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图》莫远具尔

4、真假石雕（修）

　　无数蓝色的小虫顺时飞出，铺天盖地，有几只不经意落在草上，那些青草顿时枯萎化作飞灰。

　　小虫们浑身萦绕着一圈蓝光，隐隐约约看不清品种，靠的近了，才能看出它的原身。

　　“故弄玄虚，雕虫小技。”

　　行苇的眼睛仍然是金色的竖瞳，她懒洋洋的嗤了一声，将手里长度可观的草气势惊人的一挥，那些小虫就都七零八落，再起不能。

　　“真是不自量力。”

　　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顺手将草扔下，挑了挑眉不屑的说着。

　　“大人厉害，让在下仰慕非常。”

　　柳春启故作惊讶的赞叹，站在行苇身后连发丝都没有乱上一分，还是一副笑眯眯的狐狸模样，这样说话的时候，显得十分虚假。

　　行苇眼看着他菟丝子一样躲在自己身后，出言调笑。

　　“仰慕非常也不必以身相许，毕竟我可不是话本里的侠客，禁不住你的爱慕。”

　　“柳小姐还是待字闺中，择一良人吧。”

　　“柳小姐”不知廉耻的轻轻拽住她的袖子，倒真的默认了这个新身份，十分入戏的回她。

　　“大人，若要弃我而去，不如将我身杀去，纵为官家小姐，心死亦已成灰啊。”

　　行苇“噗嗤”一笑，显然被逗得很是开心。

　　在玩弄蝼蚁世界的时候，还从没有人会这样和她说话呢，他们都带着惧怕，瑟缩在角落里叫人看了心烦。

　　“柳小姐，你的心意在下已然知晓，必不负你。”

　　她真假掺半的回了一句，笑嘻嘻的拨了拨面帘，听它敲出一片丁零当啷的响声。

　　“敢问小姐可敢与我同游？”

　　行苇指了指被挖出的通道，眨了眨眼望向他。

　　柳春启收了折扇抵住自己的唇瓣，以免它勾起太大的弧度，矜持的点了点头，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跟她一起下去了。

　　那洞窟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只是不知被谁下了幻术，显得深不可测罢了，现如今被行苇一挑，那些掩盖在上面的土块不见了，显现出来的竟然是一条通道。

　　倘若真有人从洞窟的藤梯下来，就算不被障眼法迷住打转也必然会被符文咒杀。

　　——那些蓝色的小虫其实都是咒文，离远了的时候看不真切，等到四散零落的时候就清楚这是成形的咒文，柳春启漂亮的碧眼沉了沉，意味深长的望着四散的咒文

　　能将符咒运用到此等境界，只能是那位国师了。

　　他在地下的通道里打量了一下地上生长的过于茂盛的草，敏锐的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总觉得，这是专为一人设下的陷阱。

　　此地的土地虽不贫瘠，却也不算肥沃，这类草生长本就不易，哪里来的如此高的一片，况且几百年此处都鲜有人迹，草却仍高低不平，比起自然，更像是人为。

　　清透的眼睛里翻腾着不同的思绪，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行苇，即使已经知道她的过去，当真人实实在在的站在眼前时，他还是会有些怀疑。

　　行苇却没管这么多，她默认了柳春启跟在她身边，便观察起隐藏的通道来。

　　这通道的一面是坚硬的石头，上面空空如也，另一面却画满了精美的壁画。

　　保存完好的壁画是几千年前的风格，让行苇莫名觉得熟悉，她伸手触碰着这些颜色鲜艳的彩画，一张张看过去。

　　故事的开头是一个女婴的诞生，这壁画画的颇有神性，无数只手簇拥着把婴儿捧起，那婴儿也不似普通的婴儿，被画成普度众生的慈悲像，闭着眼浑身冒着金光。

　　行苇挑眉，继续看下去。

　　接下来的壁画时间跨度很大，从婴儿到儿童再到少女，仅仅用三张壁画就描述完毕，“她”仍旧是那副怜悯的样子，身后挨挨挤挤的有很多人，但整张画里只有“她”的形貌最突出，周围萦绕着淡淡的金光。

　　即使年龄在变化，“她”却一直保持一个不变的姿势，以同一种护佑的姿势保护着身后的人群。

　　行苇的指尖沾上朱砂的染料，染红了一点露出的皮肤，她没再看那片描绘着壁画的墙壁，只是盯着那一点红色。

　　谁家正经人壁画用琅琊红画啊，存心引邪吗？

　　装都不装一下，真以为她是瞎子这都看不见不成？

　　——“真假。”

　　她客观的评价了一句，懒得管这些掩饰，伸手一块块的扒开变干的壁画，在那些颜色鲜艳的画后，是一堆模糊的石雕。

　　柳春启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揭开那些陈旧的壁画，不言不语，只是默默的观察着。

　　风华国师自言救世，后来六州果然一统，天下便以为他所救是战乱之苦，以为天子果真是天道之子，可是古陈国仅在十年后便仓皇覆灭，哪里算的上天道之子，不过是粉饰太平的傀儡罢了。

　　就像这壁画，轻而易举就能发现的事情，偏偏被一代代的瞒下去。

　　真是讽刺极了。

　　他眉眼弯弯，笑的狡黠，不过…还真是便宜了我呢。

　　行苇此时专注力全在石雕上，她不认识什么国师，自然也不会对他抱有任何感情，更联想不到乱七八糟的过往。

　　就算她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

　　她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些石雕，寻找着蛛丝马迹。

　　在这些石雕里，着重描绘了“她”和人们的感情，“她”很明显是受宠的小辈，几乎每张石雕里都是笑着的，快乐简直要溢出来了。

　　行苇忍住心里的不适略看过去，终于在最后一块石雕里找到了线索——篝火旁跳舞的少女，和梦里一模一样。

　　下面还有古文字注释——“三圈，幸福。”这字歪歪扭扭的，倒像是被某个刚识字的小孩刻上去的。

　　这小孩在刻上这行字的时候像是有点鬼鬼祟祟的，只敢悄悄的刻在画下不显眼的地方，却刻的很认真，又深又小，还残留了一些不知是血迹还是别的什么的褐色痕迹，又被匆匆掩盖住，只从缝隙中露出一点来。

　　好像有什么记忆一闪而过，神的心开始钝痛起来，她轻轻的摸着那些凹陷下去的字，陡然笑起来。

　　“有意思。”

　　悲切的情绪瞬间席卷而来，行苇不怒反笑，感受着身体里那种浓厚的感情，笑的越发灿烂，越发愉悦。

　　这些东西，倒也值得这一局了。

　　她咀嚼着这突如其来的情感后，眼神灼热的望向身后的柳春启，笑了一笑。

　　现在，她更期待那些被遮遮掩掩的真相了呢。

　　不知被端在白玉盘里送上来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柳春启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低头默默走到她身后，在两人身影交叠的一瞬间，不知是否存在机关，登时出现了一扇门。

　　那是一扇非常普通的木门，腐朽的过分，人只轻轻一推好像就能把它捏碎，散发出一股发酵了的木头气味。

　　柳春启跟在她身后一路看过来，默默的推断着那位国师的用意，像空气一样自然的隐藏起来。

　　行苇推开了门。

　　_

　　“你…你们好？”

　　提着篮子的引路人结结巴巴的说着，他的样貌十分粗糙大众，却有一种木人的冷淡僵直，像是许久没用过的机器那样结巴了一会后才重新开口。

　　“这里是母城，欢迎你们。”

　　“请让我为你们找到家人吧！”

　　说完这些像是固定台词一样的话后，他的语气雀跃起来，走近想要拽住行苇的袖子把她带走，下一秒就被轻而易举的扯开。

　　“有点意思。”

　　行苇懒洋洋的靠在那扇快要崩塌的门上，漫不经心的抬眸，引路人仍然不折不挠的伸手去碰她的袖子，颇带点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气魄。

　　可那引路人的手，根本搭不到她的袖子上。

　　金眸璀璨，发出无机质的光，瞳孔缓慢的收缩着，行苇的思维一瞬间飘散，她望着那人无甚表情的脸，给自己又找了个乐子。

　　——她有点想看看那粗糙木偶被劈了之后的表现了。

　　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行苇随手掰了门上一块烂木头，用剑气把引路的小伙劈成了两半。

　　“当啷——”

　　木头落在地上的声音，行苇望着同样被劈成两半的木头小人，无趣的打了个哈欠。

　　虽说沙漠中不能使用灵力，但剑气却不同，即使不曾修过仙的人也可以修炼出来，只要你能够感悟天地，明白造化。

　　柳春启熟视无睹的站在一旁，观察着门后的世界。

　　这门后倒是真的别有洞天，里面包含着另一个世界，车马行人，楼船高阁，无一不真实，修的平坦而宽敞的大道上，甚至有卖糖葫芦的小贩。

　　柳春启和行苇一起向前走去，天衣无缝的融入到人群之中。

　　“卖冰糖葫芦嘞！又甜又酸的冰糖葫芦嘞！”

　　小贩说着固定的台词从他们身边走来走去，挨挨挤挤的人群个个都是这样的状态，不难想到这里是一座木偶王国。

　　大家都平齐的高，一眼望去像是方块染了均匀的墨色，却独独不见小孩子嬉闹着跑过。

　　说没有孩子也不恰当，确切一点应该是道上没有孩子，明明这里到处都是卖小孩子东西的商铺，却一点幼儿生活的痕迹都看不到。

　　真是古怪。

　　难不成这里的人长生不老，根本不必要生孩子不成？

　　可这些孩子的用品是给谁的呢？糖葫芦小吃之类的还能解释，但儿童的鞋袜衣物就无法辩驳了。

　　为了打探情况，两人随意找了间铺子假作自然的站在旁边听两个大婶聊天。

　　她们的眼神是呆滞的，制作出来的脸都是差不多的，粗糙的发饰和皮肤简直把敷衍两个字写在脑门上。

　　“你家孩子怎么样啊？”

　　“还不错，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

　　“你家……”

　　“还不错…”

　　无数遍相同的对话反复上演，行苇压根看不到她们身上的命运线，这些粗制滥造的木人仅仅只充当家家酒的角色，还远不到看到幕后主使的那一日呢。

　　“真无趣，还不如死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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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副本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