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尘》旻辞

106、饕餮入世

　　苏轻尘仔细辨认了好久才听出来那是邱子休的声音，他辨认了好久才听出来那是婉莹的故事，他辨认了好久才明白，原来那个干干净净的人已经找不回来了。
　　那个人陨了身，送了命，捐了魂，就为了——那样一群人。
　　那群人，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刨了她的心，还脏了她的名，踩在她的一片赤诚和热爱上洋洋自得。
　　那群人……
　　就是太善良了，太善良了，空有好心，不得好报。
　　“就是太善良了！太心软了！就是因为善良才不得好报！就是因为她……太善良了！”
　　苏轻尘不知哪来的气力，像是濒死的野兽一般咆哮着，字字含血，句句如泣。他近乎癫狂用尽全身的气力控制着隗线猛地撕扯着，浑身上下都逸散出无比浓烈的怨憎阴邪之气，像是一只从荒芜的深渊中咆哮而出的狰狞凶兽。
　　只听“轰隆”一声沉闷厚重的巨响，那岌岌可危的阵法终于在苏轻尘疯魔的撕扯下被打开来了。
　　浓的发黑的邪气伴随着枯焦血腥的腐朽气息从阵门倾泻而下，在腐海激起一片层层巨浪，一时间树木摧折，所有邪祟都吓得四散逃离。
　　下一刻，一声绵长恐怖的嚎叫从阵门里传来，振颤着每一个人的耳膜，苏轻尘濒死的声音在那一阵嚎叫里显得那么微弱，却又无比固执清晰：
　　“她不愿沾染的罪孽我来替她担着。”
　　……
　　“都散开！全都下山！方圆千里不要留人！带着所有人北上！”
　　阵门打开的一瞬间邱子休也是动用全部精力压制住了尸山片刻，使场上所有的邪祟都陷入了短暂的茫然，为仙门百家争取到了喘息的时间。
　　“你呢！”
　　关量那边听了邱子休的话立刻开始安排修士下山，并请楚江佘承恩通知了最近的云梦泽和碧山郡所有修士都参与掩护附近百姓北上的行动。可在关量他们转身的一刹那楚江却发现邱子休仍旧面对着苏轻尘，面对着腐海上空的阵门，没有一丝撤退的意思。
　　“开门迎客。”
　　邱子休面色出奇的凝重，紧锁着眉头目光牢牢地锁定在那个巨大的阵门上，周身不断凝聚出一张又一张魂符，在沉沉的天色下映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光晕。
　　“快走，别浪费时间！饕餮被封印千年周身都带有浓重的阴气，寻常百姓若是沾染必然没有活着的可能！我最多能拖住两刻钟的时间，加上它冲出阵门最多不会超过三刻钟，你们必须在这段时间内至少把周边所有百姓和修为较低的修士迁往北边八百里开外！”
　　邱子休一边凝符布阵，一边向楚江交代着，也顾不上楚江是否听进去了，立刻又喊道：“叶子！”
　　“我不走！”没等邱子休说话叶云起便拔出了流光剑，一副警戒的姿态高声喊道，“我不走！死也不走！”
　　“别离开我身边！”
　　令叶云起没想到的是邱子休并没有开口赶他走，反倒是要求他留了下来。
　　那声音其实不如往常沉稳冰冷而是有些颤抖的气音，像是恐惧至极才产生的气音，也或许只是因为紧张和担心。确实也应该担心，那可是饕餮，真正的上古凶兽，而他们不过凡人之躯。
　　随着邱子休魂符阵法逐渐成型，原本破碎的阵门似乎被堵上了，倾泻而下的阴气慢慢止住，变成极为细小的几道，摇摇晃晃地挂在天幕之上。
　　像是感受到了挑战，阵门内的凶兽开始咆哮起来，巨大的咆哮声伴随着锒铛作响的锁链声震耳欲聋，遮盖了地上所有的声音。
　　楚江张着嘴可他拼尽全力的呼喊声似乎还没出口便破碎在了音浪之下，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看着穹顶之上忽明忽暗摇摇欲坠的阵法，又看到邱子休因为充血而红的有些狰狞的面色，楚江一咬牙跟着大部队火速下了尸山赶往云梦泽。
　　只有迁走所有百姓，邱子休这边才能无所顾忌地动用整个尸山封印阵的力量，只有早些完成才能更快的赶过去帮邱子休。
　　十八年前他没有迟到，这一次他也不会迟到。
　　饕餮又怎么样？上古凶兽又怎么样，这种灾劫他们又不是没有遇到过，邱子休当初连青龙都能摆平，这不过一只凶兽罢了，只要他们赶得及，邱子休肯定不会有事的！
　　楚江跟着关量一众人迅速下了山四散而去，中途关量花傲几人还往自家仙门发了预警和求援，北方的仙门也能调来不少人手。
　　眼见着仙门百家尽数下了山，叶云起也听话的跟在了自己身边站在他周遭的守阵内，邱子休彻底没了顾及，调动尸山所有他能用的灵气和邪气，全力供应上面的那个大阵。
　　随着时间的推移，阵门里面的饕餮似乎也已经快要挣脱锁链的束缚了，冲击阵法的力度正不断地加大，邱子休应对的也越来越吃力。
　　“邱慕，你拦不住我的！”
　　邱子休坚持了一阵后苏轻尘的声音突然响起，两人瞬间警惕起来，四下环顾着。
　　远处死灵殿废墟的那堆怪石堆里，一道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尽管离得有些远了，视线还被缭绕的阴气干扰，但邱子休还是看清了苏轻尘如今的样子。
　　那原本一袭墨黑的衣袍早已经被血渍和污秽染的看不出任何从前的样子，衣服右边烂了半边，露出同样血肉模糊的残破的血肉之躯，有的地方甚至因为禁术反噬，已经开始有了腐败的征兆。
　　苏轻尘垂着头半佝偻着，披散的头发凌乱的垂下，遮住了整张脸，他似乎尽力想要抬起头来站好，可大抵是还没从刚刚爆发后的虚弱感中恢复过来，显得有些蹒跚和笨拙。
　　可等他抬起头来颤着手将满脸的长发往后捋上去之后，那张溃烂到鲜血淋漓的连五官都快要淹没在腐烂的肉里面的脸让邱子休不仅打了个寒颤。
　　这张脸和这副身躯实在是有些陌生了，陌生的根本不像是苏轻尘。
　　那个脸上总是带着笑的潇洒少年平心而论其实是很帅气的，偶有故人为他打扮些许之时，也曾像是仙客般飘然出尘，俊逸潇洒。
　　落到如今这副模样，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评价。
　　邱子休自己都说不出如今到底是什么心情。
　　他不否认苏轻尘癫狂的做法，毕竟当初他也如是这般计划着，只是最后他听了故人的劝，立了故人的誓，走了故人的路。
　　他将自己所有的疑惑，所有的不解，所有的不甘都陪着故人的衣冠葬入云梦的青山，留下的只是他答应故人的承诺。可尽管如此，当初的后来依旧是苏轻尘的所作所为更令他能够理解。
　　直到——有一个人代替了旧人将他置于心头牵挂着，固执的拉近了他和世人的距离，他不再是那个高居山巅而不食人间烟火闭门自修的仙客，从此算是真正入了凡尘。
　　他见过三尺戏台上咿咿呀呀的悲欢离合，他见过青冢孤坟间肝肠寸断的生死契阔，他见过杏花微雨问清明，也见过星夜灯火映元宵。
　　他见过这个红尘里所有他曾不屑一顾的凄切和美好。
　　……
　　从前，他仅凭思念与愧疚承诺故人代为守佑普天黎民，后来，他真正入了凡尘，又带着愧疚与安慰承诺叶子庇护芸芸众生。
　　其间相隔不过短短数百天，但他确实放下了。
　　若是可以，他也希望苏轻尘能回心转意，但，他等不起了。
　　昔日旧友，一位身死魂碎，再难觅回，一位兵戎相向，避无可避。
　　若是放在从前，他或许并不会有什么感慨，只是到了现在，未免有些惆怅。
　　但——罢了……
　　“苏轻尘，是你拦不住我的。”邱子休望着远处的苏轻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一次，你是真的太混帐了……”
　　邱子休话还没说完，远处的苏轻尘便张着隗线杀了过来，尽管半边身子满目疮痍，可行动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凶猛迅敏。
　　或许是真的早就尝尽了钻心刺骨，所以往后至今，都无畏痛楚。
　　邱子休此刻全部的精力都在维系上面的阵法之上，没有任何一点能力来应对苏轻尘的进攻，他只能凭着外面的守阵硬抗。他所想的不多，至少扛过三刻钟，为仙门百家御剑撤离百姓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等到他们撤离，只要他还能剩一口气便能纵着尸山千百阵法凭着他所掌控的全部，将饕餮封在尸山。
　　虽然不能像那些上古封印一样永久的封印住，但只要能封个百十年，仙门百家总能想到应对的方法。
　　所以，不管苏轻尘现在的攻势能有多凶猛都无伤大雅。
　　他从前输过一次，不会再输第二次了。
　　“铮——！”的一声嗡鸣骤然响起，于邱子休而言却像是晴天霹雳。
　　他猛地抬头往前看去，就见叶云起果不其然已经持着流光与苏轻尘缠斗在一起，苏轻尘手里血色的隗线与流光身上淡淡的金光交织在一起，看的邱子休触目惊心。
　　不只是苏轻尘的隗线，在叶云起踏出守阵的那一刻开始，周遭弥漫的来自封印上古凶兽之地的剧毒的死气也开始不断的侵蚀着叶云起的身体。
　　“叶云起！你回来！”邱子休有些惊慌的大喊，可叶云起完全没有听话的意思，依旧与苏轻尘打的难解难分。
　　他不想让邱子休一个人担着，他有能力替邱子休分担一些，不管邱子休魂魄是否有恙，但长时间高强度的使用这些禁术都是伤身体的，能少耗费一些精力便少一些更好。
　　邱子休此刻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头顶的阵法上面，已经没有办法管顾上把叶云起锁回阵内来，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没什么气力去说，只能眼睁睁看着阵外两个人赤红着眼互相杀着。
　　苏轻尘原本的仙剑负尘是一柄重力量威势的剑，苏轻尘在平素修习时也更注重灵力爆发出的力量而非剑势间的速度。可到了现在不用剑改换成隗线了，苏轻尘在速度上竟然也完全不落流光下风。
　　叶云起以攻代守，不断地试着把苏轻尘往外逼，而苏轻尘却也在尽力闪避着叶云起的攻击不断地试着突破叶云起的攻势往邱子休身边靠。
　　苏轻尘与叶云起，邱子休和阵门，三人一物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办法突破。
　　但邱子休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僵局，因为阵门所施加的威压越来越重，他已经没有办法压制了，等他这边被彻底冲散，不过片刻阵门内的凶兽便能破阵而出。
　　思索间，阵门上的威势陡然加大，一声沉闷厚重的撞击声响起，汹涌澎湃的气浪顺着连系邱子休的法阵冲击着，仅仅一下便让邱子休口吐鲜血跪倒在地。
　　须臾，远远的云海上的锁链般桎梏着阵门的魂符骤然崩裂——邱子休所控魂符终于经受不住阵门附近强悍的威压和暴涨的浓稠的死气了。
　　刹那间，漫天魂符“咻”的一声尽数自燃，幽幽的魂火将这一片黑暗的死寂映得更加恐怖诡异，但也只是须臾间那魂火散尽便又只剩下星星点点飘零的细碎的火星。
　　邱子休被这一股巨力掀倒在地，后背几乎要将坑坑洼洼的土地压得平整，强烈的钝痛感发疯般席卷而来，浪潮般淹没了邱子休所有的感觉，除了浑身连同内脏骨骼都要支离破碎的剧痛外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直到过了许久邱子休才慢慢缓了过来，强撑着坐了起来，一整张脸还是痛苦的皱着，许久才恢复如初。
　　叶云起那边也是受到了阵法爆散时掀起的气浪的干扰，他和苏轻尘都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稳住，七零八落间也都分不清东西南北。
　　等到叶云起起身找准方位之时看见的便是疼的面目扭曲的邱子休，他连忙跑过去按着邱子休查看伤势。
　　所幸邱子休虽然不耐疼，但很耐伤，尽管这一下摔得不轻以至于邱子休都绷不住脸色，但并没有多大的内伤，经脉骨骼也都没有明显的损伤。
　　叶云起扶着邱子休站起身来抬头看去，偌大的天空像是被撕裂一般出现了一个黑魁魁的深渊巨口，阵门周边的符文不断地破碎又被洞口吞噬进去。
　　洞里面源源不断地涌流出了无数浓稠的黑雾，像是瀑布般从九天倾泻而下，直直的坠入腐海掀起了一阵又一阵数丈高的气浪。
　　云海之上的阵门里面，透过浓厚的黑气已经能隐约看见那只凶兽模糊的轮廓了，那身形高大壮实犹如山岳，肌肉贲张虬实胜似精铁，獠牙长而锋利，露出的爪牙也极富威慑。
　　又是“轰隆”一声闷响，连大地似乎都为之震颤，那原本便薄的如同一张薄纸似的阵门被撞出数条清晰的裂纹。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又是一声巨响震天动地，一颗丑陋狰狞的头颅撞破了阵门从黑魁魁的深渊中探了出来，兴奋地对着世间一声咆哮。紧接着是一只前爪探出，直接踩进了下面的腐海，激起了数丈高的水花。
　　那饕餮探出头颅和一只前爪后便不断的冲撞着，不出片刻整副身躯便都挣脱了封印和阵门的束缚，踩进了人间。
　　它近百丈高，大的如同连绵的山脉，光是牙齿就有这座尸山高，一只爪子便覆盖住了整片腐海。它浑身上下充斥着浓郁的死气，身上好几处地方还有没完全卸下的枷锁，只是大抵是神力铸造，并没有寻常锁链那般锒铛聒噪的声音。
　　如此邪祟出世，方圆千里而邪祟都会躁动，越是高阶的邪祟越是如此，那是在遇到危险时本能的警示，恐吓，攻击，逃窜，跪服……
　　这一点在尸山尤为明显，那些常年盘踞在九座山巅的高阶邪祟一时间全都出现，对着面前的庞然大物龇牙咧嘴，毫不掩饰地威慑着。
　　但它们终究是找错了对象，如此凶兽岂会因为尸山的这点邪祟而被吓到？饕餮瞪着双目对着某座山狂啸一声，恐怖的嘶吼声威慑十足，几乎是瞬间尸山大部分的邪祟都恭谦的匍伏下身子，以示臣服，不过也有少数邪祟冲着饕餮发起了死亡的冲锋。
　　以邱子休所在的地方盘踞的邪祟为主，数以百只邪祟一齐朝着饕餮发起了进攻，其中不乏是向饕餮发起挑战的，但也有诸多由邱子休控制的厉鬼。
　　只是如此百余只邪祟显然是不够应对饕餮的，邱子休所想的也不是凭着手下这些东西击败饕餮，他只是想要吸引住饕餮的注意力，不要让它离开尸山，这样他才有世间去布阵来困住这只庞然大物。
　　蜂拥而上的邪祟无疑是极大的挑衅，按照常理而言突然饕餮应该会以更加凶猛的姿态展开反击，但那凶兽却并未如此。
　　在最初的一声嘶吼之后饕餮便没了动作，任由那群邪祟攻击自己一点反击的意思都没有。
　　邱子休布阵之余瞥见了这一奇怪的现象，他虽然奇怪但不影响他的计划，不管它缘何不动，只要不试图离开尸山范围就行。他得抓紧时间迅速结阵，叶云起也在一旁尽着自己的努力去帮助邱子休。
　　只是要封印住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要整合尸山千百年来全部的阵法，对于邱子休而言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需要花费的时间也不会是少数。
　　须臾之后，饕餮突然仰头长啸一声，然后慢慢低下了头颅。
　　邱子休和叶云起在惊诧中抬起头望去，一个模糊的人影站上了饕餮的头颅。
　　苏轻尘满身血污，一身腐气，指尖长出的十根隗线在末端又分出千万更加细小的丝线，每一根丝线的尾端都没入了饕餮的身躯里面。
　　尽管大半条命已经交代在这个阵门上面了，可颤颤巍巍地登上饕餮头顶的那一瞬间苏轻尘脸上还是带着虚弱的浅笑。
　　等到苏轻尘在头顶站稳，饕餮又慢慢将头颅扬起，将苏轻尘托举到了极高的位置。然后饕餮几乎是很随意的挥动了几下爪子，便将周遭那一圈邪祟尽数清理干净，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才缓缓抬起眼眸，往邱子休和叶云起这边望了过去。
　　鬼阵撕裂封印，隗线操纵意识。
　　邱子休这才明白过来苏轻尘的用心，想来他手里那几卷残缺的古籍根本无力支撑他完全掌握整个召唤阵，但幸好他得到的残卷足够让他研得撕裂封印的阵法。所以到最后苏轻尘拼死也要送上苍穹上的隗线不仅仅是为了撕裂阵门，也是为了能在饕餮冲出阵门之前便将隗线埋入它的身体里，完全的掌控它。
　　“邱子休，凡人之躯如何比肩神明？上古凶兽，你要如何拦我？”
　　他们看不出苏轻尘脸上有什么表情，但若是听声音的话，除却得胜的兴奋或许更多的还有几分惆怅。尽管这些情绪都淹没在了重重的疲惫之中，但终归还是漏了些许。
　　“呵，在这尸山腐海，纵使是神明，他亦要逊我三分。”邱子休不知哪来的勇气，面对饕餮周遭肆虐的威压不惊不怒，倒是对着苏轻尘扯了一声轻笑。
　　话音落下，邱子休一抬手召出无数魂符，那魂符如鬼火一般疯狂地燃烧着，远比之前他们见过的所有魂符都要更具威慑。
　　除却魂符，那疯狂招摇的摄魂幡内更是冲出无数的厉鬼邪煞，千奇百怪，无所不有，每一只都煞气滔天，凶恶无比。
　　难道哥哥以前从未使出全力吗？
　　看着周遭不断涌现的各种他从未见过的厉鬼和灵魄状态的凶兽，叶云起不禁陷入了困惑之中。他不确定这些东西是否真的能战胜苏轻尘手里的上古凶兽，但叶云起觉得若是邱子休早些动用这些手段苏轻尘未必能打开那个阵门。
　　因为对手是苏轻尘，所以哥哥始终不忍心下死手，直到如今退无可退才迫不得已放手一搏的吗？
　　叶云起不禁怀疑，可这种行事风格简直和邱子休格格不入，邱子休不会是那种念记儿女情长的人，大概世上唯一能在邱子休心里留下牵念的只有婉莹姐姐一个人——至少尽管邱子休确实很在意苏轻尘，但还不至于冒这种风险。
　　“邱子休，你不觉得你现在所做的事情很可笑吗？想依靠着那个阵门里面透露出的饕餮的邪气作为支撑去驱使原本你无力驾驭的邪祟来对付饕餮，你不觉得有些异想天开么？”
　　苏轻尘不愧是同样精通禁术的人，一眼便看出了邱子休的想法，也打消了叶云起所有的疑惑。
　　邱子休没有作声，轻轻勾了勾手指，霎时间无数魂符离弦之箭一般朝着苏轻尘袭去，万千的邪祟也咆哮着发起了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