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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再见,曼哈顿(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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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一个浮华而又拥挤的城市,已然失去了那些曾经可以让你在疲倦时为之一笑的恬淡。
——纪茗素
晚上没有睡好,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以至于星期一刚上班没多久沈阳阳就伏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昨天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凌宇昊就被凌忠全的电话叫回了家,连句话也没说清楚。今天一早到东释,她就像怀里揣了只小兔子,忐忐忑忑,惴惴不安,生怕撞见他。从电梯一溜小跑地冲进办公室才长长舒了口气。
办公室外有人敲门,起初还是轻轻地扣着,里面半晌没人应便加大了力度。沈阳阳从靠椅里猛然惊醒,霍地弹起身,几步跑到门边,开了门。
“许睿?”
“怎么才开门?”许睿抱着几叠厚厚的文件,侧身进了门,“下午两点之前要核算清楚交给我!”
“怎么这么多?”沈阳阳看着垒在桌面上的一堆红红绿绿的文件夹拧着眉,“下午两点怎么可能做完?”
“没办法,财务部那边更是多的吓人。”许睿耸了耸肩,继续道“下午两点有临时的董事会议,一定要用到,事情是很突兀,不过没办法,上头的意思,做吧!”
沈阳阳嘟着嘴,伏在办公桌上,手指捅了捅堆得高高的文件夹:“最近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人手总是不够?”
“投资决策上有些失误,公司损失了很多,加上还有来自外界的竞争压力,总之,不太顺。”许睿看了看窗外高耸入云的金融大楼,“好像这次美股市场动荡得利害,老爷子今早上就飞去了美国,歆言那边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沈阳阳坐直了身,抽出一份文件:“难怪她一直嚷嚷着活不下去了,行,你回去吧,我尽快核算完,到时候再给你送过去。”
一直忙到下午一点多沈阳阳才算完成了任务,匆匆交了报表赶着时间往食堂跑。刚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大厅一侧,电梯门接二连三地开了,全部西装领带,一脸正色,匆匆忙忙地涌进会议室,一时间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提提拖拖的响声一波波冲来,只觉四周的气温陡然升高。沈阳阳靠在墙壁上,细细看去,除了几位董事和一些重要部门的经理外,其余人士,她在东释的这三个月里几乎从未谋面。
董事会议从下午两点一直开到下班时间还未结束,沈阳阳等得焦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中央空调似乎已经关闭,这个并不狭小的空间里变得死气沉沉,空气闷闷地流动着,带着滚热的烦躁扑面而来。
窗外已是华灯初上,绚烂的霓虹应着整个繁华的城市更加明媚多姿,几束狭长的探照灯左右交叉晃过。这个城市的夜色总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浮华。
她站在窗口,漫无目的地望着远处一幢幢亮得虚幻的建筑,想着许睿口中那句“外界竞争压力”。那个凌宇昊的劲敌,那个她最难割舍的人,此刻是否也在同样焦灼地应对着东释?她忽然有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抓起办公桌上的手提包冲出了办公室。
华亚大楼也是灯火通明,沈阳阳站在广场一边,看着那个曾经无数次出出入入的地方,心中像打翻了调味瓶,酸甜苦辣涩,五味杂陈。她仰着头,一层层地数了上去,二十八楼办公室的灯仍旧亮着。他,也还没走。
她一步步踱到华亚大楼前,两个身穿警服的保安悠闲的在门口晃动着,他们虽然只拿着微薄的薪水,却永远过得那样轻松。沈阳阳垂着头,从一侧的车辆通道走近地下停车场,她还记得他的车位,永远不变地停在那个明亮的角落里。
柔和的灯光在车下投出一片漆黑的暗影,一半打在墙壁上,斜斜地拉长。沈阳阳轻轻地走着,食指滑过光滑的车身一直延伸到最后,红黄两色车灯交替的亮着却始终没有发出声响。她站在角落里怔怔地看着偌大的停车场,空旷而幽深,在这个安静的夜里,甚至有些狰狞。
她靠着冰冷的车身抱膝坐下,她仍是留恋那种味道的,只是在这样的境遇下,她竟然平静得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阳阳。”身后有人低低地唤道,“我看到你来了。”
她仍是那样安静地坐着,看也不看他一眼。车库一角,监视器的小红灯由亮到灭。一道修长的身影覆盖了她的视线。
“我不是来找你的。”她平静地听着自己的心跳,起身转过头看着那个咫尺天涯的人,“我只是想知道我能给华亚换来怎样的好处。”
“阳阳。”他几步走近,猛然拉她入怀,“你回来吧,现在的华亚不用再惧怕东释了,你回来吧!”
她仰着头,垂着双臂,定定地站在那里,任他死死地拥着竟毫不挣扎:“我不是一件从属于你的物品,任你想丢就丢,想留就留。”
“哪怕我将你送了出去,可仍想着有一天一定要把你带回来。”
“可你没有想过我是不是还愿意回来,回到你这里。”
她就靠在他肩上,即便是那样轻柔低细的声响冲撞着他的耳膜仍是那样震耳欲聋。欧延泽忽然全身一震,放开了她。她就像一个人偶,晶亮亮的双眸里没有一丝情感,她那样看着他,看得他每一寸神经都生生抽痛着:“阳阳,我是真的爱你,我从没有想过真的要把你送给谁,我怎么会?”
“可你的的确确那样做了。”沈阳阳轻轻吸了口气,“我今天来只是想问你,你是不是又想重提收购案?”
“你为了他来找我?”欧延泽双手猛地箍住她的双肩,用力地摇着,“阳阳,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的!”他再一次抱住了她,无法自控地呢喃着,“你不能这样的,你不能……”
“我只要你回答是或不是。”沈阳阳推开了她,“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东释每一只股票的交易情况我都看过了,你的绝情,你的野心,我又何必再问呢。”她一步步向后退,转身飞快地跑去。
“阳阳!”
空旷的广场上路灯的光芒已然被炫目的霓虹掩盖。这个位于CBD中央的广场已然成为了商务交流的聚集地。露天咖啡厅的遮阳伞还没有收起,塑料的桌椅在地灯的映照下泛着异样的光彩。
沈阳阳虽然穿着高跟鞋却跑得极快,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却忽然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晃,险些栽倒。
“阳阳!”欧延泽从身后将她扶靠在怀中,“怎么样?”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脚腕处却是一阵剧痛,身子歪歪扭扭地靠在他身前,手心里渐渐渗出了冷汗。
伴随着轻微地震动,手机铃音忽然响起。沈阳阳翻出手机放在耳侧,还未接听就被欧延泽一把夺走,甩手砰地摔在身侧的地面上,电池崩出,直砸在她腿上:“我不许你接他的电话!”
“欧延泽你不要太过分,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向他吼着。
“我要你在我这里,我不许你爱上他!”他大力地扳过她的肩,低头狠狠地将她吻住。
她全身僵直,肩上被抓得生疼。他的吻猝不及防,沈阳阳双手屈在胸前十指死死抓着他的衣襟,用力地撕扯着,青白色的指甲甚至抓伤了他的皮肤,带着淡淡血腥的味道。他不管不顾,蛮横掠夺着她唇际的气息。
他一手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一手捏着她纤细的腰,密实的吻让她几欲窒息。直到一滴咸涩的泪划过唇际,他才如梦初醒般放开了怀中的她。
沈阳阳双肩不住地颤抖着,声音也哑了:“欧延泽,你以后要如何面对我?”
“阳阳……”他只能这样叫着她,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错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没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他还拿什么来奢望她还爱自己,“阳阳,我们之间真的……”
“我要回家。”她勉强撑起身,跌跌撞撞地向路边走去,脚腕已经痛得麻木,或者,比起某些痛,它已经微不足道了。
欧延泽没有再追上来,她坐在计程车里,木然地看着窗外一抹抹霓虹晃过眼前,繁华得不再真实。
如果他真曾那样爱她,爱到她是他的唯一,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狠心将她抛开。
明明是温馨的回忆却彷如冰冷的坚冰,一寸寸刺入心间。那一幕幕就好似发生在昨天,却偏偏带着无可奈何的苍凉渐行渐远。眸中的光纷乱错开,带着车窗外繁芜的光影,曾经的追念就宛若被抽离的丝线,散乱眼前。
那天,当她拿到留美的offer,明明知道那时的他正在美国的深夜中沉睡着,却还是遏制不住内心的狂喜,越洋电话打给了睡意正酣的他。听到他含含糊糊哈欠连天的回应,已是她最大的满足。他们说了很久很久,直到她的手机因为电量不足而自动关机。后来她才知道,为了不让自己在听电话时睡着,欧延泽特意站在窗口,让冬日寒冷的夜风不遗余力地吹着他温热的面颊。之后他在医院挂了两天的点滴却没有告诉她,而她还只一味地埋怨他两天没有给她一个电话,一条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