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本情书》美若琴瑟

4、被风吹过的夏天

　　燕裴今天起了个大早来到教室，然后被临时班主任叫去领军训报纸给大家发发。这个军训报纸是学校简单粗暴地用印刷试卷的机器直接批量印刷出来的，只能说质感还不错，刊印的是同学们关于军训的一些优美文章，还有每天的优秀连队，一些其他什么诸如“优秀作战连队”“最美勤务连”等等称号评选，每天一评。然后拿到这些称号的连队可以拥有一面特殊的旗帜，可以当天竖立在自己连队训练的地方，可以说是典型的“不蒸馒头争口气”的典范。
　　燕裴本来对这些是不感兴趣，每天这报纸刊印的优秀文章只是粗略看看。当他如往常一般拿起这绿色试卷纸刊印出来的报纸时，看到的头条文章标题——《被风吹过的夏天》，轻蔑一笑，心里不屑道——就你会抄歌词是吧，本来也想如往常一般就此跳过，目光往下一扫看到了“7连 郑荧寒”几个字，怀着看看这人文学水平到底几斤几两的想法，燕裴往下看了下去。
　　“蓝色的思念，突然演变成了阳光的夏天～”燕裴在座位上哼唱着。
　　“你小子在干什么呢？这么高兴，还唱歌。”连队后排的哥们把头凑过来问道。
　　燕裴故作如常：“没啥，就翻翻这个报纸，看看这上面文人骚客的大作。”
　　“你不是每天晚上在教室奋笔疾书写日记，也没见你上个头条版面啊。”
　　“那我不是想上就能上，只是我不想龙游浅滩遭虾戏，没去投稿罢了。”燕裴嘴硬。
　　“你就别嘴硬了，你行你倒是上啊，哈哈哈哈。”后排的哥们倒也乐呵，教室里面充满了欢快的气氛。只不过这欢快的气氛很快就被代表集合的尖锐哨声打破了，大家迅速集合整装待发，准备出发前往校外进行十公里徒步拉练。
　　燕裴之所以起个大早来教室，就是因为拉练需要趁太阳还没升起来温度还没上升到很热的时候出发。夏天清晨的蓝调时刻将整个县城都渲染地静谧祥和，除了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只有出来拉练高中生们一个个生龙活虎，不过有教官约束着，也没有大声喧哗，大家在队伍中小声交谈着，不时传出一阵阵笑声。
　　倒是燕裴前面那个连队的教官事先按捺不住激情，让扛旗子的两个同学把旗子不时摇两下，然后冲二连的教官嚷道：“嘿，小许，瞧我们连队的这个旗子怎么样？”
　　“哼，不过如此。那个同学，把咱们连的旗子也给我使劲挥起来。”燕裴连的连长不甘示弱。军训的时候大家奇奇怪怪的胜负欲很多，不过这也是军训最大的乐趣。
　　“你们连队就这一面旗，看看我们这旗子多威风。”前面连队连长自己把旗拿过来晃了两下。
　　燕裴这时候才看到了前面连队第二面旗帜的字样——“生花妙笔连”，嗯，不得不承认很尬很直接的一个名字。
　　“同志们，我们加速超过他们，别让他们在我们前面得瑟，听我口令，跑步走。”二连连长胜负欲被完美调动，但完败。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二连的同学们口号喊的震天响，然后越过了前面那个连队。这时候燕裴才注意到前面这个连队的连长是自家连长的狐朋狗友——七连连长，那个“生花妙笔连”不会就是占据当天军训日报头版的连队才有的吧。等越过七连，燕裴回头就看到了郑荧寒束着马尾，差不多已经满头大汗了，郑荧寒也感觉到了燕裴回过头看她，朝着他不易察觉地挥了挥手。燕裴心里顿时升腾起了胜负欲，心想着明天一定要给自己连队添一面流动旗帜。就这样，郑荧寒在七连第一排，燕裴在二连最后一排，一路上燕裴看一秒前面，看两秒七连，一秒看郑荧寒，另一秒看那面“生笔妙花连”。
　　等太阳升起后，为了缓解大家的疲劳，所有教官一致决定让上午就在教室里面休息，搞点文娱活动来个文体两开花。燕裴坐在座位上，摊开格子的作文笔记本，准备好好描写一下今早的拉练，自觉下笔如有神，丝毫没听到教官说自由活动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走进了二连教室，看着燕裴坐在教室窗子边发呆，然后径直走过去，面朝着他坐在他前面的座位上。她见燕裴还是没察觉，不禁气笑，拿手在他眼前使劲晃了两下“喂喂，你想啥呢？”
　　燕裴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来人正是郑荧寒，下意识地把正在写的文章合起来。
　　“哟，写啥见不得人的东西，还不让我看。”
　　“没啥，打算今天投稿，明天登日报头条。”燕裴属于是眼高于顶了。
　　“那你今天头版文章看了没？”郑荧寒饶有兴趣地问道。
　　“郑老师的大作当然拜读了，让我佩服地五体投地，鼠弟只能换个日子投稿了。”燕裴一顿吹捧。
　　“你这就不真诚了，我来这里可是诚心邀请你。”
　　“邀请我什么？”
　　“头版文章每天下午都会有人在广播室念，不如今天你来帮我读呗。”
　　燕裴心里暗惊，因为下午他一般都在打篮球，很少注意学校广播里面在播什么东西“为啥是我？我有啥好处？”
　　“检验一下你的播放水平，毕竟三天后就要最终汇报了，这是对你的锻炼罢了。”
　　“就你也来考验我？”燕裴又是不屑一顾。
　　“你读不读吧？也不是非你不可，真是。”郑荧寒作势要走。
　　“哎哎哎，郑老师等等，我念，我念，我今天这文章写完之后，你再给我润色润色，明天争取占个头版呗。”燕裴翻脸比翻书还快，赶紧谄媚，手势也跟着虚空留人。
　　郑荧寒顺势坐回座位上，单手撑在桌子上“看在你态度还算端正的份上，你写好之后呈上来吧。今天下午解散之后就去广播室吧，带上你那一半草稿，我找到人给咱们复印了。”
　　“好的，少爷。”

　　下午解散之后，燕裴拒绝了后排兄弟一起去打篮球的邀请，轻门熟路地走到了广播室推开了门。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出乎燕裴意料，这个人并不是郑荧寒，而是一个大爷。
　　“你就是今天替代小郑来广播的人？”大爷向上推了推老花镜。
　　“额，算是吧。”燕裴有一种被人忽悠到缅北打黑工的感觉。
　　“嗯，今天要读的稿子她已经给你放桌子上了，还有读完之后，同学们点的歌单，你到时候读完，在电脑上按要求创建完歌单点击播放就行了。对了，她说有个什么稿件要复印，你也给我吧。”大爷见怪不怪，还顺便告诉了燕裴广播设备怎么开关。

　　燕裴说实话，广播的时候读的磕磕绊绊的，因为今天一整天其实都在训练以及去创作今天要投稿的那篇文章，来不及熟悉文章了。然后他创建歌单的时候，发现歌单的第一首就是——《被风吹过的夏天》，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是在以权谋私。

　　而在夏日的晚风中，郑荧寒和连队的同学漫步在夕阳的校园里，听着广播里她自己的文字，哼着和文章同名的歌曲，嘴角和马尾同样飞扬。

　　结束前的两天晚上，学校会召集每个连队前往最终汇报的场地——一个巨大无比的田径场加足球场，然后为最后一天汇报演习，主持人当然也会就位。

　　燕裴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双手扶住栏杆，看着田径场上的熙攘，心中一片清净。“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郑荧寒也从脱离了连队走上了主席台。
　　离演练开始还有些时候，燕裴见郑荧寒上来，随意闲聊道“你今天怎么不去广播室？”
　　“有人替班当然就休息咯。”
　　“笑死，甩手掌柜你倒是当的好。你觉得我今天讲的咋样？”燕裴不无邀功的意思。
　　“还行吧，看在你帮我顶班的份上。”
　　“什么叫还行？”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你读得磕磕绊绊就算了，普通话还得多练啊，而且你n 和 l 不分。”郑荧寒直言不讳。
　　“笑死，我知道我 n 和 l 不分，但总比他好吧。”燕裴朝那个正在维持现场秩序的教官抬了抬下巴。这个教官平翘舌音不分，四连和十连的小伙伴们都懵逼了，不知道在叫谁。
　　郑荧寒把复印好的稿子交到了燕裴手里“你要投稿的稿子呢？不是要我给你看看？”
　　燕裴从口袋里把卷好的作业本拿出来给了郑荧寒，笑着说“咱们连明天的生花妙笔旗靠你了，我们连长可馋坏了。”
　　“就算你上不了头版，反正那面旗现在在我那儿，到时候直接给你们连长，让他过过瘾。”
　　“那这性质不一样，不蒸馒头争口气。”
　　“好好好。”郑荧寒翻了个白眼。

　　晚上的探照灯只能将田径场照的发亮，从操场往主席台上看只有几个影影约约的人影，一夜“鱼龙”舞。
　　第二天二连的生花妙笔旗也迎着朝阳飘扬，燕裴郑重地感谢了郑荧寒。二连连长看着这面旗帜也是找到了带训的存在感，笑容满面，在军伍中最重要的就是集体荣誉感了。“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大家真的把这面旗帜搞到手了。”
　　原来这面旗帜的获得条件燕裴搞错了，不只是拿到头版文章这么简单，也得那一天那个连队的投稿量达到要求才行，大家都在为这面旗帜努力着。当然，燕裴也如愿以偿拿到了头版，但他反而觉得没那么重要了，大家往同一个目标前进就很好。
　　最后两天，基本都是在为最后的汇演做彩排，燕裴和郑荧寒基本都不在连队，燕裴事后很可惜没和连队的大家待在一起，觉得错过了很多最后的团魂时刻。但其实好像也没错过。

　　最后一天的清晨，燕裴趁空马上去连队报道了一下，因为今天汇演结束后，教官们就要直接回军队了。燕裴再一次迎着晨光，走向连队。这一次集合的地方和往常不同，竟然是在学校小卖部底下的空坪，教官正在用军帽盛着一堆棒棒糖给大家分发。燕裴真觉得这顶帽子真神奇，上顶国徽保家卫国，下盛棒棒糖承载小小二连的情谊。
　　教官见燕裴过来，也笑着把帽子递过来让他拿，然后最后重复了一遍：“好好干，一定要把我们二连说成是最优秀的连队。”
　　“保证完成任务！”燕裴立定之后给教官敬了一个稚嫩的军礼。

　　正式汇报这一天，夏天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灼烧着大地，田径场彩旗飘扬，燕裴和郑荧寒两个人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站在主席台上，都有种沙场秋点兵的感觉，但据其他同学说，走完阅兵方阵之后，像向日葵一样站了一上午。

　　最后环节，颁发优秀连队锦旗和奖状，由教官上主席台前领取，郑荧寒看到七连教官兴高采烈地跑步前进到主席台领，燕裴看着自家教官还在太阳底下和大家一样像向日葵站着，心里不是滋味。

　　燕裴瞥到主席台旁还有张空白的奖状，于是拿起签字笔为二连写了张奖状，中途还因为“贰”这个繁体字有没有一撇纠结了一下，然后趁着领导下去颁奖，随便拿了个印章往奖状上盖了个章。

　　趁教官集体归队，马上就要宣布解散了，燕裴把奖状卷好然后扔下话筒，一马当先从主席台上冲了下去，在全校同学的瞩目下，飞奔向连队所在，在教官面前，气都还没喘匀：“报。。。报告教官，这是我们二连优秀连队的奖状！”
　　教官接过奖状，也没当众打开，“我早就知道我们是优秀连队。你们说是不是？”
　　“是！”二连的大家都被感染到了，异口同声回答。

　　最后，解散之后，大家簇拥着教官上了回去的车，让教官当着大家的面展开了这张奖状，大家笑着互相敬了个军礼——终于结束的起点，在这个被风吹过的夏天，他们即将迈入正式的高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