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如果,只是回忆(2) ...

  •   回到公寓,沈阳阳鬼使神差地从冰箱中翻出五六瓶啤酒,一个人靠坐在沙发间静静地喝着。她本不会喝酒的,大学四年就算是毕业前夕的聚会她都滴酒未蘸,却在与欧延泽一起的应酬中一点点练出了酒量。她一瓶接一瓶地喝着,目光直直地盯着面前空白的墙壁,眨也不眨一下,直至眼角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噼里啪啦地坠下,她才抬起手臂,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

      她斜身靠在沙发背上,拎着酒瓶,在即将退去的阳光下轻轻摇着,棕黄色透明的液体隔着玻璃瓶闪出一波波光晕,她微眯着双眼,看着震荡的液体,嘴角不知不觉间翘起,生涩地扯出一丝笑意,抬起头,猛地又灌下几口。

      灼热的气流一瞬呛入喉咙,她不住地咳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眼角又堆起了泪花。她欠起身将酒瓶放在身前的茶几上,又颓然向后仰去,整个人伏在沙发间。她非但没有醉,反而变得格外清醒了。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一分一秒提醒着那些悲伤的,欢乐的曾经,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她吸了吸鼻子,轻微啜泣着。

      记得在美国,春假结束前的masked ball后,她喝得微醉,他送她回去公寓,她却左翻右翻又找不到门钥匙,同租的室友休假还没有回来,欧延泽要她先回他的住处,她却像撒娇的小猫一样蹲在门边死活不肯走,他无奈,只得由着她。

      静静的夜里,他只说了两个字,等我,淡淡的,然后便看着他转身冲出了公寓大楼,昏黄的公寓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缩在门边,漆黑的尽头看不见人影,她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就在她以为他撇下自己不管的时候,房间的门却突然开了,她靠在门板上的身子一时无处着力,软软地向房中瘫去,却靠上了他温暖的胸膛。

      也许是那天夜里下起了雨,他的衣服被水晕开一片片暗淡的深色,他的发际也有水浸过的痕迹,他环着她的身体,声音极轻:“幸亏你没有关窗户,我还能爬进来,不然,我可真是没办法了。”

      她只是昂着头,在他耳边轻轻吹着气:“thank you.”

      那样的夜,此生不会再有了吧。

      眼角的泪仍不停地流溢着。胃中的液体不住地翻滚让她不得不起来微微坐直身子,伏在茶几上,温吞吞的气息触上沁凉的玻璃质的茶几面,腾起一捧捧泛着淡淡凉意的水汽,她偏过头,将灼热的面颊贴上茶几,懒懒地舒开弯曲的手臂。胡乱扫过桌面的手腕碰触到冰凉的酒瓶,叮的一声脆响,被撞倒的酒瓶,自桌面滚下,在地面碎开了花,琥珀色的液体冒着乳白色细小的泡泡,四散流开。

      沈阳阳神色一懵,摇摇晃晃地起身,拢起双手试图将流溢的酒水扫到一起,却只是徒劳,无孔不入的液体自她指缝间穿过,重新淌开一地,她垂着头,半眯着双眼一遍遍地用掌心抚着地面,破碎了的玻璃碎片便在不经意间刺入指腹,一阵好似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神色呆滞地看着那颗颗鲜红的血滴从指尖滚落,汇聚到身前琥珀色的酒水里。

      她麻木地将手指含在嘴里吮吸着,一股腥甜和着还未退去的酒气冲入喉间,胃中一阵难以遏制的翻滚,她迅速捂住嘴巴,起身跌跌撞撞地向洗手间跑去。

      稀里哗啦地呕了一池,她双手撑在腰间,缓缓直了身子,旋开水龙头,看着迅猛喷出的水流撞在乳白色的瓷质水池里,溅开一朵朵水花。她呼吸有些急促,沿着墙壁颓然滑下,蜷缩在角落里,歪着头,双目没有焦距地看着眼前铺着青瓷砖的地面。

      门锁咔嚓一声闷响,她心中一滞,双手抓住水池圆滑的边缘,勉强站起身子,胡乱地关上了水龙头,扶着墙壁一步步走去客厅。

      客厅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泛着深黄色的水痕,淡绿色的玻璃碎片漾着一波波碎光,空间里充斥着浓烈的酒精的气味。凌宇昊站在门边,眉心不自觉地蹙在一起。

      “这么快就回来了?”沈阳阳尴尬地将双手绞在身前。

      “你喝酒了?”他将手中的钥匙丢在玄关处的高几上,走进客厅,盯着满地的碎片,冷哼了一声,“爱情还真是个碰不得的东西,好人都给折磨成神经病了。”

      “你……”沈阳阳软软地靠在洗手间玻璃拉门上,耷拉着脑袋看着灯光下凌宇昊修长的身影。

      他用脚踢了踢玻璃碎片,带起叮叮当当一阵细响:“看见欧延泽了吧。”

      “恩。”她轻轻点了点头。

      “还真不应该让他跑到东释来。”他念叨着,“还没忘了他?”

      “怎么忘,毕竟那么久了。”她带着浓浓的鼻音,轻声低吟。

      他鼻间的喘息似乎加重了一丝气力,绕过她径直进了洗手间:“你先睡吧,客厅里的垃圾明天找家政处理一下。”花洒被开到最大,从高处哗哗地喷出水来。凌宇昊靠在一边,看着一湾湾细流在瓷砖地面上流淌而过,直到一团团暖洋洋的蒸汽腾起,他才哗啦一声关了玻璃拉门,咔的一声落了锁。

      “要不要帮你拿衣服?”沈阳阳站在门外,屈起食指轻轻扣了扣玻璃门。

      “不用。”

      不间断的水流声混着他低沉的音色显得有些含糊不清,沈阳阳又在门边立了片刻,才怏怏地踱回自己的房间,关了房门。

      酒精的作用让她很快便进入了深睡状态。卧室的窗子没有关,春日的夜风带着微凉的寒意吹入房中,她将被子裹得极紧,死死地缠在身上甚至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她不安地翻动着身子,脑海里一幕幕画面好似电影般闪过,却始终抓不住,辨不清。

      像是那个闷热的夏季,她被困在电梯里,厚重的金属门外,维修工人将电梯门撞得砰砰乱响,不过一墙之隔,她便看不见外面的一切。那么孤独,那么恐惧。那种烦闷的感觉简直会将人逼疯。

      可是那个时候,她还有他啊,那个时候,欧延泽对她多好啊,两个小时的时间,他一直在电话里不停地给她讲着笑话,安慰她,让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那个时候,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阳阳仍是昏昏沉沉地睡着,窗外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雨,打在玻璃窗上啪嗒啪嗒的响着。约莫也已经是后半夜两三点的光景了,天灰沉沉的,发出蒙蒙的暗光,雨越下越大,房间里也渐渐充斥了泥土的芳香。

      大概是楼上窗台的花盆被风吹落了,擦着她房间的窗台摔到楼下,砰的一声闷响,惊得她一身冷汗,微微睁开双眼,才意识到全身的衣裳已然被汗浸湿。沈阳阳半撑起身子靠在床头,腹间绞痛,一波波传来,越来越强烈了。她死咬着嘴唇,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强迫自己重新躺回到被窝里,一手按在肚子上,紧紧闭着眼。

      额头上的汗越渗越多,全身也灼热起来,她掀开被子,整个人暴露在凉习习的夜风里,头上的汗渐渐被吹干,身上却更加热了起来,五脏六腑仿佛着了火,被油煎着似的,四肢却又凉的出奇。

      牙齿开始打颤,发出扣扣的声响,意识也开始模糊,窗外的月色映入眼帘,黑漆漆的分不出光。沈阳阳又一次睁开眼,欠起身子去够床头的壁灯,抬手啪的一声拍上墙壁,没有打开壁灯整个人却重心不稳栽了下去,轰隆一声连人带被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板上。

      “凌宇昊……”她食指扒着门板,低低的叫唤,却是极细极低,连自己也听不清楚。愈发剧烈的疼痛让她近乎绝望,她双手撑着地面,拼尽全身的力气昂起头轰的一声向门板上撞去,直撞得眼前发花,神智更加乱了。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她伏在地板上听得真切,双唇瑟抖着叫道:“凌宇昊,宇昊……”

      门锁被咔哒咔哒地晃动着,沈阳阳将它在里面锁住了,外面打不开。她努力抬手去够,指尖刚刚碰触到旋手腹间又是一阵刺痛,胳膊便顺着门板柔若无骨地滑落。

      “沈阳阳你开门。”凌宇昊在门外暴虐地拍着门板,砰砰的声响刺入双耳,“你再不开门我可要把它撞开了!”

      沈阳阳一点点蹭着身子爬在门边上,胸口没有节奏的起伏着,旋手被凌宇昊在门外死命地转动着,她眯着双眼怎么也握不住。身下的门板突兀地震动了一下:“沈阳阳,我要撞门了!”

      “等……”她一句话未出口,门板接连震动了几次,终于被猛地踢开,她整个人便被门板带起,软软地向后仰去,重重地摔回到墙边。

      “沈阳阳你干什……”他拍开壁灯却见到蜷缩在墙边仍在不住发抖的人,一时怔住。

      “疼,疼……”她只是支支吾吾地呻吟着。

      凌宇昊两步迈入房间,一手捞起沈阳阳将她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抚上她额际:“发烧了?”

      沈阳阳胡乱地摇着头,手心还按在肚子上,自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疼,肚子疼。”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