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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一忘皆空 ...

  •   出于卫生问题,克莱默不能进病房,菲伊怀里被塞了个猫头鹰款式的布偶。菲伊搓了几下,手感还行,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摸索着撕开了比比多味豆的盒子,每吃一颗,菲伊就在纸上写下味道,再挥舞着纸张展示给诸位看。
      她不知道病房里还有没有人,但总想做点什么。

      邓布利多和斯内普一边商讨问题,一边看着她作妖。写废了的纸被随手扔在床上,斯内普抓过来一张,铺平在病房的床边小桌上。

      “回信飞来——是这样。”
      菲伊中午给韦斯莱双子写了一半的回信晃悠悠飘进病房,打个旋儿,稳稳降落。两相对比,字迹的差距变得显而易见。

      “闭上眼之后,字体更舒展了。”邓布利多看了一会儿,指着“i”“k”“q”几个字母。
      “字母书写方式也不一样。现在更自然,所有字母都有手写花体的影子。平时字迹更像是刻意写得僵硬。”
      “是很有趣,但这不能说明什么。”

      斯内普没有正面回答这一问题。
      “我有一个猜想。”他密切注视着菲伊的举动,慢吞吞地说。“听我说,然后相信我接下来说的话——菲伊不止十一岁。”
      “她不是孤儿。”
      “她曾在英国之外接受过高等教育。”

      正在咀嚼比比多味豆的小姑娘突然僵住了。
      漂亮的深蓝色双眼猛地睁开,眼神空洞迷茫地看向远处,神色慌乱。

      多味豆忽然间味同嚼蜡。鼻尖萦绕的消毒水味也同时无处可寻。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会儿工夫,嗅觉和味觉也没了。大概率是斯内普他们又知道了什么东西,加速了世界清理BUG的过程。
      菲伊猛地把手中纸张翻了个面,快速往上面写字。

      “你们做了什么?”
      “别看笔记本。别说出去。”
      “Please...”

      斯内普视若无睹,加快了语速。
      “看起来猜想是对的。而且菲伊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的笔记本里写的就是预言。鉴于她之前吸入大剂量迷乱药水后以为自己笔记本变空白,找我恢复,我怀疑她如果不写下预言会很快忘记。”

      像《绿野仙踪》里生锈的铁皮人,菲伊的手臂关节开始变得僵硬。她心急如焚,写字速度却不得已慢了下来。

      “想告诉波特密室里有蛇怪时,她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自那之后她逐渐摸索出规律,大概知道现状是因为什么,所以才会显得冷静。”
      “我想马人的理论少了一条——不仅仅是预言,一切本不该被知道的信息传播出去,都会让他们更快被星星碾碎。信息越宏大越关键,对他们影响就越大。今天变成这样,是因为我看到了……”

      “一个重要的信息。”斯内普脸色很难看地接着说。

      “很不幸这个信息是真的,而且非常重要,所以她一下子失去了视觉、听觉和语言能力。”他拽过菲伊手里的纸笔,最开始几行潦草的字迹之上,堆叠的是毫无意义、大大小小的圆圈。
      “而我刚刚说了这么多,只是让她失去了书写能力和四肢的运动。或许还有味觉?她多味豆吃了一半。”

      病房里片刻寂静,他们看到菲伊的全身一动不动,僵硬得像个木偶,只有眼睛还在眨。每眨一下,都有眼泪顺着颊边或者鼻翼流下,狼狈地顺着下巴尖,滴落在病床上。

      “对我用一忘皆空。”斯内普平静地呼出一口气。

      “如果能恢复,再好不过。如果不能,找人翻译她的笔记本。神秘人如果要卷土重来,笔记本里东西会有用。应该是中文。”
      “你刚刚没有阻止我说下去。所以你现在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确实是最划算的解决方式。你从来没有变过,西弗勒斯。过去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进步。你不知道‘爱’有哪些含义。”

      “I don’t care.”斯内普扯出一抹极其具有讽刺意味的笑。

      “我还有个问题。”邓布利多低着头,似乎在擦拭魔杖尖端。“密室里有蛇怪并不是无足轻重的信息。但那一次菲伊只用了两天就自行恢复了。”

      “她没有来得及说出‘蛇怪’这个词。她告诉了波特另一件事,但救世主波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
      斯内普着重强调了这句话,“他隐瞒了真相。菲伊上次失语,不是因为想要说出‘蛇怪’,而是因为她已经说出口的东西。相比而言,那件事不够关键。”

      “有道理。”邓布利多叹了口气,轻轻抖动手腕。

      他的魔杖轻飘飘地在空气中划过,“一忘皆空”的咒语被低声念出。一切普通得就好像他给斯内普教授递了一根甘草棒。斯内普的视线有瞬间的恍惚,他的手指警惕地握着魔杖微微用力。

      “你来了西弗勒斯。小点声,菲伊没睡醒。要来点豆子吗?”邓布利多笑眯眯地指指那盒开封的比比多味豆。
      “我想了想,摄神取念的方法还是太激进。青春期的小孩子们都有自己的秘密,就算有所隐瞒也不能这样。默默然的治疗尝试不如先暂停一段时间,你觉得如何?”

      “……我也没想到刚开始摄神取念,她就发作默默然了。”
      斯内普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回想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他很快想起来了,舒展的眉头逐渐拧紧。

      是的,在地下室。菲伊一周以来一直在说谎,在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导致他们的课程没有一点效果。他不得已打算用摄神取念稍微捕捉一下这个孩子脑海里的想法,结果就……
      他不愿多回想当时混乱的场景,只记得拎着小家伙到圣芒戈时,菲伊害怕得把手指都掐得鲜血淋漓。斯内普的心里隐隐生出一丝负罪感,像有一只毛毛虫在皮肤上扭来扭去。

      他记得治疗师已经来过了,戴着口罩看不出长相,只是说菲伊休息休息就好。如果醒来了可以适当喝点粥。
      “已经睡到晚上六点了,该醒了。”斯内普看一眼挂钟,冷着脸含糊地说,“燕麦粥?”

      “挺好。”邓布利多说,“多放糖。”

      “Never.”斯内普关上病房门,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远处。

      ……
      菲伊完全恢复视力和听力,是在大约两周之后。这中间的过程还蛮奇妙的,好像被人从纯白色的茧里一点一点挖出来。

      最开始她只能模糊辨识出轮廓、色块,以及隆隆的声响;第三天视力开始恢复;第四天能尝出魔药里毒死人不偿命的苦味;第五天她开始能正常听到声音;到第六天傍晚的时候,她已经能眯着眼努力聚焦,对邓布利多的来信表示吃惊了。

      这封信并非通过猫头鹰寄送,因为圣芒戈不允许猫头鹰通行。正常情况下,信件会被统一存放在一楼传达室,再由值班治疗师或者家属带到病房。
      所以当一封信偷偷摸摸从窗口飘进来时,菲伊就知道,这是一封不同寻常、只能自己一个人看的信。

      Dust of star?一忘皆空?
      怪不得她能恢复……斯内普忘掉了所有。被篡改记忆后,他认为摄神取念导致了菲伊默默然发作,并且已经决定暂时停止地下室的课程。

      门外传来好几个人的脚步声,菲伊手忙脚乱把信塞到枕头下。正揉着酸痛的左手腕龇牙咧嘴,斯内普和两个治疗师走了进来。一股浓烈的橙汁味,混合着某种谷物腐败的陈旧气息飘来,几乎令人当场窒息。

      菲伊战术性屏住呼吸,缩了缩身子,明知故问:
      “那是什么?”

      “新药。”斯内普言简意赅,“针对你的手。”

      这一周来,菲伊喝了无数种魔药。她的其他身体部分都恢复得七七八八,治疗师说这周就能出院;只有左手腕,从清醒以后就不怎么用得上力气,稍微做点动作,骨头里就痛得厉害。像极了腕管综合征,症状又更严重一些。
      治疗师们没有发现任何咒语残留,或者是器质性病变。治疗一度陷入停滞。

      “Come on!”菲伊哀嚎道。“又不是右手,它使不上劲也没什么关系吧。我不想再喝药了……”
      这是“杀毒软件”长久性的破坏——大概是因为邓布利多知道了部分菲伊的底细。魔药恐怕没办法处理。

      “没有关系,”一个胖乎乎的女治疗师温柔地说,“我们这次改良了口味,橘子味的……”
      “左手的功能也很重要。”另一个治疗师说。
      “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放弃治疗……”

      菲伊痛苦地捏着鼻子干了这杯土黄色的魔药,腮腺、下颌下腺和舌下腺拼命分泌唾液,以中和口中久久不散的酸涩。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你的手腕可能会有一种火烧的感觉。”
      “可以多揉揉。不能冰敷。”
      “味道怎么样?”

      “谢谢你们。”菲伊虚弱地竖起大拇指。“太梅林的好喝了。我这辈子不想再喝其他橙汁了。”

      两位治疗师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愉快地端着空杯子走了,留下菲伊缓缓抱着手腕缩成一团。午后的阳光透过病房窗户静悄悄洒在床上,床帘的阴影里坐着斯内普,正读着一本皮面装订的旧书。

      斯内普看得聚精会神,直到病床上有个人形开始无声扭动。

      “干什么?”斯内普淡淡瞥过来视线。

      治疗师是实诚孩子。说“火烧”,菲伊的手腕真的像着火了一样,灼痛从骨头缝里往外冒。但这股疼痛也没有夸张到不可忍受的地步,于是菲伊满头冷汗、动个不停,想转移一下注意力。

      “……Nothing.”菲伊揉着手腕,憋出来一句话。
      “教授……我想跟你理智地讨论一些问题。”

      斯内普并没有把视线从书上移开,也没有接话。菲伊把它当作一种默许,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您要收养我呢?为什么不是别人收养我,比如邓布利多教授,或者麦格教授?”

      “如果你不满意,可以去找邓布利多。我随时能解除领养关系。”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教授您收养我,一是因为我的默默然需要人看护,二是我刚好来自斯莱特林学院,三是因为邓布利多校长希望您这样做。”
      “但您不觉得,白白因为我花钱,最后只能获得一个名义上的‘养女’,是很亏的一件事吗?我们不应该——”

      “……No.”
      “这是用有限的金钱,把无限的麻烦限制在了可控范围下。你到底想说什么?不想再被领养的话,今天就可以带上东西走。邓布利多会尊重你的意愿。”

      好恶劣且拒绝沟通的态度。看得出来,斯教是真的很想让她滚蛋了。
      菲伊被噎得说不出话。她翻了好一阵子酣畅淋漓的白眼,才咬着牙开口。

      “我们这样是不对的。”菲伊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诚恳。手腕处持续灼烧的疼痛,正在和斯内普的打断一起,迅速消耗着菲伊的理智和耐心。
      “既然建立了一段领养关系,那么从理性上说,这段关系就不应该是简单的物质联系——不应该是我缺什么东西就向你要,教授。”

      “那就别要。”

      菲伊没理会斯内普,吸了一口气。
      “从我变成菲伊·斯内普的时候开始,我的生活就多了一个组成成分。我需要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支持,还有精神上的支持。我想有‘家’的感觉。反过来,我也希望我能给您提供情绪价值,教授……我们的日常相处——”

      “我不需要。我也做不到。”斯内普再次冷冷地打断。“别太蠢了。”

      “请听我说完,教授。即使暂时我们达不到那种状态,我也希望至少,至少,我们日常相处不要充满火药味。”

      斯内普从鼻腔里发出不屑的声音。“这取决于你能否安静一会儿——”

      “我不能!我不能一直安静!不沟通的下场就是,你前几天差点把我弄死!教、授!为什么——你——不能——听我说完!”
      菲伊从床上弹起来,狂怒地吐掉荡到嘴里的碎发。她穿着病号服,赤脚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斯内普,几乎大喊大叫说完这句话,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妥。

      这一行为无疑触怒了斯内普。
      她名义上的养父“啪”地把书合上,不慌不忙站起身。他这时候,和站在床上的菲伊对平了视线,词汇慢慢的、一个接一个的,从运动幅度很小的嘴唇间蹦出。

      “How dare you...你这个蠢姑娘。”
      “没有理由。我不想听没教养的白痴说话。我建议……下次开口前,先认清自己的分量。”

      他猛地转身走出了病房,那本书被狠狠扔到床上。房门摔上时,连窗框都发出剧烈颤动。菲伊耳朵里的嗡嗡声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她把脑袋整个埋在枕头下。

      脸颊底下就是邓布利多的来信,离眼睛太近了,看不清。但她知道后半张信,邓布利多写了什么:
      “斯内普脾气很不好。他也许不是对你最好的领养人,但一定是最合适的领养人。知道你心理年龄不止十一岁我反而放心了——我想这应该意味着,你能和他好好谈一谈。你们都需要理智地慢慢磨合一段时间……”

      不好意思了,邓布利多教授。倒霉蛋在枕头下的黑暗中睁着炯炯发亮的眼睛,想。
      啊啊啊啊理智不了一点!

      菲伊越想越委屈,难过地抱着手腕扭动了一会儿,听见什么东西“砰”掉在地上。她爬出来看,发现是那本斯内普的书。
      皮革装订的旧书掉在地上,书页摊开在拥有者最常翻动的地方。

      菲伊趴在床边,用还未完全恢复的视力往下看,发黄发脆的纸页上,写着这样的章节名:
      《第七章:治疗关节和肌肉无力的特效魔药》。

      字里行间,批注密密麻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一忘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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