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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亨利〈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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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刺穿心脏的前一秒,那锁链忽然僵直在空中,崩成一条被紧扣在琴木上的琴弦,一动不动,片刻后忽然消散。
半晌,柳梦柒依旧处于呆滞之中,她刚才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死里逃生一回,久久没法回神。
何绫赶紧跑过去把她拉起来,眼睛红得快要哭出来了,确认她没事之后一把抱住她,眼泪断线似的滑落:“吓死我了你。”
柳梦柒回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另一边,秦怀毓将最后一幅画填上,向后跌坐在地上,一瞬间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紧绷着的心弦在确认所有人平安后一瞬间松懈下来。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封烻所在的方向。
封烻站在离大井大概两米远的地方,定定地看着那口大井,手上依旧紧握着自己的钢笔。
跟其他人不一样,封烻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他能够感觉到那井里面有什么东西即将要冲出来,冲他而来。
不巧,在场所有人只有他感觉到了。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封烻。”秦怀毓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喊了他一声“怎么……”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大井的井盖突然破开,黑暗中有什么一跃而出,直冲封烻而去。
锁链拽动的声音随之传来,那声音刺耳不适,让人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
“去死去死去死,你给我去死……”阴沉黏腻的声音朝他攻击过来。
锁链猛然拍地,带起一片浓重的尘土,封烻赶在锁链拍打到自己身上之前往一边躲开。
很快,他发现这怪物只针对他,只想要他的命。
“害你的人不是我。”封烻心中已然有了定论,寒声道“好好看清楚,把你推进这井里的人,真的长我这个样子吗?”
怪物的动作好像缓慢了一些,不知是不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封烻不断后退,远离那个怪物,继续试图说服它:“是我们把你放出来,给你解脱,想报仇,就该去找你真正的仇人不是吗?”
他的左手紧紧抓着控制不住颤抖的右手,他没有把握说服这个怪物,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听得懂人话。
他在赌。
赌这个怪物能够听得懂他的话。
赌自己能活下去。
“十二点前你应该是清醒的,对吧?”封烻继续开口“他一直在那里,你不去找他反而找我这个赝品吗?这样划算吗?”
目前为止,除了那个贪财的偷了饰品被杀之外,公主还没有害过他们,给他们的提示也都是对的。
如果他没有猜错,每天晚上在他们窗外打来打去瞎闹腾的就是这玩意,十二点之后它应该能够从井里出来,去找那个将它封进井底的人,只是那时候这个怪物应该不怎么清醒。
现在是十二点之前,这个怪物应该还算清醒。
片刻后,那怪物竟然真的自己后退,消失在井上。
封烻紧绷着身体,不敢松一口气。
他赌赢了。
秦怀毓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爬起来走向他:“手受伤了吗?”
封烻将钢笔揣回自己的口袋,并不是很在乎自己的伤:“还好。”
“让我看看。”
“不用。”封烻拒绝。
莫霖婳没留意他们的互动,小心凑到井边,探头往下看:“这底下好像有东西。”
封烻跟秦怀毓对视一眼,一块走过去。
他们手里没有照明设备,只能靠古堡墙壁阴暗的油灯以及月亮作为照明。
在月光的照耀下,隐约能够看到底下有一个黑漆漆方块状物品沉在井底,腐朽的木头与铁锈混合的味道从井底缓缓升起。
莫霖婳辨别了片刻:“这……好像是一辆马车。”不能百分百确定。
“应该画里那辆被丢进井里的马车。”封烻开口“这几幅画记录的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莫霖婳点了点头,又有些奇怪地望向封烻:“为什么刚才那个怪物一直在针对你啊?你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封烻顿了一下,思考自己该怎么回答才能把事情圆回去。
“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吧,十二点前没回到的话可就麻烦了。”秦怀毓干脆利索地帮他拒绝了回答。
莫霖婳顿了顿,意识到是封烻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有些歉意地朝他笑了笑,识趣地闭上嘴。
……
回到房间不过几分钟,十二点钟声准时响起。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它们又来了。
几天时间过去,封烻和秦怀毓都已经对这些声音免疫,安稳地窝到床上,准确地来说只是封烻窝到了床上,他希望自己今晚能够睡个好觉。
秦怀毓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些什么,封烻懒得管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
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人把他的手给拿了起来,片刻后一阵刺痛彻底让封烻清醒。
“…………”好不容易才好好睡一觉,这人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他睁开眼睛,看到秦怀毓正低头给他处理手上的伤口。
跟那怪物对上时,封烻手胳膊被划拉了几道伤,不严重,所以他没打算管。
屋里的灯很暗,加上封烻本来就很困,清醒的视线没一会儿就再次变得模糊不已,很快就只能看到一个小心翼翼的轮廓。
“都说了不用管。”封烻开口,带着浓重的困意。
秦怀毓没听他的,仔细帮他将那几道伤包扎好:“伤口不仔细处理会发炎甚至破伤风的,我好不容易翻出来的纱布。”比这人上次随手撕的被子要好太多了。
封烻:“………”
谁能想到这破房间里竟然真有纱布这种东西。
“痛吗?”秦怀毓问。
“还好。”封烻没把手收回去,只是默默地盯着眼前这个人看“你为什么……”
他有些不知道该问什么,心绪有一瞬间变得紊乱,或许是因为黑夜容易激发人的感性。
算了!
封烻把自己心里那阵莫名的情绪压下去,现在这情况好好活着才是要事,其他都不重要。
秦怀毓看他想问些什么,结果自己又憋了回去,不免好笑:“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帮你是吗?”
“不是。”封烻矢口否认,并且翻了个身给自己盖上被子,明显拒绝交流。
“口是心非。”
封烻无语:“你才口是心非,闭嘴。”
秦怀毓换个位置,也到床上躺下,还正好跟封烻面对面,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表情:“怎么?害羞了?”
封烻猛地睁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要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丢出去喂怪物。”
秦怀毓眼睛里藏着笑意,对他的威胁视而不见:“好凶啊!我好害怕。”
他的害怕一点诚意都没有,哄小孩都不够。
封烻白了他一眼,又想翻身避开他,但秦怀毓及时按住他的肩膀:“小心别压到伤口。”
封烻推开他的手,平躺着看向天花板。
那个天天来找他们麻烦的怪物终于安静了下来,往常吵得他们睡不着的噪声突然变得平静,竟然有些让人不太习惯。
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迟早会疯掉。
相对沉默许久,久到秦怀毓以为身边那位已经睡着了,冷不防传来一声:“所以是为什么?”
秦怀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不免好笑:“不是不想知道吗?”
封烻沉默。
半晌,没得到回答的封烻有些烦躁:“你说还是不说?”
“你猜。”秦怀毓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猜对了说不定会有奖。”
封烻:“……”
爱谁猜谁猜,反正他不猜。
睡觉!
……
难得一夜安眠,这样平静的夜晚,竟然让人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感受。
女仆还是在喊他们起床。
封烻有些头痛,起来的时间踉跄了一步,还是秦怀毓拉住他才没让他摔下去。
秦怀毓赶紧扶他坐下:“怎么回事?”
封烻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突然觉得头晕,呼吸也有些困难。
强压着不适,封烻有些站了起来:“先下去吧,晚到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你真没事?”秦怀毓扶着他,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担忧。
封烻唇色有些苍白,捏捏眉心调整好状态:“没事,走。”
秦怀毓没法再劝,一方面他帮不上忙,另一方面女仆还在门口催促着,语气越来越尖锐,大有一种他们再不出现就要破门而入的意思。
封烻不想让他扶,将自己的手收回来,淡淡回了一句:“走吧。”
秦怀毓微微皱眉,眼看着这人脚步轻浮往前走,倔强得让人无奈。
他叹了口气,到底没有强硬去搀扶,落后一步跟在后面,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女仆还在疯狂砸门,封烻来开门并避开那只砸下来的手:“现在可以走了,带路吧。”
女仆等得太久,怨恨地瞪他一眼,转身往楼下走。
意外的是,今天早上国王不在,主位上空荡荡。
焦志林也不在。
柳梦柒目光有些黯然,她说:“我下来之前去了焦先生房间一趟,他不在那里,绳子被暴力扯断了。”
那间房间好像也经历了一番缠斗,整个房间都乱七八糟,凌乱无比,很难想象那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秦怀毓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一切:“按理来说只要他好好待在房间里不会有事,除非他找到什么特殊的办法把那些东西引进去。”
目前为止,他们躲在房间里的时候,故事除了引诱他们对彼此动手之外,并没有真正的危险靠近过他们,焦志林乖乖躺到天亮不会有问题才对。
众人心绪沉重。
女仆们将早餐送了上来。
打开餐盘,终于不再是以往那些恶心的蝌蚪,而是正常的牛奶面包。
莫霖婳一众兴奋不已,扭头一看,笑容忽的僵在脸上,霎时间毛骨耸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