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照念乔》边野牧酒

2、圆

　　凜冬将至，大雪纷飞，院外的梅树不堪重负断了几枝，院内顾老拿出烤火炉擦的程亮，放上炭火。

　　每年最寒冷的时候倒也是顾老最温暖的时刻，倒不是随着炭火燃烧升起的火温。

　　长期生活在这的他倒适应这里的气候，不必烤火，只是每逢这时到这玩的孙女，他生怕冻着。

　　于是乎一老一小，让原本冷清的小院闹腾起来，顾老觉得是最温暖的时刻，这个温暖是来自心里。

　　“乔乔，过来烤火，可别冻着了。”顾老一边摇着蒲扇旺火，一边招呼着孙女过来烤火。

　　孙女坐在院门口的台阶上出神地望着院外的那棵梅花树，小脑瓜子里不知道在想些啥。

　　孙女叫顾念乔，这孩子打小一股不服输的劲。

　　五岁的时候妈妈说，再不听话送你去你爷爷那给他抓野兔，这小兔子顾念乔一听就来了神。

　　兔子这玩意机灵得很，跳的飞快，顾念乔的小短腿，可完全追不上这灵活的玩意。

　　这孩子也不放弃，摔了好多个狗刨地，冻的小脸小手红扑扑也毫不在乎。

　　爷爷喊她在家好好待着她也不听，发烧感冒打了几个屁股针暂且消停了几天。

　　好了又去雪地里一顿猛虎下山，只不过这不是什么猛虎，是一只小奶虎。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逮到了一只，她立马打电话给妈妈，肥肥的小脸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爷爷，我来啦，每日一首诗，今天是第几首啦。”

　　“第……151首诗了”爷爷拉长了音调，意味深长。

　　顾念乔，从五岁开始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来这玩上三十天，顾念乔现在十岁刚好这年的时候第一首诗到了151首。

　　“今天是啥诗？”

　　“杜牧的赤壁”顾念乔拍了拍身上的雪，小短腿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院内走去。

　　顾家有女初长成，只是每长一岁，顾老也跟着老一岁。

　　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陪孙女多久，可以看着她到多大。

　　不觉之间，悄悄的忧愁爬进了他那皱起的眉头。

　　走到院内，顾念乔看着爷爷头上皱起的眉头，小小年纪的她看不出爷爷的心思。

　　学习的时候老师讲过人有喜怒哀乐，欢喜悲忧，看着爷爷皱起的眉头，她知道怎么让爷爷开心。

　　“爷爷，左手右手都拉住，咱们围成一个圆。”

　　顾念乔伸出小手，拉着爷爷那双大大的手，想要凑成一个圆，不过他们两个人可围不成一个圆。

　　顾老疑惑这小丫头片子又想整啥幺蛾子，看着顾念乔鼓着婴儿肥的小脸，像个小老师一样示意爷爷左边一点，右边一点。

　　就这样爷孙俩小眼瞪大眼，小手拉大手，看着最后他们两个围成一个似圆非圆的形状，顾老是笑的合不拢嘴，原来小丫头片子是看出了他的忧愁，想逗他开心。

　　“爷爷，老师说圆代表圆圆满满，今天咱爷孙俩幸福团圆，爷爷要开心哦，虽然这圆有点丑，不过还能看。”

　　人生短短几十年，家里只要圆圆满满幸福团圆，年轻的一辈，年老的一辈小手拉大手，大手拉小手，家族的传承，这生老病死都不及这幸福的圆。

　　院子年代久远，院顶屋檐上，院内的木门上盖着厚厚的雪，顾念乔推了推木门，嘎吱作响。

　　积在木门上厚厚的雪瞬间到了她头上，左一个右一个像一双耳朵，加上顾念乔黑白相间的棉衣活像个小熊猫。

　　爷孙俩到了屋内，先前顾老生的火，让两人瞬间暖和起来，爷爷拿了几个红薯放在火上烤。

　　剧烈的高温瞬间侵袭了红薯的表皮，一股诱人的香味飘进了顾念乔的小鼻子里。

　　顾念乔蹲在烤火炉前，双手揣兜里。

　　爷爷从桌子上拿了一本泛黄的书，残缺的封面画的是李白，水墨相间，李白站在高高的山上，左手捋着胡子，眼中是浩瀚星辰。

　　李白的诗向来豪放，顾念乔最喜欢那一句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顾念乔没事也喜欢写东西，对诗情有独钟。人家还在玩玩具的年纪，顾念乔在家里的书桌上翻着一遍又一遍的唐诗三百首，她也看不腻。

　　一个人有一件喜欢做的事，叫做爱好。

　　爱好这东西就像冬日的初雪，盛夏的暖阳，一出现就惊艳到了你，吸引你，于是你就会喜欢上好多年。

　　顾老拿了烤好的红薯，放在桌上，顾念乔眼巴巴的望着，随后顾老便给顾念乔念起了杜牧的赤壁。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顾念乔偏偏只听进了这两句，她拉了拉爷爷的黑色的大衣，小小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期待。

　　不知道是想知道这两句诗的含义，还是桌子上诱人的红薯。

　　“爷爷，这两句是啥意思啊”顾念乔边说，边偷偷摸了桌子上一个红薯，撕下皮就像只小仓鼠双手踹在胸前抱着食物啃。

　　摸了摸鼻子，方才撕了皮黑黝黝的小手，摸的鼻子尖上一抹黑。

　　顾老看着孙女狼狈的样子，甚是好笑。

　　“大概就是说，赤壁之战的时候，如果不是老天爷借了东风给周瑜，孙权的大乔和周瑜的小乔早就被曹操俘虏到铜雀台去了。”顾老倒是不慌不忙的解释着。

　　她和爷爷住的小院距离镇上有七里路，顾念乔透着玻璃窗户上还未完全模糊的缝隙看着院外一片白雪茫茫，梅花树，结冰的湖，风景甚好。

　　爷爷的小院在山上，风水上说占领高处，视野开阔，屋外有山有水有河流是处好地方。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院子，她和爷爷在这小地方聊着诗中的大世界。

　　“爷爷，这偌大的雪地不也困住了你我一老一小嘛。”

　　“你小丫头片子是茶壶里装汤圆。”

　　“爷爷，茶壶里装汤圆才不是我哩，你孙女脑子里的不是汤圆，可是满满的才华，嘻嘻。”

　　顾老也是玩笑话，当年顾念乔还是那个雪地里翻滚的小屁孩，现在的她倒也有了些灵性。

　　顾念乔拿着小笔在纸上涂涂画画，眼睛不自觉的合上了，大抵是玩累了，吃饱喝足，顾念乔趴在桌子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顾老在火上热了些酒，闷了几口小酒。

　　温酒下肚，粗糙的老脸上也能看出几分红晕，然后拿了一件厚厚棉衣盖在了顾念乔的后背上。

　　顾老看了眼顾念乔刚才涂涂画画的纸上写着一首诗。

　　“傲雪寒梅折几枝，东去春归还复来。

　　待到春深不知路，白昼照念桥”

　　前面写的倒是很有意味，就是不知道孙女后面为啥写这句白昼照念桥有些不搭，也罢，等她醒了再问问。

　　大雪还未停，看着顾念乔睡的很香，顾老这才慢慢的躺在摇椅上，慢慢的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