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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历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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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没事吧?”姜永蕴视线一晃,唯恐避之不及地顺着山橘的动作与之拉远距离。
“无妨,多谢公子。”
宋郅则一句不知身份的询问让姜永蕴松一口气,想来她与宋郅则从未碰过面,对方理应不知晓自己是谁。
道过谢后的姜永蕴便打算逃之夭夭,却听着身后之人堂而皇之地朝她行礼。
“恕在下有眼无珠,竟冲撞了郡主殿下。”浮川桥上有行径泥泞留下的足迹,宋郅则并未下跪,只是拱手作揖。
桥上的动静吸引了周遭的百姓,眼瞅着乌泱泱的人要围上来。姜永蕴眼疾手快,拂袖回一句“无妨”后便拽着山橘匆匆离开。
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马车却尚未驶离。
“郡主,您还好吗?”
姜永蕴摇头,视线自姜璟脸上扫过。
“刚才那人可还在原处吗?”
山橘闻言正欲将帷帘掀开一个角,正欲查探时却被姜永蕴摁住了手。
“先回府。”
马车驶过拐角后良久姜永蕴才心有余悸地收回手,马车内三人一言不发。
胶着的氛围让姜璟有些不自在,他小心翼翼地盯着姜永蕴,察觉到她情绪不高后口中念念有词道:“有坏人!欺负阿祯!我去打他!”
姜永蕴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她笑着安抚姜璟道:“没有坏人,是河水湍急,让人望而生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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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府堂院中有棵桂花树,院落宽敞,却年年的桂花花瓣落满地。
姜永蕴记忆中有那桂花树一隅之地,儿时在外祖家小住的一段时日,是与皇宫截然不同的肆意快活。
只可惜蔺纾去世后没多久,那棵桂花遭受雷击,一蹶不振,再没冒过新芽了。
山橘一早吩咐厨房备好了午膳,姜永蕴回府时正巧最后一道鲫鱼汤出锅。
姜永蕴食指大动,便先净手用膳。
铜盆里花液沁人,山桃俯身凑到姜永蕴耳侧低语,原是贺意送信来了。
“备好马车,午膳后我要进宫。”
姜永蕴许是饿极了,吩咐过后便埋头夹菜。暴雨前抢收的莲藕清脆爽口,伴着浅薄的一层醋汁,极其开胃。软糯的红烧肉肥而不腻,姜永蕴却总爱捡里面的栗子吃。
前世还因此积食,错过了同谢双谯过的第一个生辰。
知晓谢双谯生辰已过的那日她难得闲暇,靠在廊下和山橘山桃琢磨如何编制手绳。
金乌熠熠,磅礴的日光照满院落。谢双谯跪坐在她身前,顺着姜永蕴的动作伸出手。
顺理成章的,姜永蕴辛苦拧成的半成品被套牢在谢双谯腕上。
前世她纵使骄纵,到了夫君面前也难免矜嗔,况且两人适才成婚一年有余,仍是蜜里调油的阶段。
同样顺理成章的,姜永蕴抬手去拢谢双谯耳畔的碎发。悬而未决时便被谢双谯攥在手心,他凑近些低声呢喃几句,调笑着便将人打横抱起。
惊雷灼鹰,细密的雨珠侵打芭蕉,郡主府院中合欢簌簌,旖旎落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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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竟不知养了你们这样一群废物!”
保鹤堂内传来明承帝的怒骂声,随之而来的还有瓷器落地后的碎裂声。姜永蕴心慌,攀着山橘的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郡主,陛下正为水利之事恼火。日头这样的盛,您看要不先回王府,等改日再进宫请安呢?”
此行匆忙,姜永蕴并未带躲雪的伞。明承帝的贴身太监张泽林是个会来事的,他替姜永蕴撑开伞,递到山橘手中。
又谨慎地劝说姜永蕴不要去触此番霉头。
姜永蕴心下了然,虽不甚感激却仍有自己坚持的理由。
“近日事物繁杂,公公必然疲累。小小心意,请张公公吃些茶水。”她这样说着,身侧的山橘也十分识眼色的捏一沓银票,趁着身形遮挡塞进张泽林手中。
“等下外臣离宫,烦请公公通传一声。”姜永蕴顿了顿,远远瞧着一个红色身影缓缓移步而来。“就说此事我有应对之法。”
张泽林听闻姜永蕴的话,虽心存疑虑,却还是露出一个得救了表情,“既如此老奴便先行告退了。”
那绯红色身影由远及近,姜永蕴这才看清,那是着一身绯红色官袍的谢双谯。
衣诀宽大,想来衣储司是惯会见人下菜碟,眼瞧着谢双谯官运不算亨通,便给这位状元郎一件不合身的官服。
姜永蕴适才也只是偷瞧一眼他,却不曾想谢双谯的眼神却始终焦灼地停留在姜永蕴身上。姜永蕴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压低了声音让山橘走到她身前来。
盛京城中水患肆意,后顾之忧本该由都水监一力承担。可他区区监丞,怎可轻易能入宫面圣?
姜永蕴心下正存疑,就听见保鹤堂的大门“吱呦”一声后从内推开了。远远瞧去,几位大人仍旧汗如雨下,想来在殿内拘着挨骂的滋味并不好受。
姜永蕴正以为明承帝要和谢双谯单独说一番话的时候,身后传来张泽林的声音,“郡主,陛下召您呢!”
被张泽林引入保鹤堂,姜永蕴一眼瞧见明承帝头顶那块“勤政亲贤”的牌匾,再一次为可能到来的物是人非默叹。
她人尚未进到殿内,明承帝赐座的话音便已然落下。
姜永蕴从容落座,视线不紧不慢地从牌匾移动到谢双谯的背影之上。他已然起身,却没被明承帝赐座,他未持笏板,长身玉立在殿中。
“听闻这次的水患,阿祯有应对之法,现下当着谢监丞的面,能否说与皇伯伯听?”
“皇伯伯可还记得康元四十九年的那场洪灾,当时绣江沿岸数十座城池皆化作水中亭榭。是宥钰一族的后人修缮堤坝,重整临江十九城的水利规划。”
明承帝捋一把他那莫须有的胡须,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姜永蕴起身行礼,颔首抬眸,却仍旧不卑不亢地与上座君王对视,“听闻宥钰一族仅剩的后人现居于鄄安,臣女愿自请前往,为我大隆寻到水利舆图,皆是修缮水利,重塑盛京通道格局。”
“阿祯竟与谢监丞想到一起去了,爱卿以为如何?”明承帝得到满意的答复,又转头去问谢双谯。
姜永蕴心道不妙,果真谢双谯回道:“郡主天资聪颖,体恤臣民。此番前往,在下必然竭尽全力庇佑郡主凤体无虞。”
好,这下掉狼窝里去了。
“安置灾民与修筑堤坝之事朕已擢人去办了,待你成功巡回舆图,解决这盛京城几十年积水难泄的窘境之后,朕必为爱卿升官进爵!”
“臣心之所向并非高官厚禄,而是万民康顺,海晏河清。”
谢双谯伶牙俐齿,哄得明承帝眉开眼笑,前世的姜永蕴鲜少见他在外人面前如此,颇有些目瞪口呆。
“爱卿与靖安侯世子年纪相仿,想来是年轻气盛,小事引发成一场拳脚冲突。待你凯旋,朕设宴为你二人解除嫌隙。”
“谢陛下隆恩!”谢双谯重重的行了个大礼,脑门撞击地面发出轻微的“砰”声。
“既如此阿祯便回府筹备一番,妥善安置好……不不不,朕遣人去王府接皇弟到宫中来。”明承帝又换上一副关心则乱的神色。
“前些日子父亲总是念叨母亲,昨日雨歇时便回了蔺府老宅。有母亲旧物陪着,父亲的精神好了不少。宗管家尽职尽责,有他看顾阿祯也是放心的。”
“唉,既如此便由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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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保鹤堂到宫门的一段路,姜永蕴难得与谢双谯心平气和地走一段路。前者步子迈得小些,却像生了攀比心,硬要比谢双谯快走一步。
山橘在距离两人十步开外的距离,难自抑地抬头瞥自家郡主好几眼。
“你难道没话要跟我说吗?”远远瞧见宫门,姜永蕴憋了一路的话终于出口。
谢双谯毫无预兆地驻足,视线停留在姜永蕴侧脸,他反问道:“郡主想在下说些什么?”
姜永蕴看不出他是情绪,只得谈论回正事“此次前往鄄安路途漫漫,你我二人同往怕是有失偏颇。既如此不如兵分两路,待事成后于宁泽里会和,届时一同回京复命。”
“郡主是想先在下一步找到宥钰一族的后人吗?”
姜永蕴轻哼一声,“为陛下办事,何论先后。”
姜永蕴本无意与谢双谯抢这份功劳,她只需一个出宫的契机。进宫前她在马车上拆开了贺意送来的信,纸上是她要贺意调查的第一件事。
墨渍洇染的纸张上只书三个字,那个地名是府中财务流往的最终归处,也是距离歙州一江之隔的青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