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尘》旻辞

105、舍命相争

　　“真是疯子！”苏轻尘咬牙骂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承人之诺，舍命相搏。我本就是疯子。”
　　漫天的魂符在空中凝结成形，周遭的邪气不断的翻涌着。
　　“到头来还是没能算过你，像你这种聪明人真是太令人讨厌了，枉我洋洋自得这么久，像个三流的丑角一样可笑。”苏轻尘倒也没有自乱阵脚，只是自嘲般的骂了一句，张着隗线率先发起了攻击。
　　邱子休抬手一挥，漫天魂符像是飞雨般向着苏轻尘袭去，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苏轻尘一点不乱，张着隗线一路横扫，将全部魂符尽数斩碎，然后带着凌厉的罡风直指邱子休。邱子休这次也没选择和苏轻尘硬碰硬到底，凭着自己习惯，凭着魂符的广博时而闪避，时而强硬，与苏轻尘缠斗在一起。
　　两人都不曾手下留情，魂符漫天，隗线凌冽，翻涌的鬼气四溢的碰撞，激的碎石纷飞，草木枯折，漫天的邪气带着带着来自鬼蜮的腐朽气息呼啸着，招来了更多的邪祟。
　　但也只是招来而已，两人缠斗掀起的罡风锐利如刀，两人激起的邪气翻腾如海，根本不是一般生灵足以涉足之地。
　　哪怕是被邱子休以法阵护住的仙门百家众修士，也有人已经因为为此地强悍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气，哪怕是苏轻尘以法阵固住的阵石也隐隐有崩毁之趋势，其威势可见一斑。
　　场上唯一还算好的只有叶云起，他周身缭绕着一层看不见的阵法，是他即使身处两人缠斗的中心也安然无恙。也正因如此，它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场面的局势，虽然邱子休已经尽了全力在抵挡，但由于分出不少精力在仙门百家和他身上，他应对全力以赴的苏轻尘其实还是落在下风的。
　　眼见形势不利，邱子休扬手召出四只凶灵扑向苏轻尘，自身却是急速后退向着死灵殿前的阵法袭去。
　　苏轻尘抬手撕开四只凶灵的防线，右手甩出三根隗线迅速拦住邱子休的路线，可邱子休几个闪身变向，灵巧的躲开了苏轻尘的截堵，离阵法更近一步。
　　“别动它！”苏轻尘咆哮着，从手里甩出漫天隗线，交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死死的封住邱子休的每一步路。
　　眼见前路被封死，邱子休顺手凝出一张轻薄的几近透明的符篆，可那张被他夹在手指间符纸在抬手便轻而易举地斩断了苏轻尘的隗线强行破开一条通路。
　　尽管没能拦住邱子休，但苏轻尘也确实阻了一阻邱子休的冲势，趁着这一个小空当迅速靠近了邱子休。眼见着就要拦住了却被斜里窜出来的人影扑了个满怀，强劲的冲势让他俩直接撞到了一旁的树上，彻底拦不住邱子休了。
　　“你敢作这个交换吗！”
　　就在邱子休即将落手摧毁阵石的时候，却猛然听到了苏轻尘的威胁。
　　他一愣神两旁却突然杀出两道黑影，逼得他后退数步，待他站定却发觉那两人是关摄和花清，而他回身看去叶云起虽将苏轻尘扑倒在地，但自己也落入了苏轻尘手里，苏轻尘手上十根隗线交缠在叶云起身上，将他紧紧缚住。
　　可等到苏轻尘站起身来，将叶云起完全展露出来时邱子休才发觉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缠缚，那是尸隗术最普通却最凶残的术法——绞杀。
　　而苏轻尘此刻所用的绞杀的不只是□□凡躯，还有灵魄。他有个和“灵”字阵一样朴实无华却简单易懂的名字，叫“弑灵”。
　　苏轻尘瞪着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邱子休，威胁之意毫无遮拦：“你想清楚，关摄，花清，还有喜欢了你一辈子的这个小子，你敢不敢做这个交换。”
　　“苏澈，我警告你，松手。”
　　邱子休脸上终于不再是一贯的冷淡，而是真真正正有了表情，不算狰狞，但足够骇人。他一字一顿地警告着苏轻尘，眼神凶狠的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别吓我，我不怕，大不了我陪他一起魂飞魄散，不入轮——”
　　苏轻尘一边说着一边收缩着隗线，锋利的线刃闪着灵光一点点深入，强势的威压一点点侵入叶云起的灵魄。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的叶云起身上流转出一道诡谲的咒诀，自心口处成型然后瞬间爆散卷起一阵锋利的罡风和连带着几近将周遭一切碾碎的威压，只是瞬间便斩断了苏轻尘困缚着叶云起的所有隗线，甚至于连带着苏轻尘自身还有周围的关摄和花清一并掀飞。
　　叶云起还来不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依稀看见了身上那道一闪而过的魂符咒印，还没等反应过来便听到了苏轻尘痛苦的哀嚎。
　　那是隗线被斩断的剧痛，连带着十指，连带着灵脉，连带着魂魄都在哀鸣。尸隗术修炼到一定境界，隗线便于灵脉魂魄融为了一体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邱子休在叶云起身上留下还是叶云起支援荀勉时落下的符咒，是关键时刻保命用的咒法，下的自然是毫不留情的死咒，如此才能瞬间斩断苏轻尘手里坚不可摧而又无坚不摧的隗线，但这一下也相当于斩断了苏轻尘身上的一部分就好比凡人被斩断了手脚、四肢。
　　邱子休看了一眼已经没有危险的叶云起，又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痛到抽搐的苏轻尘，蹙着眉心，似乎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倒是叶云起，似乎还纠结着要不要上去看看苏轻尘的情况，但身子还没探出去分毫便被一股怪力拖到了邱子休身边。
　　自知鲁莽理亏的叶云起倒是不敢看邱子休的眼睛，低着头装死。邱子休经历了刚才的一瞬，心情也是极差，一点不想搭理叶云起，张手召出魂符便开始施咒。
　　随着漫天阴邪之气一点点汇聚到死灵殿上空，尸山也随之震颤，须臾，一声巨响犹如平地惊雷般响起。紧接着远处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足足响了九道。
　　九道声响，预示着邱子休已经重新建立起与尸山的联系，再度掌控了尸山。之后邱子休勾了勾手指，九座山顶苏轻尘布下的阵石便轰然碎裂。
　　“苏轻尘，你好好反省一下，你所做所为，若是她知道了，该有多痛彻心扉。”
　　邱子休摧毁了阵石，回身看向了苏轻尘，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说的也至于这么一句话。
　　“我感觉灵力恢复了！”
　　“真的！但是好少！”
　　远处突然传来修士们惊喜地呼喊，可邱子休听到却眉心一蹙，惊得脸色都变了。
　　他抬头看去，天上翻涌的黑云并没有停止甚至更加迅速地旋转着，像是一张滔天巨兽的血盆大口，吞噬着一切。而身后苏轻尘的哀鸣也在一瞬间变成了狂笑。
　　“邱子休，对于这群逼死婉莹的凶手，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恨吗？”
　　邱子休猛地回头，苏轻尘从地上慢慢站起来低着头轻轻地拍着身上的灰尘，一点不像是经历重创的样子。他的声音有些冰冷低沉，像是一潭死水，像是失望到了极点。
　　邱子休视线往下移了几尺落到了苏轻尘的手指上面，原本整齐的缠绕在指根的弦线在被斩断之后已经被苏轻尘彻底舍弃，全都脱落下去，只剩下了一圈圈泛红的勒痕。
　　只有勒痕，没有伤口。
　　没有伤口，说明苏轻尘刚刚所有的痛苦都是演出来的，他根本没有让那些隗线深入他自己灵脉魂魄，所以断了也就只是断了，无伤大雅。
　　“我真替她不值。”
　　苏轻尘等了半晌也没等到邱子休的回音，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须臾他的指尖像是被撕开一样垂落出一根根血红的丝线。
　　十根细线，每一根都红的像是浸满了鲜血，每一根都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的舒展着，就那么长了一尺长，轻轻的垂落在苏轻尘身侧。
　　真的是长出来的，从苏轻尘指尖撕破血肉，染着淋漓的血生长出来的。
　　邱子休瞳孔骤缩，盯着那十根血线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
　　这才是最正统的尸隗隗线，生于灵脉，养于血脉，与魂魄相连。
　　从修炼时起，便以血肉灵气滋养着，等到最后隗线与魂魄神识一体，便能纵来从手中破出，为己所有。
　　这样的隗线才是真正的和隗师同根同枝，同根同源的隗线，他早已是隗师身体的一部分。由它所操控的任何生灵也会在压制下成为隗师的一部分，不再像是木偶傀儡一般需要繁复的操作，只需要心神所动，尸隗便能领会隗师的意思，做出最精准最迅速的行动。
　　“罢了，值不值得有什么关系，反正——已经回不来了。”
　　苏轻尘眼神的哀伤中瞬间掠过一道浓重的杀意，下一刻，他身形一动，几个起落闪身便越过了邱子休，飞身到了那片崩碎的怪石前面。
　　邱子休直觉苏轻尘要摊牌了，也已是迅速赶去想要阻止，顺带撤了困住仙门百家修士的临渊阵放他们出来好多些助力。
　　可在邱子休回身的一瞬间，原本围在仙门百家周遭的邪祟也一起转火，咆哮着朝着邱子休袭去，拦住了邱子休的去路。
　　其实并不能算是拦住，只是稍稍阻了阻邱子休的脚步，算成时间其实也不过一瞬，但就是这一瞬之差，让邱子休没能拦住苏轻尘的动作。
　　随着苏轻尘扬起的双手，十根血色的隗线冲天而起，长的像是没有尽头似的直插天际，澎湃的威压冲散了天空中翻涌的浓重的云海，牢牢地抓住了云海之上被藏匿的阵门。
　　如今云海退却些许，邱子休也终于看清楚了腐海顶上的那片天空里藏匿的鬼阵。
　　那鬼阵呈暗紫色，周身缭绕着血气和黑雾，阵法上面流转的全是最古早的最复杂的梵文，密密麻麻的盘踞着整个阵面，唯有最中心一只狰狞恐怖的兽头纹饰他勉强认得出。
　　如果他没记错，这应是饕餮头纹。
　　所以这个阵便应是最纯正的鬼阵的一种，隶属于召唤阵一支，不是传说中能撕裂无间地狱的召唤阵，而是更上一层楼的，足以撕开上古神明封印放出真正的上古凶兽的召唤阵。
　　鬼阵一脉的古籍他只见过寥寥数本，对于这种足以毁天灭地的阵法了解并不多，又或者在他所读的书籍里，对着这种鬼阵的描述更多只是一种设想，并未实际记载过任何这种召唤阵，所以他不清楚苏轻尘施展的这个阵法是否真的有效。但，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毕竟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一步都错不得。
　　邱子休不清楚苏轻尘的苏轻尘的隗线到底作何用处，但就目前来看或许是为了撕开阵门。或许是由于苏轻尘阵法修的并不那么出类拔萃，而这鬼阵记载又太过残破，缺失严重，苏轻尘并没办法完全复原，所以这鬼阵的阵门或许无法打开，只能依靠隗术强行撕开。
　　这本就是个“放出”的法阵，如今阵门也本就受着里面凶兽的冲击和侵蚀，想要撕开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
　　“邱子休，我本以为你该和我一样的。毕竟你我最清楚他有多好，毕竟你当时的状况我是看在眼里的，我不清楚你究竟缘何背信弃义，成了仙门百家的保护伞。但不重要了，你要走，那我便一个人背着，就算只剩我一个人，我也担着。”
　　苏轻尘像是完全心灰意冷的放弃了一般冷声说着，言毕他双手猛地用力扯着手里的隗线，远远的苍穹之上似乎也传来了厚重的回响，阵门上面的两股力量拉锯着，激的周边的云海更加剧烈地翻涌着。
　　邱子休忽略了苏轻尘的话悍然出手，百千张魂符犹如破空的利刃直插苏轻尘而去，可苏轻尘周身两道人影尽职尽责的守护者苏轻尘，或用刀剑，或用符篆，或用躯体，拦住了每一张指向苏轻尘，指向苏轻尘的隗线的魂符。
　　在关摄和花清的阻拦下，邱子休势头不得不缓上一缓，不然两人尤其是花清很有可能撑不过一轮。
　　苏轻尘似乎也是算准了这一点，依旧兀自和那云海上的鬼阵拉锯着，根本没有理会邱子休这边的状况。
　　另一边，苍穹之上的巨变使得数不胜数翰如烟海的邪气涌入尸山，激的无数邪祟躁动不已，仙门百家此刻也是寸步难行，疲于奔命的应对着蜂拥而至邪祟。
　　关量和花傲拼了命的想要冲过来带走关摄和花清，可茫茫十来丈的距离在尸山兽海的包围下也显得极端的漫长，两人拼尽全力也没能缩短分毫。
　　叶云起虽是在无法使用灵力的情况下被苏轻尘斩断了冥夜，但仙剑金丹的联系可不仅仅是灵力，如此仙剑被毁，反噬非同小可。
　　再加上方才扑开苏轻尘被“弑灵”缚了一遭，虽然有邱子休搭救没能让苏轻尘完全施展，但那股威压还是使得灵魄受了不小的损伤，哪怕恢复了灵力之后也是一直跟在邱子休身边，没再做什么事。
　　只是现在放眼全场，只有他一个人还算自如，他说什么也没理由继续躲着，哪怕以他现在的能力无法抗衡苏轻尘去断了苏轻尘的隗线，但帮邱子休缠住关摄和花清也还是做得到的，再不济至少也能减缓邱子休的压力。
　　可叶云起刚有意图便被邱子休一串魂符扯了回来，锁在了身后动弹不得，尽管邱子休一个眼神都没分出来，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关摄和花清的空挡试图扰乱苏轻尘。
　　叶云起使劲拍打着符阵，试图让邱子休放自己出去帮忙，可邱子休全然没有理会，蹙着眉应对着场上的情况，时不时还要匀出部分精力去帮一把灵力回复不多的仙门百家。
　　不知双方僵持了多久，苍穹之上再度响起一道惊雷似的巨响，法阵东面裂开一条裂缝，透过裂缝依稀能看见里面一只硕大狰狞的头颅。
　　“苏轻尘！你给我住手！”
　　眼见阵法居然真的快被苏轻尘撕裂，邱子休激动的怒喝一声一咬牙强行催动更多的邪祟出来助战，周遭风云骤起，六只凶灵从邱子休身后的摄魂幡里钻了出来，前仆后继的冲向关摄和花清将两人牢牢牵制住。同时一只背带五重黑纹的白虎猛然从林间窜出掀起一阵呼啸的罡风，踏着狂风浮尘，直冲天际朝着苏轻尘的隗线咬去。
　　隗线突然受击的一瞬间原本拉锯的平衡被打破，阵法强势的威压连带着鬼魇虎的威势一齐反噬到苏轻尘身上，硬生生压跪了他。
　　可不过转瞬间，苏轻尘再度施力，咬紧牙关压了回去，沉沉的威势和邪气化作刀刃般的罡风，顺着隗线一路肆虐，瞬息间便将鬼魇虎绞杀，掀起一场血腥的碎雨。
　　在鬼魇虎被绞杀的一瞬间，邱子休便受到了极强的反噬。虽然如今灵魄恢复，但鬼魇虎这种级别的仙兽的反噬还是太强了，反噬连带着法阵的威压一并作用到他身上，饶是他尽力保持也险些跪倒。
　　但这还不够，想要阻止苏轻尘光是一只鬼魇虎还远远不够。
　　邱子休咽下喉管里的一口血，接着放出一波又一波厉鬼，凝出一批又一批魂符，操纵着所有能操纵的邪祟自杀式的冲向苏轻尘的隗线。
　　一只只邪祟被苏轻尘隗线分出的无数更细小的隗线绞杀，而更多的邪祟不断的冲撞到隗线上，成为阵法向苏轻尘施压的一部分。
　　如今困境，已经无计可施，两人只能血拼只能死斗，看谁先支撑不住。
　　法阵还在一点点破碎，满天的邪祟一只只哀鸣着消散，苏轻尘咬着牙，绷着最后一根神经死死的坚持着。
　　他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但他也知道，一心三用的邱子休只会比他更难挨，更何况邱子休不久前才解了他给自己施加的散灵符，算是半个伤号，而他一直养精蓄锐，只待今朝。
　　此消彼长，邱子休应该是拦不住他的——哪怕他到现在也没能明白邱子休为什么要拦着他。
　　他的一缕魂魄之前一直融在邱子休身上，虽然无法支使邱子休做事，但邱子休的很多心理他都还是能感知一二。
　　他是有感知到邱子休的恨的，他是有感知到邱子休对仙门百家的恨意的，毕竟那个人在叶云起出现之前一直也是邱子休全世界，邱子休怎么会不恨？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到了如今邱子休带着如此的恨意也要护着仙门百家，甚至不惜与自己搏命相争。明明……从前他们永远是并肩站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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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轻尘。
　　苏轻尘依稀听见一道有些熟悉却又沙哑哽咽的让人有些陌生的声音。
　　你知道么，她死后很久我都无法平静下来，整个人阴沉的可怕，连叶子都不敢靠近我，他说我那段时间像极了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也觉得那时候的我快疯了，我脑海里面盘旋的都是恨，都是不甘心，都是不值得。
　　我所思所想，都是仙门百家的丑陋肮脏，我所念所望，都是血债血偿，我所求所为都是寻她魂魄，带她回来。
　　可我始终没能寻到她的魂魄，始终没有。
　　红尘莽莽，魂魄千万，鬼阵昭昭，无一得唤，人间孤魂野鬼数不胜数，可没有一只是她。
　　我以为，不在人间，便是将入轮回。
　　我穷尽邪术上求碧落，下探黄泉，生死之间，轮回之里，我无一不寻。
　　但无论哪里都没有她，他的魂魄就像是彻底消失在红尘之里，又像是从未来过这个世间。
　　直到很久之后，我做了个梦，终于在梦里看到了她。
　　我和她说了很多很多，她听了很久，到最后笑了。
　　我以为她是认同的，她是高兴的，她是希望我付诸实践的。
　　但不是——
　　她说人间百态，有人高尚，便有人肮脏，我不该只看见仙门百家最丑陋的一面。
　　她说我应该看到邪祟泛滥时，人间十四州处处挥舞起的灵光四溢的仙剑，我应当看见黑龙躁动时，飞柳湖外四面驰援修士，我应当看见仙门百家的功绩，应当看见人的善，而非人的恶。
　　她说，他自始至终从未有恨，只有遗憾。
　　她的遗憾，是尸山邪祟尚未根除，是黎民百姓仍旧活在阴影之中，是她——再不能救人水火。
　　你知道你我为什么始终都没找到她的魂魄吗？
　　我告诉你，她的魂魄就在我们脚下，就在尸山九重山里，养了鬼阵，镇着邪灵，护着苍生。
　　她说如果我一定想要为她做些什么，那便替她还人间一个河清海晏，一个太平无忧。
　　我不理解，但我答应了。
　　我不忍心让她失望，也不想她的牺牲白费。
　　你知道吗，她是那么干净的一个人，生前死后，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没有一丝罪孽。
　　你不该让她沾染上这些污秽。
　　她就该干干净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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