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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母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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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流曳,破碎的空间在神明的眼中重现,时光倒回,光阴不灭,一切都将被揭晓。
——行苇睁开了眼。
院子里的常春藤惬意的垂下,华丽的宅院被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包围起来,花木繁茂,有几片落在阶上,被人匆匆踏过。
大门被门童恭恭敬敬的打开,风铃轻晃,一人从檐下走过,被幕离遮了容貌,雪白的鹤氅泠然,随风轻晃。
行苇隐在林海间毫不掩饰地注视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她才嗤笑一声。
“伪君子披上人皮,让人恶心。”
“不过……”
从前破败的宅院重新复苏了,她感受着将这片宅院包裹起来的灵力,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好戏终于开场了。
行苇看了看身上穿着的合身朴素的侍女服饰,挑挑眉,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门中。
青鸟的鸣叫声悦耳动听,跳跃在枝条上,碰撞出泠然的声响,这院子并不大,却有许多仆从守着,排成一列,不言不语的。
她一路走一路观察着,徊木开的花是淡淡的紫色,时不时掉下一点花瓣在肩上,带来一点馥郁的清香。
倘若不去看内里,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平和宁静的春日,却陡然被人声打破。
“别碰别碰!我自己走!”
男子的声音带了些气愤,被推出内院,不满的嘟囔着。
这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胡子拉碴,头发如一把枯草,扎也不扎的捆在脑后,生而颓废,下垂的眼眯着,脸上一条长长的疤痕,背上一把生锈了的剑。
他不知被这样拒绝过多少次,十分熟练的转身,不经意间瞥见行苇,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他凑过来,神神道道的观察了一通。
“你也是不经意进到这里的?”
行苇眯了眯眼,心下已有了算计,她故作惊讶的开口。
“你也是?”
那人顿时兴奋起来,耷拉着的眼皮都好像精神了不少,他望四周望了望,鬼鬼祟祟的带着行苇蹲在墙角咬耳朵。
“我来这已经两年了!我找着找着人就掉进来了!”
“你呢你呢,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我一睁眼就在这了。”
行苇摆出一副很有耐心,好脾气的样子,用求知的眼神看着他。
“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那人讷讷的摇了摇头,一张颓丧的脸更加丧气了。
“没,我本来以为你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呢,结果……”
结果没想到这更是个没影的。
行苇笑着,假装看不到他眼睛里的失落,毕竟她可没有安慰别人的爱好,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我看你刚刚想进那个院子里,说不准出去的玄机就在其中呢?”
那人叹了口气,懒懒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行苇,见她好像真心诚意的以为秘密就在其中,用一种老前辈的口吻劝她。
“要能出去我早就出去了,那院子我试过了,四面八方都进不去。”
行苇埋下头,那人还以为她是被说服放弃了,随即又打起精神,不管怎么样,有个人陪着总是好的。
“我叫陆缘,陆地的陆,缘分的缘,咱们被困在这,好歹做个伴呗?”
“看你年纪还不大的样子,你可以叫我一声叔,当然,名字也行。”
陆缘拍拍蹲麻了的腿,站起来去扶行苇,他说着这些话,那头枯草般的头发也好像终于有点生气了。
行苇已经先他一步站起身来,他的手落了空,也不恼,只没个正行的站着,聊一些可有可无的八卦。
“我侄女和你一样,大了就不和我亲了,要强的很,但也没什么不好的。”
行苇“嗯”了一声,继续听他说下去。
“我祖籍在河州,你别看我这样,我们家可是当地有名的世家,我嘛,自然也是有名的二世祖纨绔,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到一片草叶,叼着草叶倚着那些徊树回忆,脸上的疤陈旧而古老,阳光晒在他的脸上,好像在轻吻这道疤。
“只是后来出了点事,我就到这里来找人了。”
行苇不靠近也不远离,她站在阳光晒不到的阴处,好像游离在世俗之外。
陆缘也不在乎,自顾自的说着,已经很久没人听他说这些了,哪怕是一朵云,也不会为了他这样的人停留。
“你呢?”
他望向行苇,已经被阳光晒得温暖的肌肤舒展出笑意,和他的这幅颓丧样子颇不相符。
“我?”
行苇笑了笑。
“无名无姓,浪迹天涯。”
陆缘的眼里似乎闪过了一点什么,但他的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小丫头片子还学着人家四海为家呢?”
他笑起来,只是多半有些苦涩,他身后那把生锈的长剑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心情,也颤动起来。
行苇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把剑,没有回话。
“你想看?”
陆缘从回忆里脱身,将生锈的长剑拔出,递给她。
这剑的剑鞘只有一半,因而暴露在外的那一部分已经生锈了,剑的材质也不行,压根就是给凡人做着玩的。
行苇的指尖触碰着这把奇异的剑,感受到其下似有似无的跳动。
扑通,扑通
像人的心跳一样。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把剑有剑灵。
所谓剑灵,其形成条件极为苛刻,器物是不会生出灵魂的,那就需要把灵魂放进去。
这个“放”说的难听一点就是现杀现放,最好是一边杀一边放,剑的材质越好,成功几率越大,灵魂与执剑者越亲密的,成功几率也会更大,因此不乏有些走火入魔之徒杀亲人取魂魄铸剑,但成效甚微,一万把里也不见的有一把能成功。
她轻轻的敲了敲这把剑,视线投向无知无觉的陆缘。
这样的一把剑,让她都有些心动了呢。
“好剑。”
她真心实意的夸赞,惹来陆缘诧异的一眼。
“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他的眼睛眯了眯,眯出一道笑弧来,他珍之又珍的接过那把剑,又重新佩在身上。
“为什么不用好的剑鞘?”
行苇的视线停留在剑生锈的部分,直白的问他。
“旧剑鞘有旧剑鞘的好处,我这剑念旧情,不肯换鞘。”
陆缘带着无奈的笑回答她,敲了敲那纯黑的半截剑鞘。
“聊胜于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