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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延续的旅程(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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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双手还抓着外衣举在凌宇昊头顶,雨水顺着发梢一弯弯流下,眸光发抖,双唇翕动。汤思诚没有听清她说什么,就只见整个人向前一倾,栽倒在他面前,手中的外衣瞬间被刮飞,铺在雨水里。
“丫头?”他急出手去扶,她却已然趴在了水中。
汤思诚迅速将两个人拖进车里,又将凌宇昊的车停靠在一边,驱车直奔医院。
凌宇昊睁开双眼的时候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洁白的光冲入眼帘,四周泛着淡淡消毒液的味道,有些刺鼻。他霍地从床上坐起,窗外,密实的阳光射入房间,亮得炫目。
“你醒啦?”汤思诚刚刚掐了手中的烟蒂,靠在门边。
“大哥?”凌宇昊皱着眉,指尖戳了戳发胀的太阳穴。
“你说你,喝醉了折腾自己不够,跑去人家小丫头那闹什么闹!”汤思诚拉开床边的靠椅,坐下,“你酒醒了什么事都没有了,人家还在病房里吊着点滴,到现在还昏着呢!”
凌宇昊一头雾水,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我跑去哪个小丫头那闹了,大哥,我怎么跑医院来了?”
“你还问我?还能是哪个小丫头,不就是老三嘴里那个小弟妹!大半夜十二点多打来电话,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匆匆忙忙开车到公寓那,下那么大的雨,人家就蹲在那里一直用衣服帮你挡着,你喝醉了,没事人似的在那靠着,连带着小丫头在雨里淋了一夜。我刚到就看她直挺挺地栽雨里了,发烧发到三十九度多!”
凌宇昊神色发怔,自言自语地呢喃:“我怎么跑她那去了?”
“谁知道你为什么跑她那去了,自己想清楚点吧,这么大个人了,那点破事搞不明白。”汤思诚将椅背上的外衣搭在手臂上,“我还有点事先走,那丫头就在隔壁,你自己看着办!”
凌宇昊斜靠在床头,想着昨夜发生的事情,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走出病房,拐到隔壁。空荡荡的病房里只躺着沈阳阳一个人。她侧卧在病床上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左手上贴着白色的胶布,输液瓶里药水一滴滴地流着。房间里静得出奇。
她已经发了汗,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眉心微微皱着,栗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地贴在脸侧。凌宇昊抬手搭在她脸颊上,有种凉凉的触感,大概烧已经退了。
白色的被单下突然传来熟悉的铃音,凌宇昊一愣,呆滞了片刻。那是他给老爷子设的专用铃声,怎么会从她身上传出来?他稍稍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掀起一角,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迟疑了一下:“爸?”
“你在哪?”
“我……”他退出病房,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我在……”
“你又胡闹什么了?早上汤行长打来电话,说你在医院,你是不是又惹了什么乱子?”
“没有,就是喝多了点酒……”
“没惹乱子最好,你马上给我回来!”
“现在?”他回身看了看仍躺在床上的沈阳阳,“现在不行,这边还有些事,处理完我马上就回去!”
“你小子,等回来再教训你!”
嘟嘟几声盲音,凌宇昊对着手机吸了口凉气,按下返回键将手机页面退回到刚才的状态。看着屏幕不觉眸色一动,心口不禁一紧。
沈阳阳应该是用他的电话打给汤思诚的,她翻过手机里的电话簿。凌宇昊站在走廊里有些怔忪。电话簿里,存的姓名不是“阳阳”,也不是“沈阳阳”,而是“欧延泽的女人”,“欧延泽的女人”他在用这种方式时时提醒着自己她的身份,她曾是他的人。
病房里传来细微的声响,提提拖拖的,他转过身,向房中看去。沈阳阳已经起来了,举着一只手在床前摇摇晃晃地不知在做什么。他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你醒了?”
沈阳阳回过头看他,一愣:“咦,你也醒了?”她眼皮垂着,看上去略显疲倦,举着的左手有些浮肿,胶布四周发青,五指也僵硬地蜷缩着。
“你,你做什么?”
沈阳阳抬头看了看挂在床头的输液瓶,呐呐说道:“我想去卫生间。”
凌宇昊呆了一下,食指挠了挠眉梢:“我去帮你找护工。”
“不用了。”她低着头,右手轻轻在左手的胶布上搓了搓,突然一用力,噗地一声将针头拔了出来,嘴里还闷声嘀咕着,“怎么扎在我手上了?”
“喂!”凌宇昊想阻止她却已经晚了,他看着她神色恍惚,左摇右摆地晃出了病房,在门口一拐弯就不见了,还担心她是不是烧糊涂了。卫生间就在走廊尽头不远处,结果他在病房里来来回回踱了半天也不见她回来。追到卫生间,就只见到清洁工正在用拖把拖着潮湿的地面。
“问一下刚才有没有个小姑娘进来?”凌宇昊站在门边,抬手在身侧比了比沈阳阳的身高。
“没有啊,我没注意。”
没有?难不成真烧糊涂进了男厕所?凌宇昊又往回退了几步,进了卫生间。洁白的瓷砖上挂着细密的水珠,几间门都大开着,根本没有人。
他神经猛然一凛,转身向外追去。整个医院大厅都看不见她的身影,门诊部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来流动,他在人与人之间穿过,一直追到大楼门外。
宽敞的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愈渐灼热的阳光蒸得那柏油马路上仿佛飘了一层水汽。马路正中央,沈阳阳艰难地移着步子,小小的身影在车流中若隐若现,车辆驶过带起的风几乎刮得她一个趔趄。
“沈阳阳!”凌宇昊叫了一声,避着车流几步蹿到她身边,“你自己跑出来做什么?”
她偏着头看他,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抖着,双眼张着,目光有些空洞,就像不认识他一般。
“还真烧傻了?”凌宇昊眉心轻蹙,抬手去抚她的额头,她却本能地向后一退,躲开了。凌宇昊手腕一僵,慢慢放了下来,“我送你回去。”
“不用。”她唇片微启。
飞速行驶的车辆在身侧擦过,喷出一团团闷热的气浪,耳畔充满了攒动的风声和被太阳炙烤的空气发出的轻微的爆名声。凌宇昊眉头一皱,垂手扣住她的腕。沈阳阳挣脱不开,只得被他拽着,一路踉跄着被拖到人行道上。
“我昨天晚上喝多了。”他本想和她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生硬的几个字。
“我知道。”她突然变得安静沉默,就像刚刚来到他身边时一样。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你那里的,所以我……”他低头看着她,她却木然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的反应。凌宇昊有些心慌,她的神情让他不知所措,胸口里压抑得发闷,他竟有些薄怒,对着她喊,“沈阳阳,你别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终于又抬头看他,眸子里盈盈闪闪的却没有泪,她咬着唇,半晌才低低叫了一声:“凌宇昊。”
他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她却缓缓转过身走开。
“沈阳阳,你到底要说什么?”他一急,追了上去。
沈阳阳停了下来,忽而一扬下巴,明亮的双眼定定地看着他:“你可不可以送我回欧延泽那里?”
“你居然还对他抱有希望?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那个时候华亚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你又那样逼他,如果不是你,他不会那么做!”她哑着嗓子对他吼。
“你跟我赌气?”他抓着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到身前,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你在这发什么神经?”
“我没和你赌气,我没发神经!”沈阳阳踮着脚对他大喊,晶亮亮的双眼瞪得极圆。
“跟我回公寓!”他拉着她的手腕,转身到马路边,抬手拦下计程车。
“我不去!”沈阳阳反抗不过,挣扎着被塞进了车里。凌宇昊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一路上两个人一言不发,计程车停在公寓楼下,他仍是拽着她往楼上走。他的力道极大,沈阳阳的手腕已微微发红,指尖都有些冰凉了,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房门打开,凌宇昊一甩手将她扔了进去。门板被大力摔上,沈阳阳还未站稳,整个人被他猛地扳住,背脊咚地撞上门面,两肩被他死死扣住。
“你闹什么别扭!”他俯身逼视着她。
“要你管我!”
“沈阳阳你现在别惹我,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沈阳阳歪着头斜睨着他:“你动我?”她咬着唇际,眼角处有盈盈闪闪的光,“我是欧延泽的女人呢,他的东西,你不碰的!”
凌宇昊表情一僵,手上的力气稍稍松了松,她一动,他又猛然回神:“他的东西?你是东西吗?”
“我当然不是东西!”
四周的空气仿佛在那一瞬停滞了片刻,随即又舒缓地流溢开来。两个原本吵的面红耳赤的人竟同时止住了言语,呆愣愣地看着彼此,而后两声浅笑。沈阳阳握着拳一拳打在他胸口:“你才不是东西呢!”
凌宇昊眉心舒开,直起了身子,放开了她。沈阳阳垂着头从他身侧走过,向房中踱去。他又突然唤住了她,双臂将她轻轻揽在怀中:“阳阳,留在我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