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照念乔》边野牧酒

8、触及不到的月光

　　“顾念乔，你最近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这是沈自染最近经常对她说的一句话。顾念乔也会笑着告诉沈自染，人嘛，总要学会改变。

　　“顾念乔，你打算高中考哪所学校啊？”沈自染说话的时候从抽屉抽出一本书，然后仔细的翻越着。沈自染抽屉变了，她抽屉不再装着零食，而是密密麻麻的书本。

　　她似乎也有了目标一样，为这目标不懈努力，说真的顾念乔都对沈自染的改变感到不可思议。

　　“市一中。”说出市一中的时候，顾念乔没有犹豫，语气坚定。

　　是目标，更是一个约定，和许白昼读同一所学校的约定，顶峰相见。

　　那个繁星点点的夜晚，她觉得自己就像被埋在漆黑的夜空里。

　　“如果你的世界很多人不理解你，那你就做自己理解自己，别让他们影响你”

　　是许白昼那句话把她从黑暗中拉出来，发着光。

　　“顾念乔，都快中考了，你这状态完全一点没有紧张感。”

　　“考试就要以最放松的姿态，越担心发挥越不好。”顾念乔看着沈自染恨不得把脑袋塞进书里的认真模样，一本正经的说道。

　　“一边去。”沈自染前一秒对着顾念乔嫌弃的表情，下一秒笑嘻嘻的说道。

　　“顾念乔大学霸，能不能麻烦你快来教教我这道数学题。”沈自染无奈的看着一道百思不得其解的数学题，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顾念乔拿起笔给沈自染讲解着解题步骤，以及自己的一些解题的思路，包括遇到这种题型该应对方法。

　　距离中考不远了，所以班里的学习氛围异常浓烈，就连平时调皮捣蛋的学生都紧张了起来，做着最后的冲刺。

　　“沈自染，我这教了你那么知识点，你不得请我吃点好吃？”

　　沈自染看着顾念乔一副讨价还价的模样，心想看来这请教不是免费的午餐，至少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说顾念乔，你什么时候比我还贪吃了。”

　　沈自染在想以前那个每天必须买零食的自己是不是该和顾念乔调换一下，此刻的自己俨然一副爱学习的学霸样子，越想越好笑。

　　“沈自染，我猜你肯定在想，自己现在不吃零食了，也爱学习了，一副学霸的模样。”

　　“......”

　　“不过话说，今天中午吃啥？”不知道是不是用脑过度了，肚子相应饿的快乐些，沈自染没有学习的欲望了，满脑子对是对中午吃啥坐着打算，手上的书随意的翻着，漫不经心。

　　“对了，叶翩上次不是说有一家火锅蛮好吃的嘛，要不一会下课问问他去。”

　　他们四人组，关系格外亲切，平时他们没少出去吃过好吃的，只不过许白昼很久没在桃中看见过了，所以现在是三人组。

　　每到这时顾念乔总会想起，他和许白昼初中认识的那次相遇，倒巧不巧坐在许白昼对面。

　　可是现在连这样普普通通坐在他对面就很开心的机会都不曾拥有，是否后悔那天晚上没有和他多说几句话。

　　叶翩和沈自染一样十足的吃货，他对附近有哪些美食格外清楚，他们三人组不时也因为中午充裕点时间去寻找一些不近不远地美食店。

　　上次叶翩还向她们过一家好吃的火锅店，刚好今天可以去试试。

　　“叶翩，中午一起吃饭吗，你上次说的那家火锅店，想去试试？”

　　一下课沈自染就马不停蹄拉着顾念乔走到叶翩桌子前，这股激动的劲，顾念乔觉得一定是出于吃货对美食的迫不及待。

　　“行，不过那边有点远，得骑车去。”叶翩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叶翩，你载我？顾念乔那小身板明显带不动我。”

　　“这......”叶翩还想说点什么，沈自染就打断了她。

　　“我这是锻炼你腿部力量，为你体育中考做好充足准备，你成绩再好也抵不住体育给你拖分啊。”沈自染边说，眼神望着顾念乔，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沈自染，我怀疑你内涵我。”

　　“我哪敢呀，到时顾学霸不给我补习了，得不偿失。”沈自染嘟着小嘴，委屈的解释道。

　　S市大多数公立学校，因为就地入读的规定，所以就读大多数学生都是住在附近的本地户口，所以在校园里面总能看到选择骑车和走路的学生。

　　初三那年，早自习更早了，所以顾念乔买了一辆自行车，因为还要在家解决早饭的缘故，为了方便更快的到达学校。

　　那年的校园里面流传骑“死飞”做亮眼的人的一句话，因为独特的外形，和亮眼的配色，掀起一波狂潮，死飞在学校成为了许多骑自行车上学同学的首选。

　　顾念乔和沈自染因为平时和叶翩也没少打招呼，所以都知道叶翩平时是骑车到学校的事。

　　所以自然也知道叶翩骑着也是热门的“死飞”自行车，只是顾念乔和沈自染都没想到叶翩那么文静的外表下，还有那么一颗狂放不羁的心。

　　还有“死飞”是不能载人的，所以最后三人的安排，顾念乔载着沈自染，叶翩骑着“死飞”去往吃饭的路上。

　　“顾念乔，看着你文文静静的，我还担心你载不动我，怎么骑起车来，四平八稳的，还挺有安全感。”

　　“你要是个男生，我都想嫁给你。”沈自染说这话的时候欠欠的，顾念乔不用回头，沈自染就能想到顾念乔想白自己一眼。

　　可她还是太年轻了，沈自染感觉坐在后座安安稳稳的安全感顿时消失，不知什么时候顾念乔骑车的车速快了起来，突然的加速，差点她整个脸扑在顾念乔后背上。

　　“沈自染，你可坐稳了，我接下来带你见识下，我不平稳的车技。”顾念乔不怀好意的笑，踩踏板的脚更是快了几分。

　　“顾念乔，我错了，你慢点。”

　　沈自染只看到周围的一切在她眼里飞过的一闪而过，穿过了一个又一个街道，路过一个又一个红绿灯，顾念乔像个飙黑车的司机，反正上了顾念乔的这贼船，她此刻是没下船的机会了。

　　“我说你们两个吃东西真积极，不过你们那么急，知道路吗？”叶翩看到顾念乔骑的越来越快，都快离开他的视线范围，笑着提醒道。

　　等他们三人到了目的地，叶翩和顾念乔锁好车，叶翩看了眼时间花了10分钟不到，然后他们三人便朝着火锅店走去。

　　火锅店开在一个大超市的旁边，外面便是一个公交车站，这个站点顾念乔特别深刻，这里停靠的8路公交车的起始站就是市一中。

　　因为对市一中的目标，所以顾念乔平时也会了解去市一中的路线。

　　火锅店叫事事顺，估计名字的原因，不少人希望借着这个寓意非凡的店名，希望吃了事事顺心，所以生意格外不错，好的是他们来的不算晚，还有位置。

　　店里的设计颇有古风的味道，古色古香的木柱雕窗，仿佛穿越到了古代，她们选了一个靠里的位置，几人先点好了要吃的菜，坐着等着汤锅上来。

　　“顾念乔，等会你帮我打个油碟呗，多放点小米辣。”

　　“好。”因为沈自染坐在靠墙的位置，所以沈自染不用说这话，顾念乔都会帮她去打油碟。

　　顾念乔起身去打油碟的时候，叶翩也站起身来去打油碟，调料台的位置前面是透明的玻璃，隔着玻璃，顾念乔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外面的公交站，还有不时从公交站上下来的人群。

　　顾念乔往着两个碟子里放着调料，她自己的油碟她不喜欢放香油，她觉得过于油腻了，她一般就喜欢放点辣椒末和蒜泥之类的蘸着吃。

　　“顾念乔，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有许白昼一个人吃火锅不放香油就算了，没想到像这样的人还有第二个。”叶翩笑着打趣道。

　　听到许白昼的名字，顾念乔打佐料的手不自觉晃动了下，他的名字像一阵风一样，一旦出现有任何有关他的风吹草动，都会把她内心原本那片平静的湖吹的波澜荡漾。

　　“那次吃火锅，许白昼还一本正经的问服务员有没麻酱，服务员笑着回答没有麻将，不过有扑克，你知道的一般这边的火锅店都是不会有麻酱的。”

　　“没......想到许白昼还会有这样的囧事。”

　　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会表现的太过反常，然后露出一个微笑，她从来不会公然在别人面前提他的名字，因为公然说着许白昼的名字，仿佛就像把自己的心思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一样，她的暗恋只敢藏在心里。

　　她默默低着头，感觉此刻的脸颊有些发烫，她同时也害怕叶翩看到自己的这个模样。

　　叶翩全程目光没有在顾念乔身上，所以不会注意到顾念乔任何的表情变化，动作迅速调完料便大步朝着座位走去。

　　顾念乔站在原地，试图像让空调的冷风让自己滚烫的脸颊暂时缓解下，目光若无其事的的朝着窗外看去。

　　隔着店里清澈透明的玻璃，她仿佛在公交车站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因为背对着她所以顾念乔看不到他的脸。

　　但是那个背影她始终觉得自己不会看错，因为那个假装视若不见，目光回首千万遍都是他，她偷偷看了无数次的背影，那个只是远远看着便可温暖自己四季的少年。

　　很快一个想法就打断了她，许白昼早就不在桃中了，而且只是一个很像的背影。顾念乔啊顾念乔，最后阶段了，别胡思乱想了，人家压根对你没有任何想法，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呢？

　　想着耽误太久了，顾念乔打消了这些念头，快步离开了调料台，坐到了餐桌上。

　　“顾念乔呀，感觉你去了好久，感觉你状态不对，是不舒服吗？”沈自染看到顾念乔回来的时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担心的问道。

　　“我没事，沈自染，可能这里面有点闷吧，一会就好了。”

　　沈自染没有多说什么，于是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涮着菜吃的不亦乐乎，吃完饭他们便准备回教室午休了。

　　“叶翩，你这单车要是以后要搭别人，可上不了台面。”上楼梯的时候沈自染笑着给叶翩提了个意见。

　　叶翩没有说话，默默的听着。

　　其实沈自染不知道的是，顾念乔发现，从那天以后叶翩的单车貌似不是“死飞”了。

　　而且因为后面中午吃饭的时间缩短了很多，所以三人组最终没有更多的一起寻找美食的机会了，而是之后随便吃点东西应付下了，便投入到了初三最后冲刺的阶段。

　　你一生遇到过难忘的风景是什么？

　　这是顾念乔看到过的作文题目，顾念乔久久写不出来，沈自染却颇有心得。

　　“倘若说遇到过最美的风景，我会想起那个奔跑过的盛夏。叶子不偏不倚的落在水墨画上，我不偏不倚的踩在白色帆布鞋上，一切好像那么顺理成章，又貌似不经意，不经意的那个夏天，是我不会忘记的风景，那个和叶脉书签一样清晰透彻的盛夏，是我铭记了一辈子的盛夏，是我不能触碰的盛夏。”

　　“沈自染，这个白色帆布鞋是谁呀？”顾念乔看着沈自染写的句子，出于好奇的问道。

　　“顾念乔，你有喜欢的人吗？”沈自染话题一转，俏皮一笑把疑问抛给了顾念乔。

　　“我？没有吧”

　　顾念乔虽然表面表现的格外镇定，其实内心格外的慌张，就算是好朋友，喜欢谁这种事，也是心底不能说的秘密，也不能表现的有一丝慌张，生怕被沈自染发现一点端倪。

　　“也对，像你这种一心沉迷学习的人，也没真正了解一个人，也不会喜欢一个人上任何一个人。”沈自染对顾念乔没有任何怀疑，她笑着捏了捏顾念乔的脸。

　　“顾念乔啊，顾念乔，你要是喜欢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什么样的人才能得到你的喜欢啊？”

　　“对了，中考结束，我想要勇敢一次，像喜欢的人表白。”

　　顾念乔默默听着沈自染的话，没有说话，她出神望着窗外的风景。

　　想起那个蝉鸣起伏的夏天，那个退步严重，一度陷入怀疑的自己，同样也是那个蝉鸣起伏的夏天，他和许白昼故事的开始。

　　顾念乔小心翼翼把这些故事一直记录着，从未落下，她笑刷过多少试题，就写过多少故事，她和许白昼的故事停在了那个夜晚。

　　顾念乔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听到过许白昼的消息，校园顿时没了那个风一样的少年的八卦新闻。

　　中考结束的那天，有人喜笑颜开，有的人哭的撕心裂肺。

　　那年学校周边发生了许多天翻地覆变化，教室里天花板上的吊扇宣布退休。

　　接班的空调，吹走了以前那个夏日的酷暑，把凉爽的风留在了那个奋斗的季节。

　　对于顾念乔来说，自己初中的故事也该告一段落了。

　　自己的发挥来说市一中应该没啥大问题，作为年级第一，她几乎都会被各科老师喊着去办公室，被询问考试发挥咋样。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所以学校没了多少人。

　　好巧不巧，腹部传来的一阵疼痛，她才发觉例假造访，她忍着疼痛走在走廊里，随后趴在三楼走廊上，希望缓解一下。

　　和往常一样低头看着学校楼底下，同时也想搜寻下会不会在此刻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那个身影，好在上天没有辜负她。

　　她在一楼的一个楼梯口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就那么站在楼梯口，顾念乔都觉得他身上带着光闪闪发光，嘴角永远是那个自己百看不厌的小梨涡。

　　她发现许白昼似乎在楼梯口和谁说着什么，因为楼梯挡住了，所以顾念乔看不清是谁。

　　很快顾念乔便看到许白昼伸出双手和楼梯口的谁拥抱了一下，她的心就像被什么牵扯了一下。

　　就那么猝不及防的看着，自己暗恋的那个少年，此刻和谁拥抱。

　　她内心所有的思绪止不住翻涌出来，因为看不清许白昼抱的是谁，她的内心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侥幸的。

　　有的时候越担心什么，便会遇到什么。

　　她的位置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楼梯，所以当从一楼上来二楼的楼梯口看到沈自染满脸微笑带着急促的小脚步跑上来时，她的眼睛止不住酸涩起来，她才意识到自己貌似哭了。

　　顾念乔想起自己第一次哭的时候，是自己写作文不被老师理解那件事，在爷爷面前哭的撕心裂肺。

　　那时遇到了许白昼，这个少年像光一样出现在了她的青春里，并且告诉她要自信，所以她做到了。

　　许白昼说顶峰相见，她也做到了，市一中的目标始终不变。

　　本来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一厢情愿，顾念乔你为什么会难过呢？

　　她想起沈自染说的中考结束就像喜欢的人告白。

　　此刻沈自染的满眼欢笑，无疑就是再告诉清清楚楚告诉顾念乔表白成功了。所以在楼梯那一个拥抱，是和沈自染。

　　许白昼那样闪闪发光的少年，也许喜欢的就是沈自染这种，性格活泼，讨人喜欢的女孩。

　　唯一自己在许白昼眼里成绩好这块遮羞布，此刻就像被硬生生扯下一般。

　　害怕自己哭相被老师看到后问起缘由，她缓步艰难挪动着，腹部的疼痛，心里的悲痛没有任何一个绕过她，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

　　即便悲痛万分，此刻需要卫生巾的大事刻不容缓，不过好在平时书包有所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等她去教室拿完东西，去厕所处理好之后，便准备趴在教室的桌子上休息一番。

　　教室门口传来沈自染急促的脚步声，顾念乔眼睛红红的，她还没调整好情绪。

　　“顾念乔，你怎么哭了，据说你不是发挥的蛮好的嘛，难道这样你还难过吗？”

　　“是，我在你们眼里考的好就是很正常的，所以我一哭，你们都觉得是我考的不好，我才会哭，你们真的懂我吗？”

　　那句难道这样你还难过吗，顾念乔觉得格外的敏感，所以说话的时候都带着哭腔。

　　“刚才许白昼让我喊你，说中考解放了，四人组出去吃饭庆祝一下。”

　　“你们去吧，我想一个人好好休息下。”顾念乔不清楚，为什么今天听到沈自染的话格外敏感。

　　自己不去，是不想让许白昼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在他面前她会想着办法，展现自己光鲜亮丽的一面。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再也压制不住了，她趴在桌子上哭了出来。

　　此刻她嘲笑自己为什么会热爱文字。

　　这股热爱，反而让她难过的时候，可以把任何一丝一毫的细节，反复咬文嚼字，在深刻的放映在自己脑海，让她本就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

　　除了自己的抽泣，顾念乔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渐渐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只是恍恍惚惚在一个梦里。

　　自己走在那座玉桥上，那个亮眼的白昼，像厚厚的霜一样，似乎有重量一般，盖在她的身上压的不能动弹，却又能冻在她的心上，感觉异常寒冷，她茫茫找不到方向。

　　沈自染一言不发，叹了口气，把一包纸巾放在顾念乔的旁边，默默走下楼去。

　　过了一阵子，三楼走廊上，顾念乔默默的看着楼底下。

　　听不清他们三人说了些什么，但不难看出他们的欢声笑语。

　　那个偷看了无数次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完全消失在了她的视线。

　　顾念乔觉得今天的夜空也暗淡不少，和此刻暗淡的自己一样，抬头是努力也触及不到温柔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