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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信物 ...

  •   这是他们三年前就构建的军事设想,现如今明定想着手实现了!
      萧济沉声道:“这次奇袭至关重要,作战布局绝不能让闲杂人等知晓。”
      明定:“明白!”
      萧济想了想说:“宗平稳妥,但房昭靖从未上过战场,毫无经验,你把周铸带上。”
      明定:“程将军适合派兵布局,我此去是突袭,讲究的是一个出其不意,以快打快,程将军并不擅长此道。”

      见萧济还是不说话,明定又道:“方才那番对战局的设想,昭靖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萧济惊讶地睁大眼,明定点头笑道:“此子天资非凡,眼光长远,再加上头脑聪明灵活,未来军事成就或不可限量。雏鹰总要撒出去磨爪子,这次就让我亲自带他去吧!”
      “好!”萧济想起了一样东西,挣扎着要起身去拿,被明定按住说:“不要乱动!”

      萧济只好说:“阿定,桌案右侧的柜子里有两个盒子,你帮我拿过来。”
      明定依言取了过来,两个盒子一大一小。大的那个像是楠木的,打开之后,里面赫然装着半只虎符。虎符通体乌黑,握在手中沉甸甸的。
      “只有虎符还不行,你看看另一个。”萧济笑着说。

      小盒子是锦缎制的,看起来像女儿家装首饰用的盒子,精巧非常。明定打开来看,不由得愣住。
      萧济右手食指常年带着的那枚血红玉蝉,被静静安置在锦盒之中。
      “这……”
      萧济将玉蝉套在明定手指上,仔细看了看,满意地说:“全了!除了虎符,北庭王军还需这枚玉蝉才能调动。这次远征我不能陪你一起,这枚玉蝉给你,就当是我在你身边了。”

      玉蝉头部似虎,细看有凶煞之意,但被明定摩挲着,却平添了几分缱绻。
      “为什么突然送我?”
      “生辰礼!”萧济突然凑近轻吻了一下明定眉间,“希望我的阿定得偿所愿!”
      明定深深地看着萧济:“定不负所托!”

      ***
      北庭王重伤未愈,西北便又要开战,消息传入京城后,朝堂之上人心惶惶。
      入秋之后,皇帝就一直缠绵病榻不能起身,听到西北的军情,挣扎着要出宫,亲自到相国寺为前线将士祈福。
      妙妩夫人正服侍皇帝吃药,劝道:“外面天气这么冷,陛下怎么能出宫呢?要是再受了风可如何是好呢!”
      皇帝气闷地说:“为国祈福是大事,需得朕亲自前往才好!朕每日闷在这宫里,都快闷出霉来了!”

      妙妩夫人泪水含在眼眶里,盈盈于睫:“臣妾只知道陛下的身体就是天大的事儿!在臣妾这,其他的事再大也大不过陛下!”
      “哎!你别哭啊!”皇帝正拿这楚楚可怜的美人没办法,就看到太子前来请安。
      听完来龙去脉,太子说:“父皇,夫人说得有道理,天寒风疾,确实不适合出门。不如就让儿臣去祈福,您看如何?”
      皇帝还未答话,妙妩夫人就急着说:“陛下,太子殿下的主意甚好!太子是大周社稷,陛下嫡子,由太子前去可谓是两全其美!”
      太子眼中一片赤诚,皇帝内心十分感动,应下说:“好吧!不过还是请明太傅一同前去,朕也好放心。”
      太子应道:“是!”

      妙妩夫人回到宫里,就看到父亲王承早早等候在此,她冷下脸色,命服侍的太监宫女都退出去。
      “阿妩,你做得不错!”王承淡淡地说,“陛下的身体是不适合出门了。”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递到妙妩夫人面前。
      妙妩夫人剧烈抖了起来:“不……不!陛下的身体不能再用药了!”
      “不用药身体怎么恢复呢?”王承低低笑着,说出的话却令人恐惧。
      妙妩夫人目光里全是恐惧:“父亲,你到底要做什么?”

      “什么叫我要做什么?”王承呵呵笑出声,“为父明明是在为你打算啊!”
      “够了!别再用我做幌子!我对你的权力没有兴趣!我只想和孩子安安稳稳地活着!”妙妩夫人低吼道,“我想让陛下也活着!”
      妙妩夫人产下皇子后,王承便给了她这种药粉,无色无味,说是不会损伤龙体,但求多一道保障。但两年过去,皇帝身体却越来越差。

      “活着?你以为活着容易吗!”王承脸上闪过一丝怨毒,就像阴潮石缝中的毒蛇,正幽幽地吐着蛇信子,“你忘了他们之前是怎么对我们王家的了?王家差点满门覆灭!”
      “可是……陛下他……他对我一直很好,我……我实在是……”妙妩夫人哽咽着,大颗泪珠滴落下来。
      “你真以为陛下会护着你吗?我之前是怎么对陛下的?朝堂上没人理他的时候,是我事无巨细地帮他,像条狗一样听他差遣!他又对我如何?!养狗还知道赏根骨头呢!陛下给我什么了?出事的时候他只知道一脚把我踢开,恨不得我去死!是他先无情无义,就不要怪我们另寻出路!”

      “但陛下后来也没有追究什么,不是吗?”妙妩夫人满脸泪水,目光里全是哀求,“父亲,收手吧!之前是您有错在先,意图加害北庭王,陛下将您官复原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阿妩,你目光太短浅了!你我父女一体,早就收不了手了!”王承用力抓住妙妩夫人的手,目眦俱裂,“将来陛下驾崩,太子登基之后,大周就是他明家的天下,你觉得我们家会被怎么对待?晟儿会被怎么对待?嗯?!我来告诉你!就凭我之前
      对萧济做的事情,他们就不会饶了我!是给陛下陪葬?还是被流放到偏远的地方等死?还是等着被暗杀?!”

      “不会的!”妙妩夫人摇头哭道,“不会的!陛下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的!”
      王承讥讽地笑了:“陛下?你的陛下就是个软弱的废物!一辈子只看得到眼前的东西!他对你也就是贪图眼前的美色罢了,你还指望他能替你安排好之后的一切?真是愚蠢!”
      妙妩夫人绝望地呢喃:“那该怎么办?”
      王承低声说:“北庭王、明家和太子密不可分,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他又将装满毒药的纸包推到妙妩夫人面前,“三日一次,断不可少!其他的我来安排!”

      妙妩夫人颤抖地接过毒药,王承拍着她的肩头,说:“你只有这样做,晟儿才能平平安安的在你身边长大,到时候晟儿登基,你就是最最贵的太后!天下再不会有任何人对你们母子有威胁了!”
      妙妩夫人瘫坐在秋水宫冰冷的地砖上,即使是王承走后也没有起身。她就这么一直坐着,衣袍婉转无力地散落,仿佛一个华丽空洞的祭品。

      正如萧济明定所料,西狄断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初冬时节再次发动大战,密密麻麻的西狄铁甲朝着戍戎防线压将过来,像是一头即将冬眠的猛兽,露出尖利的牙齿,想在安睡之前吞下足够多的血肉。
      萧济坐阵朔河,因为提前有了准备,真正打起来的时候倒也没有束手无策,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反正是要打的,早打早结束!

      而明定,则一改北庭王军往日的点对点快打罚,采用大迂回策略,领五万骑兵精锐绕过西狄主力,彻夜奔袭不休,从后方直捣西狄老巢。
      临行前萧济不放心,亲点了梁钧跟着照应。三日后傍晚,大军已到达万仞山南侧密林之中。明定令大军原地歇息,不生炉灶,不起炊烟,静待深夜之时,发起袭击。
      梁钧掰了一块干粮:“二爷,先垫垫吧!”

      明定正靠在树旁闭目休息,闻言接过:“谢谢!”他手上的玉蝉鲜亮夺目,梁钧不由得一愣。
      “这是……”
      明定笑道:“王军需虎符和玉蝉一起方能调动,殿下便把玉蝉给我了!”
      “呃……哦……”梁钧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欲言又止,“二爷,我跟殿下十余年,王军一向只需虎符便可调动,从未听过还需要这枚玉蝉的。”
      明定一怔。

      梁钧艰难地解释:“这枚玉蝉是殿下私有之物,是殿下生母齐妃娘娘留下的,是先帝和娘娘的定情之物。”
      说完这一句,梁钧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但明定已然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红玉蝉陡然烫手起来,热度从食指开始蔓延,脖颈和耳侧也染上薄粉。
      谢恭祈毫无知觉地问:“我记得殿下的玉蝉从来不离手,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突然给二爷了?”
      房昭靖咳了一声,默默背过身去。

      “我知道了!”谢恭祈大声道。明定、梁钧和房昭靖不约而同地身体一僵,生怕他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是为了辟邪对不对!”谢恭祈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玉蝉跟着殿下征战多年,必然得了殿下真气护佑,此番交给二爷,必能保佑此战大胜,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哈哈哈哈!”
      “……”
      明定默默拔开瓶塞,喝了口凉水。房昭靖背着身子做得更远了些。

      “不是,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谢恭祈不解,“我说的没道理吗?”
      梁钧叹了口气,揽着谢恭祈的肩走远了些,问:“恭祈啊,你今年多大了?”
      谢恭祈莫名其妙:“梁大总管,我多大年纪您老人家不知道吗?”
      “是!我知道!二十三了嘛!”梁钧语重心长地说,“你说说你,都二十三了,怎么还没成家呢?”

      像他们这种将军,这么大不成家的,要么是家世不好,要么是长相不佳,要么是为人过于木讷不讨女孩子欢心,但谢小将军显然这三样哪样都不占。
      他世族出身,仪表堂堂,而且为人爽朗,好友众多。
      “是啊!”谢恭祈也纳闷,“大总管,你说为什么没有女子喜欢我呢?”
      梁钧迅速变了脸色,猛地踹了他一脚:“因为你蠢!”
      踹完恨铁不成钢地走了。谢恭祈指着他骂道:“不是,你有病吧!怎么突然骂人呢!”

      房昭靖没忍住,噗地笑喷,被明定一个巴掌呼在后脑勺:“笑什么!”
      “老师,对不起!”房昭靖迅速止住笑意,“我不笑了。”
      明定问“我给你两万兵马,你做前锋。想好怎么打了吗?”
      房昭靖沉稳道:“老师放心。”

      这种突袭战,前锋最为关键,必须快、准、很,气势上首先要彻底压倒敌军,再一鼓作气,势如破竹。若是一开始失掉先机,那之后便会打得十分艰难。
      决策毫厘之间,结果往往差之千里,最是考验将军作战能力的时候。房昭靖从未当此大任,此番单独领兵两万,目光沉静,不见丝毫慌张。
      明定拍拍他的肩膀,眼神中透着赞许,交代说:“将在外,不可设限。两位兵马给你,具体怎么打你自己发挥,只是要记得一条。”
      房昭靖正色道:“老师请讲。”

      “出征若想取胜,天时地利人和皆十分重要。这三样中,我们可以把握的唯有人和,其他两样皆要善于利用。所以请将军记得,对天地、对神明、对众生,需心怀敬畏,不要生出傲慢轻视之心。大战之后,打扫战场,安顿妇孺,无论何时,绝不可滥杀无辜。”
      “老师教诲,学生谨记。”
      大将军房昭靖一生征战无数,因其战无不胜,麾下王师被称为“虎狼”。他始终记得初次领兵的时候,在万仞山寒冷的树林里,恩师微笑着说出的这番话,恰到好处地抚平了征战前的紧张,也在心中最深处记下了何为真正的将帅。

      这算是大周与西狄史上最后一次大战,北庭王军兵分两路,主力于朔河正面迎战西狄,鏖战三日,死伤无数,最后大破西狄,西狄残部向北窜逃。
      中军帐中气氛焦灼,萧济来回踱步,问:“有消息了吗?”
      由明定率领的五万大军,自入万仞山后,便再无消息。
      程周铸安慰道:“关山千重,探马消息不易传回。这次出兵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二爷用兵想来奇诡,可能是探马也寻不着动向,这是好事啊!”
      “是啊!”程周野满脸焦急,但仍咋呼着说,“二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萧济当机立断下了命令:“周野,你领兵去查探,若二爷一路真有什么情况,也好接应!”
      “是!”程周野转身领命而去,与冲进帐内的探马撞了个满怀,烛火被卷进来的寒风吹熄了一片,萧济心中突然涌上不详的预感。
      “殿下!不好了!”探马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萧济握紧双拳,喉间像噙着鲜血。
      探马沙哑着嗓子说:“京城传来急报!太子殿下在相国寺被倒塌的佛像砸中……薨了!”
      “什么?!”

      萧济拍案而起,中军帐内一片哗然!
      本以为等来的是明定的消息,没想到却是皇城的噩耗!
      一丝冰冷窜上脊背,萧济直觉巨大的阴谋已经缓缓展开,而他无能为力。
      这位至善纯孝的太子殿下,死在了本应清净的出世之地,被至高无上的神明,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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