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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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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的时候,申屠梦书正和陆家的独子陆行野在院中的大枣树上掏鸟蛋。申屠梦书并不知道父亲为何要送他到京郊休养,然而既然是父亲的意思,他自然是不能违抗的,只得乖乖地来到了这偏僻的地方。虽然陆飞炎待他极好,然而这里的吃穿用度自然是不能与家中比的。幸好陆飞炎的独子陆行野只比他小了一岁,两个孩子在两个月的相处中,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那天两人正玩得兴高采烈,不料陆飞炎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道:“你们俩个,赶快下来!”两个孩子虽然不解,还是依言下了树。陆飞炎便道:“梦书,行野,快,你们俩个把衣裳换一换。”语气甚是急迫。申屠梦书微惑道:“为什么?”陆飞炎急道:“没时间问为什么了,快!”说着便动手帮他们换了衣裳。刚整理好俩人的装束,禁卫军便冲进了里院。
一时间只听得众人惊声尖叫,四处鸡鸣狗跳。
“站好了!站好了!”禁卫军的副统领孙学鸣举着手中的长鞭,凌空挥舞了几下,让陆家人站成几排,着禁卫军将他们团团围住。申屠梦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倒也没有显露出什么表情,只是一脸淡然地站在陆飞炎身边。忽然只觉得有人捏了一下他的手,抬头一看,竟是陆飞炎。陆飞炎对他微微一笑,道:“行野,不要怕。”申屠梦书楞了楞,就如同闪电划过了黑夜,心中一下子亮堂起来,顿时又惊惶又酸楚,只略略定了定神,心中已经有了权衡,便抬头勉强朝陆飞炎笑了一下,说道:“爹,我不怕。”陆飞炎这才似舒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乖。”
一旁的陆行野到底年纪尚小,不知道在短短的时间里,自己竟然已经被自己的父亲和视同亲生兄弟的人推到了死地。此时的他已经完全被禁卫军那摄人的气势所吓到,不由自主地扯了扯申屠梦书的袖子,低声道:“哥,我怕。”申屠梦书看着他那如同小鹿般纯良无害的眼睛,眼中便闪过了一丝犹豫。但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地,不由地咬了咬牙,狠狠地按住他的头,让他依偎在自己的怀中,不高不低地说道:“不要怕,梦书,我就在你身边。”行野听了这话,微微有些奇怪,便挣扎着抬起头来,想着要问问申屠梦书是怎么回事,申屠梦书自然是狠狠地按着行野的头,不敢让他说话。
这话却招来了孙学鸣,他上下打量了陆行野一下,倨傲地问:“你就是申屠梦书?”陆行野惊疑不定,小鹿一般的眼睛定定地瞪着副将,只是不停地摇着头,竟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孙学鸣见他如此模样,甚是轻蔑,哼了一声道:“小兔崽子,真是和你爹一样没有出息。你爹阵前投降,你倒好,连话都说不出一句!真是一家子窝囊废!”陆行野更是害怕,紧紧地抱着申屠梦书,不敢说话,身子也颤抖起来。申屠梦书长居京郊,不知道家中已经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一瞬间也是惊得面无人色,紧搂着陆行野,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孙学鸣却容不得陆行野这个样子,一把将他从申屠梦书手中抢了过来,狠狠地掼在地上,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家里人都死光了,你却躲在着京郊野外!我若是你,早抹脖子自尽了!如今申屠剑铭叛了国,你们全家都陪了葬,你还想逍遥自在么?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说着抽出腰刀就要往下砍。
陆家人眼看着小少爷就要生生死在刀下,吓得纷纷惊叫起来。陆夫人尖叫一声,硬是推开了层层守卫,飞身扑到了陆行野身上,不停喊道:“军爷饶命!这不是申屠梦书,这是我的儿子,陆行野!”“哦?”孙学鸣的眼光在陆夫人娇柔的脸庞绕了一圈,饶有兴致地问:“那申屠梦书呢?”陆夫人早已顾不得许多,只伸手虚虚一指申屠梦书,说道:“他才是!”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申屠梦书身上,而他却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孙学鸣慢慢向申屠梦书踱来,绕着他转了一圈,见他面色无惊无惧,毫无变化,心中不由暗暗叫了一声好。脸上却是狰狞一笑,随手从人堆中抓出一个丫鬟,厉声道:“到底哪个是申屠梦书?”那丫鬟吓得魂飞魄散,战栗着用手指着申屠梦书道:“……他……他……就是……”申屠梦书心中暗叹,心想这一劫恐怕是逃不过了,想到家人已死,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不由得挺起了身板,怒视着孙学鸣。
孙学鸣瞟了他一眼,又随手抓了几个人问了问,见皆是一样的答案,便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申屠梦书,转身向统领卫纪走去。卫纪正坐在一旁喝茶,见孙学鸣走来,只略略向他交换了一个眼色,微微点了点头。孙学鸣便向众人冷笑一声,大喝:“带证人上来!”
一个鬓须皆白的老人在禁卫军的推怂下颤巍巍地走来,申屠梦书仔细辨认,这是申屠家的老管家申屠唯。
孙学鸣一只手从地上拎起陆行野,另一只手拽过申屠梦书的衣襟,将他们提到申屠唯面前,大声喝道:“老头儿,你给我认清楚了,谁才是申屠梦书?”老人眯着眼睛,打量两人,突然就伸出手指,指着陆行野,说道:“他是申屠梦书!”
一语既出,四下皆惊。陆夫人顿时狂怒,尖叫着想要冲上来,却被陆飞炎一把抓住,直接给了她一个耳光,趁她微微愣住的时候,狠狠将她按在身边。
卫纪站起身,淡淡一笑,说道:“皇上口谕:申屠剑铭投降叛国,罪大恶极,申屠全族一人不留,一旦抓到,就地论处。另外,陆飞炎窝藏朝廷重要钦犯,罪无可赦,家人还试图隐瞒,理应满门抄斩。不过,”他伸手指了指申屠梦书,“念及陆公子小小年纪,能大敌当前而面不改色,我很是佩服,就暂时绕了你的性命。你,你,还有你,”他指着申屠梦书,陆飞炎和和已经呆滞的陆夫人,说道:“你们一家三口从现在起,我就把你们卖作鲛奴了。从此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其他人么……”他的眼中有狠厉一闪而过,抬手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顿时一片鬼哭狼嚎,禁卫军们举着刀就向手无寸铁的众人砍去。这完完全全是另一场屠杀。
可怜的陆行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孙学鸣的腰刀砍下了脑袋。那老管家也被刺了个透心凉。似乎只是一瞬的时间,大院又归于平静,鲜血流了一地,院中的花草树木,石墙竹椅,也沾上了斑斑血迹。
申屠梦书脸色苍白,恶心欲呕,想到自己家中的大屠杀,恐怕也是这个样子,硬是生生地忍住了。陆飞炎也是面无血色,握着申屠梦书的手微微颤抖。陆夫人这才惊醒过来,只是抱着头大声尖叫。孙学鸣不耐烦地走过来,一下敲在陆夫人的后脑勺上,陆夫人便软绵绵地倒在了陆飞炎的怀中。
卫纪居然还笑嘻嘻地看了他们一眼,这才吩咐道:“把他们都带走。”便有几个士兵走来,押着三人朝院外走去。卫纪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眯着眼睛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画中人正是申屠梦书。孙学鸣凑上来,讨好地说:“这小子倒是有点骨气!”卫纪点点头,说道:“当机立断,心狠手辣,临危不惧,不愧是将门之子!”
孙学鸣瞟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看到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申屠唯,不由地叹了口气,道:“这人死得冤枉。”卫纪笑道:“咱们又不是不给钱。”说着从怀里掏出几颗碎银子,扔在了那人的身上。这才和孙学鸣出去了。
良久,有一张薄薄的人皮,在血水的浸染下,慢慢地从那人的脸上褪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年轻而惊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