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星引（又名“恶犬驯服计划”）》青柠不橙

21、似曾相识的面具

　　“刷刷刷”，锋利长枪搅碎空气，带起阵阵罡风，以摧枯拉朽般的锐不可当之势，朝着地面笔直地刺去，却在马上就要穿破土层时，被持枪者猛地收了回去。

　　顾曦旋即身形一转，朱红缨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银白枪尖闪过森冷寒芒，霎时间撕裂劲风，传过破空声响。

　　随后顾曦手腕轻转，枪身也跟着转了过来，红缨掠过，挽出一个漂亮的枪花。

　　石桌前，亲爷爷手中抓着一块红棕木料，另一只手持着一柄小巧精致的刻刀，伴随着几声细碎声响，一点又一点的木屑脱离木料，花瓣般卷成木花，窸窸窣窣地坠落下来。

　　时间从沙漏中悄悄流逝，石桌上的木屑越积越多，原本光滑圆润的木料上也渐渐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刻痕，刻痕逐渐增多，木料上的图案，也慢慢清晰了起来。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抬头，正巧看到了顾曦的枪花，带着赞许的眼神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将注意力投入到手上的动作中去。

　　顾曦双手交换位置，两只手正持长枪中央，随后她反向用力，长枪在两股不同方向的力道下首尾交换，闪过一个半圆。

　　随后她身体后倾，墨色长发堪堪垂地，双手一拧，长枪掠过面门，屡屡发丝被枪风带动，在空中飘舞。

　　在顾曦的动作之下，以长枪中央为中心，一个圆形区域就此形成。所有靠近这个区域的事物，都会被即刻绞杀。

　　程子阳推开门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觉得自己今日已经起得很早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顾曦两人总是能先他一步，起床进行晨练。

　　有时候他真的很好奇，他们不困吗？

　　他悄悄地走到石桌前，在秦爷爷旁边坐了下来，看着院中在空中飞舞的身影。

　　“醒了？”秦爷爷头也不抬地问道。

　　程子阳点头“嗯”了一声，转头望着全神贯注的顾曦。

　　“那便好。”秦爷爷停下手中的动作，朝着手中的木料吹一口气过去。

　　片片木花在气流的簇拥下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四处逸散而去。

　　一张已经雕刻出雏形的面具随之展现在程子阳的面前。

　　秦爷爷放下手中的东西，面具与石桌相碰，发出一声脆响，程子阳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声音源头。

　　不经意的一瞥，他刚想回过头去，却忽然被寸寸木屑中的物件吸引住了目光。

　　仿佛空中被风绊住脚步的风筝一般，他情不自禁地将目光停靠在那个红棕色的原木上，没有上前一步近些观看，他只是坐在原地，久久没有拔出视线。

　　注意到他的目光，秦爷爷捞起桌上的面具，修长的手臂送到他的面前，面具倾斜出恰当的好处，刚好可以使他完完全全地看到它的全貌。

　　“如何？”

　　“抱歉，秦爷爷见笑了。”

　　听到秦爷爷的声音，程子阳猛地一惊，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接过面具，仔细观摩着上面繁杂的花纹。

　　秦爷爷见他这幅样子，笑出声来，连忙摆了摆手，

　　“无妨，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话毕，没有等程子阳说话，他便转身抬头望向泛着缕缕青色的天空，转而又瞧向不远处正在舞枪的顾曦。

　　秦爷爷站起身来，向前跨了几步，程子阳只觉得秦爷爷的衣摆好像从自己衣服上划过，还没等他转头去看，便已经听到了秦爷爷的声音。

　　“沉肩！”“胳膊伸直！”“重心太高！”“下盘稳一些！”

　　秦爷爷两只手背在身后，视线跟着顾曦的身影不断转移，同时时不时地指出她动作中的一些问题。

　　秦爷爷每指出一个问题，顾曦便会跟着在心中默念一遍，接着在下一次再次完成这个动作时不断调整自己的动作。

　　渐渐地，秦爷爷出声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再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顾曦不停的声音。

　　程子阳抬头，看了看顾曦此时的动作，转身向着房间走去，不多时，他的手上多了一个木质托盘，托盘之上，一个青色的茶壶和几个碧色茶盏正稳稳地呆着。

　　他重新回到石桌旁，将托盘上的东西摆在桌上，接着又继续自己之前的事情。

　　“呼”，锐利长枪撕裂凝滞空气，顾曦一手持枪，迎着晨风送出最后一势。

　　泠泠寒光闪烁，只听得那枪身嗡鸣，枪尖轻颤，朱红缨穗仿佛不断跳跃的火焰。

　　破空！裂风！摧城！

　　“很好，进步很大。”

　　秦爷爷点点头，眼神里满是称赞。

　　顾曦一枪终毕，收回长枪，一只手拎着枪，另一只手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朝着石桌走来。

　　程子阳余光注意到周围没有了破空声响，抬头一看，见到顾曦正在走来。

　　拎起石桌上的茶壶，拿起碧色茶盏，淡黄色茶水涓涓从青色茶壶嘴中落下，形成一条浅金色细线，缕缕白雾袅袅上升，遮盖住了他的面庞，这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丝丝茶香。

　　顾曦来到桌前，程子阳十分自然地将刚倒好的茶水送到她的手边，茶水的温热透过盏壁传到手心，还带着些许手心的温度。

　　顾曦见怪不怪地将茶盏接过，放在唇边，茶水沾湿了她淡粉色的唇，留下些许水渍。

　　茶盏很快就见了底，顾曦要将茶盏放下，程子阳顺势从她手中接过茶盏，另一只手紧跟而上，很快，茶盏底又重新被淡黄色茶水覆盖。

　　一只手送过去，一只手接过去，整个过程两人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进行一个眼神交流，仿佛已经进行过很多遍一般，两人配合的十分默契。

　　早饭过后，程子阳跟着顾曦，两人在菜圃中整理着七零八落的蔬菜。

　　接连这般久的雨水已经使得很多蔬菜都死掉了，连菜圃周围围着的篱笆，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两人将那些已经死掉的蔬菜埋在土下，让它们成为来年蔬菜们的养料，顾曦在前面整理，程子阳跟在她的身后，学着顾曦的样子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原本浅金色的衣摆处不可避免地多了几个褐色的泥点，修长白皙的手指此时也沾染上了湿润的泥土。

　　虽然心在菜圃整理，但他的心却还在刚才秦爷爷雕刻的面具上，顾曦看出去了程子阳的心不在焉，但她却不知道他在考虑什么。

　　她本想开口问一下，但随即转念一想，也许只是程子阳是为自己的身世家人之事烦恼，自己就这般问了过去，想来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无事”罢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顾曦对程子阳的性格大致有了一个模糊的认识。

　　只要是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东西，任你如何去问，也休想从他口中得到丝毫答案，而且这人极会转移话题，三言两语，便能将你引到另一个方向上去。你再想将问题拉回来，但不知不觉中，又会被他带的偏离了轨道。

　　有时候和他说话，真的会让人情不自禁有一种想要锤他的冲动。

　　但若是他有心想要告诉你什么东西，不需要你开口去问，他自然会表现在行动上去，然后再过来告诉你。

　　就比如，顾曦一侧嘴角微微上挑，继续着手上的工作，现在这种情况。

　　所以，她只需要等着，过不了多久，程子阳自然会过来找她的。

　　程子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中这般惦记着那个面具，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它。随之而来的就是不断增长的好奇心。

　　他总觉得，那个面具，或者说，这种面具，他在很久之前见过的，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程子阳手上的动作放慢了几分，装作漫不经心地向着顾曦的方向看了一眼，顾曦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用余光向着程子阳的方向瞥了一瞬，转念间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整个过程几乎是在瞬间完成，程子阳丝毫都没有注意到。

　　他低头，垂下眼眸，又将注意力放在手中

　　那个面具看上去就和平日里见到的不太一样，他记的，顾曦曾经好像也雕刻过类似的东西，既然如此，也许问一问顾曦，就能解决自己心中的困惑呢？

　　这般想着，程子阳悄咪咪地向前小步挪了一些，接着看似无意地开口道：

　　“我记得你之前好像在雕刻一个面具，不知道现在你完成了吗？”

　　顾曦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随即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原来是想问这个吗？

　　“那个早就已经雕刻完了，只剩下上色了，按理来说上色时应该早就完成了的，奈何前段时间忙着其他事情，竟然给忘了。”

　　顾曦低着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连头也没有抬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子吗？”

　　她“嗯”了一声，继续说道：

　　“若非你今日提起，我险些都要忘记它了。”

　　话说着，她忽然抬头，双目对上程子阳的眼睛，露出了一抹浅笑：“多谢提醒。”

　　程子阳似是没有料到顾曦会做出这番举动，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到他这幅样子，顾曦反倒是被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