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外》三二冬

1、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

　　花朝三十二年，正月十五，上元节这天，是燕王宋贤和大理寺卿嫡女贺京纾成婚之日。

　　京城府里，红绸纱幔高高挂起，上百来位宾客已聚于厅堂，焦急地等待婚礼的开始。

　　府门外则被上下侍佣充满，中间围着的便是今日的主角之一，燕王宋贤。他身着正红色长袍，黑发被金冠固住，少年的面孔傅粉何郎，棱角分明，硬朗而英俊。眼眸幽深却不暗淡，直直注视着远方。

　　迎亲队伍接上新娘便向王府赶来，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准备将新娘迎进王府。

　　可当新娘向宋贤伸出手时，非但没接到回应，还被告知，“王妃身体抱恙，各位多多担待。”

　　随后便由侍者安排安置了新娘。

　　宋贤是长公主和将军之子，如今又是当朝重臣，知他还是个孩子，也就没人再去计较此事，任他去了。

　　婚礼照常继续，只是跳过了一叩二拜的环节。

　　宋贤与来者相互敬酒，只见王府侍卫李正珣匆匆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便离开了。

　　天色渐暗，宾客零零散散与宋贤告别。

　　今日是上元节，婚礼也就比平常的结束的早些，好让宾客都能早早回家，与家人团圆，这是宋贤的想法。毕竟阿谀奉承也不在这一时，为了仕途荣华而撇弃了真正重要的东西，才是不值。

　　贺京纾身穿一身素衣，坐在椅子上，一手摸索着桌布的穗穗，一手撑着头，若有所思。大概等了太久，屋里环境又太过安静，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越发刺耳，贺京纾起身想去找找食物。

　　她才打开房门，正巧迎上宋贤的目光，与他对视。

　　慕然间，贺京纾耳边莫名响起：

　　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

　　这句话她有印象，是燕王府送来的婚书上的内容。

　　她怎么会想到这句话？

　　这话不应该写给相爱之人吗，写在她俩的婚书上，贺京纾实在不敢苟同。

　　她想，她和宋贤大概是这世上最最奇葩的一对新人了吧。

　　她们举行了一场没有“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的婚礼，一场没有洞房的婚礼，甚至是一场连新娘都未曾出现的婚礼。

　　贺京纾不是没纠结过。

　　在昨日夜里，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快要入睡时，甚至是在今日迎亲队伍来到侯府门口时。

　　要不就算了，要不就放过他，毕竟她是贺京纾，她大人有大量，就不跟宋贤计较之前的芥蒂了。要不她不逃婚了？

　　但当侍者来敲门催她时，贺京纾还是咬咬牙，做了最后决定。由侍女彩叶代她进行今日的婚礼。

　　不过，贺京纾知道宋贤那人精着呢，这点儿把戏瞒不了他多久。就像他也明白，贺京纾今日绝不会安安分分与他成亲。

　　只是一个没想到这么快，一个没想到这么勇。

　　也算是给彼此留下了一个新印象。

　　毕竟，在贺京纾眼中宋贤就一徒有其表的大坏蛋。

　　而在宋贤眼里，贺京纾也没好哪儿去，就一娇气包，软柿子。

　　她们就这么站着，看了对方良久。是宋贤先破冰的，贺京纾本以为他会说什么好话，哪怕是糊弄自己的，她都会给台阶，不会让宋贤太难看。又或者，他现在应该很生气，气得想把贺京纾扔出去，毕竟会逃婚的新娘也不是谁都能摊上。

　　“怎么，又想跑？”

　　贺京纾一下子被问着了，她知道宋贤在暗示什么，但她这次确实没想离开，这么冤枉人，贺京纾可不会惯着他。

　　“跑？燕王爷，您未必太有想象力了，您看看这天多黑了？”

　　贺京纾冷哼，“燕王爷吃了一下午，自然是不饿了，但小女可是快饿的不行了。”

　　宋贤听后非但没生气，脸上反而哼笑了一声。他不笑还好，一笑起来让贺京纾更不自在了，总担心笑里藏刀这故事，可别就是以他为原型叙写的。

　　贺京纾低头不想再看他，却发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贺京纾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想都没想就往后退，结果被屋子的门槛绊到。

　　她感觉自己的重心正越来越低，突然她的腰上突然多了一重力道，贺京纾没有得到预料中疼痛感，代替的事一只大手用手心的温热，温暖了她的后背，也给了她莫名的安全感，那是宋贤的手掌。

　　贺京纾呼吸急促，胸腔大大起伏，缓缓睁开眼睛，不料宋贤正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那表情分明就是嘲笑，贺京纾心中不爽，一把把他推开，低着头撇了撇嘴。

　　“小心点儿，夫人。”宋贤故意延长后面二字。

　　贺京纾被他这一句，惊得打了个寒颤，只得狠狠地瞪他。

　　“好了，进屋吧。”

　　“不是，我要......”

　　宋贤用身体拦住她，“你去休息，我去让人把饭菜备好，又或者，”宋贤靠她更近一分，低下头盯着贺京纾的眸子，以二人几乎快要贴脸的距离，同她说：“不至于一刻都离不开夫君吧，夫人。”

　　距离近得贺京纾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宋贤又来了句这么恶心的话，贺京纾愤愤喊这着，“谁，谁离不开你了，别自作多情！”

　　她的脸颊唰的一下就红了，低下头急促呼吸着，嘴巴微张，那委屈的模样，倒像是在同他娇嗔。

　　宋贤一下子就不想走了，结果贺京纾转身就把他关在门外了。这下不想走也得走了。

　　他没再逗留，径直朝着身后走去，完全走出婚房区域后，又退回几步去，“出来吧。”

　　宋贤说完，那人从墙后探出身来，“燕王殿下，我不是有意听您和京纾说话的，我就是担心京纾......”

　　“姨娘，您言重了，如今我和京纾结为夫妻，今后我们是一家人，您担心京纾可以提前跟我说，不必用这种办法。”宋贤转过身来。

　　“您刚才看到了，京纾已经无恙，她饿了，我现在要去厨房，您？”

　　林昭容顺着台阶下，“看到京纾没事，我就放心了，你去吧，侯爷还等着我呢。”

　　宋贤微笑，“明日我会同京纾一起向您和侯爷呈茶，麻烦姨娘替我向侯爷问好，姨娘，本王先行告辞了”

　　话毕，宋贤便快步离开了。

　　贺京纾关上房门后，坐回桌边，一手撑头，一首摩挲着桌布的穗穗。开始回想刚才宋贤的举动，贺京纾不自觉的抿了抿唇，视线落到了对面的床上。

　　她是两个时辰以前回来的，被人带进屋子后，本是准备做到床边休息一会儿的，今日起的太早了，可当她看到红被上，布满了的桂圆莲子之后，便一丝困意也没了。

　　贺京纾和宋贤是皇上赐的婚。

　　于贺京纾而言，对宋贤倒是有所耳闻。相比较宋贤，她的生活的可是肆意许多，十六岁那年她就着手了创建了享乐坊。

　　享乐坊——顾名思义，享受快乐的地方。

　　表面上是个供人看戏的平台，实则是由上百名京城女子作为会员，一起参与的研讨基地。

　　无论老少，无论婚否，只要你喜欢美男，尤其是身形容貌兼有的那种，那么只需要说出一个符合自己审美的男子，并获得大比分的支持票，就可加入会员，从此享受美貌的洗礼。

　　坊中盈利大概分为五种。

　　一运营以美男库中的男子为主角编写的话本，绘制的绘本，有买就有得；二绘制美男的真人画像，美男出浴图之类；三为坊中姐妹介绍美男；四每年举行的美男之最评选中，为冠军投票的女子可以平分全部下注钱。

　　而第五种，那便是，成功攻略，摘得“全京城少女的梦”这一桂冠的天菜极品。

　　但自打建坊以来，从未有人做到过。

　　原因无非两个，恰巧都跟宋贤有关。

　　一个是因为总共评选了三届，他就蝉联了三届。

　　另一个原因则是：“这燕王宋贤，那可不得了。少年有成，有着貌若潘安的长相，宽肩窄腰玉立俊拔的身形，是不假，但你们不知道的是，这人可大有来头。”

　　享乐坊大姐大继续说道：“他母亲是长公主，就是那个赵，你们都听说过吧，先皇最疼爱的女儿，当年咱们花朝初建，兵力薄弱，边界总被周边国家来扰，就这样先皇哪怕自己亲领带兵，也不肯让咱们长公主去和亲。”

　　“那后来呢？”

　　贺京纾在一旁听地认真。

　　她极少参与姑娘们唠嗑，只是以往她听书看书，知道的都是为保国家太平，牺牲公主一人的故事，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原来即使是身居如此高位的人，也会为了所爱之人奔赴火山火海。

　　贺京纾听得眼眶有些湿润。

　　“先皇带着打了胜仗，在短时间里稳住了周边国家，再加上当今圣上才谋皆聚，后来的花朝也就日益繁盛朝着现在这样发展了。”

　　“那公主之后是不是与心爱之人成婚，佳偶天成，金玉良缘了呢？”

　　“长公主后来与赫赫军功的宋将军成亲了，至于是否是佳偶，能否为良缘......”

　　“肯定是吧，长公主和宋将军的相爱的故事我听过的。”

　　贺京纾想起一次听书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