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数学题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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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意站在大门口，声音闷闷的：“走吧。”
何序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还没好利索？今天能去上学吗？要不然别去了我帮你跟老师请假。”
“没事，走吧。”张明意跨坐在车后座，不耐烦地推了下何序的腰。
隔着薄薄的衣料，后座上的人略微发烫的温度微微灼烧。
何序不明所以，没再多问，安静地往学校骑。
这条路上本就熟人多，加上又是上学的点，整条路上都是槐云一中的校服。
“张明意，你可算来上课啦。”身后一个声音追上来，唐晁敞开的校服成了风筝，他捏着闸减速，“你小子好运气，前两天三心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吓死个人。”
后座的张明意来了兴趣：“怎么个事，桃子没跟我说啊。”
唐晁神秘兮兮地环顾四周，又往张明意处靠了靠：“桃子能说才怪，她为了黎采薇和别人打了一架，三心姐发脾气就是因为她。”
“啊？具体怎么回事？黎采薇不是在文科班吗，怎么还跨部打架？”桃子和黎采薇关系好，张明意一直知道，但桃子这人他太了解，打架这种字眼不是在初中之后就消失在他们之间了吗？
“欸欸欸，我还没说呢，序哥你骑这么快干嘛？”身边匀速的自行车箭一样蹿出好几米，唐晁声音比脚底下的车蹬子追的还快。
张明意回头一看，唐晁那小子到底是没追上，在视线里一点一点缩小。
他闷着声，戳了戳前面人的后背：“桃子到底怎么了？”
何序被他这么一戳，背部猛地僵直，像是过了电：“黎采薇被人造谣，桃子气不过，就上了。”
“哦。”张明意没再追问。
沉默片刻，没忍住又张口道：“那你当时知道吗？”
“不知道。”何序的答案和他的后背一样沉默。
桃子做些什么，想些什么，从来不和他们说，但之前的他们总能在事情开始之前全部了解，因为有人比他们两个都要了解桃子，甚至超过桃子自己对自己的了解程度。
“要是朱宇还在——”张明意的声音越来越弱，慢慢地扎到何序的耳膜上，淌了一身的血。
何序放慢车速，捏闸停车：“到了。”
张明意提着书包就走，没什么要等何序的意思。
何序抓上车篮里的书包，快步赶到张明意身边，一把攥住张明意的手腕：“张明意，你到底要怎样？”
湿漉漉的眼睛带着红血丝猝不及防闯进何序的眼睛：“我只是觉得，我们对不起朱宇。”
那天病床前的朱宇历历在目，何序一怔，松开了张明意的手，愣在原地。
张明意抬手，狠狠抹了把眼睛，连头也没回一下。
眼泪像是决堤的水，一直流，流到张明意慌忙闪进教学楼的厕所。这里的厕所远离办公室，香烟的雾总是弥漫着难以散去。张明意被呛地大声咳嗽起来，决堤的泪被完美地遮掩，劈里啪啦落了一袖子。
肯定是因为感冒，肯定是因为呛人的烟味，肯定是因为最近连绵不断的阴雨。
张明意咳嗽够了，在生了锈的水龙头下胡乱抹把脸。
怨恨天气和生病，是十七岁的张明意，最轻而易举的栽赃陷害。
张明意甩着手里的水出来，冷不丁对上门口的人。
“你怎么在这儿？”张明意的书包挂在手肘，很不方便。
何序拿过他的书包：“等你。”
“哦。”没来由的，张明意心里的火气倏地散干散净，他闷闷地跟在何序后面，半响开口道，“我不是冲你，对不起。”
“我知道。”何序直直地看着前面的白色瓷砖，“是我们对不起朱宇。”
身后的张明意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沉默地跟着何序，拐进教室。
桃子正立着书打哈欠，唐晁耐不住寂寞，扭头和张明意搭话。
张明意蔫蔫的，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
“脖子转这么大弯，是昨天睡觉落枕了吗？”王沁的声音冷不丁在耳边响起，唐晁正聊的入神，被吓得咣当摆正姿势：“没。”
王沁不满地扫了眼唐晁和张明意：“都高三了，都赶紧给我收收心，有说话那功夫多背两首古诗高考考到还能多拿个好几分，这好几分就是上千号人。”
槐云县在高考大省，考生众多，竞争极为激烈。
张明意像是感冒还没好利落，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捏着书角开始背。
何序往这边瞥了好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要不要请假再休息几天，还是我去医务室给你拿点药？”
“好的差不多了，你背你的，不用管我。”张明意扭过头，把后脑勺给了何序。
趁着王沁离开教室，桃子偷偷瞄了张明意一眼，他整个人窝成一团，好像那场大雨在他的身上还未离开。
她总觉得张明意和那封牛皮纸信脱不了干系。
人一感冒连带着感觉都迟钝下来，两道目光时不时落在张明意背上，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
桃子的目光撞上何序，她眯着眼睛，皱了皱眉头。
桃子的眼睛说话一样，站在一个旁观的，高高的位置，疑惑地质问何序：你在干什么？
何序的眼睛如常般澄亮，在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后，他移开眼睛。
他的一生像是一本数学题集，在选择某道题后，何序就会一点一点做完，无论这道题多难，哪怕尝试一百种一千种一万种方法，他也会做出来。
他永远能够做出150分的卷面，除了现在。
何序极为罕见地，逃避了这道数学题。
临到放晚自习，张明意还是一副没什么力气的样子。何序抓起他的书包，等着桃子收拾好一起走。
张明意没反驳，坐在座位上直打喷嚏。桃子揶揄他：“连打三个喷嚏，说明有人在想你。”
“去去去，哄小孩的话你还信啊。”张明意又打了一个喷嚏。
默不作声的何序瞥了他一眼，古老的传说有时候像是有魔力在，原来这种程度的，也叫想吗？
他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桃子和张明意就挥手和他说了拜拜。书包撂下的瞬间，口袋里的手机叮铃铃想起来，何序打开一看，是王一。
晚上十一点，啤酒杯里的黄色液体吱吱作响。
王一端起一杯仰头全吞了下去，何序坐在一旁，拿起一串烤肉：“别喝太急，对身体不好。”
“什么是对身体好？”王一不胜酒力，一杯下肚，混着情绪，像是在赌气，“失恋对身体好吗？”
高中毕业后，王一和安瑾去了不同城市，但仍然在一起，一到节假日，王一和安瑾的朋友圈都是合照。
至于分手，何序把烤肉放下，他从来没听说王一提过。
今天是周三，王一风尘仆仆，明显是临时起意回来的。
“怎么回事？”何序的短袖被夜风吹得鼓起来，王一把消掉泡的啤酒塞到他手里，何序端起来抿了一口。
很苦。
王一哭丧着脸：“安瑾她不要我了。”
王一又喝了一大口啤酒：“安瑾说，太远了，她觉得没有希望。”
王一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胃里只有刚刚灌下去的冰凉的啤酒：“安瑾说，她撑不下去。”
“安瑾说，都怨她，她没足够的勇气异地恋三年。”
“其实都怨我，当时我要是再多考几分，我们就在一个城市了，如果我挽留的话，说不定我们还不会结束的这么早。”
“其实没勇气的一直是我，当时先表白的不是我，不敢冲一冲她们大学的是我，假期的时候我嫌弃热不陪她逛街的也是我，其实都怨我。”
王一的胃里翻江倒海，他感觉自己要吐出来了：“怎么办啊，何序。”
再抬起头，王一眼泪纵横。
何序怔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
上高中的时候，王一做了何序两年的同桌，何序学的好，王一总是推过去一本又一本习题：“何序，这道题怎么办？”
何序总是会解答出来，无论这题有多偏僻古怪，可现在，王一还是问他，怎么办啊——
他不知所措。
是否感情这道题，他永远答不对。
王一喝得头晕转向，他并非来找何序问一个怎么办，只是心里啤酒一样的苦楚，没有人可以倾诉。
王一真的吐了，他扶着路边的树，吐的很可怜。
何序结了账，扶着喝晕的王一回了家——
在王一最后清醒的时刻，他大喊着不要回家，然后又开始流泪。
已经半夜一点，老街的灯早就灭了，拉开后门时，小黄一如既往地热情扑上来。
何序鬼使神差又例行公事地看了眼隔壁二楼，一片黑暗。
“谈恋爱好苦，异地恋好难，何序，不要轻易陷入一段感情。”王一喝得上头，拿着烧烤签子对准何序，声音尖锐。
那，如果是，两个男生呢？
何序没问出口，他收回目光，扶着王一往楼上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数学题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