我打通了小幺的电话。不是齐姐，不是她那些小伙伴和同事。冥冥之中，我觉得小幺就是那个会知道的人——为林琳和我打电话的只有她。
　　“我想……”我犹豫了一会： “我想问一些，有关林琳的事。”
　　“也不傻。”小幺笑了笑： “知道打电话给我。”
　　我把昨天夜里的事情都和她说了。
　　“女人最擅长的就是说谎。”小幺笑盈盈地说， “你吃醋了？要不要我告诉你那个男生是谁？”
　　“我吃什么醋？”我有点慌张，急忙解释： “我是觉得她太没分寸感了，有些事不该和我说的。我有点接受不了她这个性格。毕竟我一直把她当朋友。
　　“所以我才来问你，她是不是一直都这样？”
　　小幺反问我：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是觉得，我已经尽了一个朋友的责任了。”我说， “我可以看她可怜，我可以善良大方不计较。可既然她有喜欢的人，就不该找我说那么多，我不能成为一个情绪垃圾桶吧？”
　　“真的只是这样吗？”小幺犹豫了一会，又问： “就只当朋友？”
　　“那不然呢？”我幽幽地回道， “我还能有什么心态……”
　　“她有时候是做的不对。”小幺和我说： “她的朋友少，确实也有自己的原因。不过我觉得你……很像动物。”
　　“动物？”
　　“敏感的像刺猬，又迟缓的像蜗牛。”小幺俏皮地说。
　　刺猬和蜗牛？第一次听别人这样比喻我。
　　小幺苦笑一声： “其实我也没那么了解林琳，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谁也不知她心里怎么想的。”
　　“是吧，我也总这样觉得。”我悻悻地说。
　　“如果，林琳给你道歉……”小幺又问我： “你会原谅她么？你们还算朋友吗？”
　　我回顾自己和林琳的相处。我指责她不知分寸，那先越过朋友界限的是抱着我哭的她，还是凌晨去接她的我呢？
　　“我也不知道啊……”我幽幽地说。
　　小幺的预言成了一半，另一半完完全全地背道而驰，这是或许是她不曾想到的……

　　万里晴空，我躲在屋顶看云，云像天空身上的鳞片，也像是遨游在大海的鱼。这是我放空自己的方式。
　　骤然淡入一个画面，是电影《情书》，岩井俊二的作品。
　　故事讲的是女孩藤井树与男孩藤井树有过一段美好的少年时光，男孩暗恋女孩，女孩却从不知晓男孩的暗恋。
　　直到多年后，男孩去世三年后的一个契机，男主未婚妻渡边博子因为一个误会结识女孩，询问男孩藤井树的少年往事。少女藤井树飘过悠悠的时间，几经寻找，终于发掘那份青涩久远而美好的爱，流下清清浅浅的泪。
　　我以为，少女藤井树或许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当时已经惘然。
　　一个铃声闯进来： “爸爸的头小手儿大，儿子的头大手儿小……”我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林琳的铃声，我任由手机作响，响了几十秒，一直在纠结。
　　我还是接了，但是我没有说话——林琳居然也不说话！
　　我知道，她最拉不下面子低声求人，一直是我低头服输。既然她不说，我也不必说。我耍着沉默，最后还是林琳开口了。
　　“你又哑巴了？”
　　“你搞清楚，是你打电话来的。”我冷冷地说。
　　“最近还好么？”林琳问我。
　　“很好，我感觉特别好。”我不咸不淡地说： “又找我什么事？”
　　“因为从来都是别人照顾我，所以我从来没想过你会这样。我确实是控制不住负面情绪，也没有分寸感。”林琳又说： “我知道可能有一些不对。可我就是这样，才和大家都闹得不愉快。”
　　“呵呵，你总是这样，总说自己就是这么一个人。要你低头就那么难？你会对别人发脾气吗？你敢对别人这么说吗？”
　　“我已经说了，我不知道我怎么对你！你既然觉得你有分寸，你当初也没阻止我啊！”林琳反驳我，听得出她怒发冲冠： “你就全是对的？你一开始说要来车站接我，我拒绝了，是你一定要来的。你就没有一点问题？”
　　我几乎要发怒，几乎要说出口——我是因为看你没妈，你爸不管你，你一个靠谱的朋友也没有，看你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可怜我才去的！
　　可我还是没说出口，我知道这种话会成为扎在她心中永远的刺。我不能这么做。做事情要有底线。
　　“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吧。”我深呼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
　　“是谁不冷静？明明是你对我大吼大叫的。”林琳冷冷地说。
　　我们都被情绪掌控了，如果我继续，这个局面就永远不会停止，永远硝烟弥漫。我说： “是，我失控了。我是不该对你大吼大叫。”
　　“知道就好。”林琳的语气明显柔和了一些，其实她并不是那种不依不饶的人，只要你服软低头，她马上就会变成那个乖巧可爱，香香软软的林琳。
　　可我又该怎么低头？
　　我说你和那个男的继续发展？我说他喜欢就喜欢你？我们还是好朋友？事情走到这，我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其实你并不在乎林琳对你说什么，并不在乎她对你耍小脾气，你低头也不是一两次了。你是因为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男的难过了、吃醋了、生气了。你不搭理林琳，你疏远林琳，你对林琳发脾气，你觉得林琳不在乎你。
　　你喜欢林琳，所以你见不得这些，对不对？
　　你只是在逃避！在伪装！不敢说不愿说，不去面对，你怕！
　　你为什么就不能坦坦荡荡地和林琳说清楚，说我也很喜欢你，我觉得我也很不错，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我一刀一刀剖开自己的心，泪水糊满眼眶，连同云也变得模糊不堪——心的里面最澄澄亮，它从来不骗人。
　　“林琳，我们见个面好不好？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