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棋》栖安语

9、第九章 夜雨乱心

　　在昏昏沉沉的意识中，他感觉到了一股微弱的触动，那是有人在轻轻拉起他的衣领。他的眼睛还未完全睁开，朦胧中，一股浓烈的酒香就迫不及待地侵入他的鼻腔，仿佛在催促他重返现实。
　　刚一翻身，他的屁股就一疼。
　　疼痛让他整个人猛然惊醒。
　　他被扔下床了！
　　刚抬眸，他就看见榻上那双在月光下被映的明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对视的片刻，郁时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见他眨了眨眼睛郁时祁才把内心那种邪恶的想法扔到脑后。
　　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屁股，拍去身上的灰，他身上的衣服可是韶桦堂定制款，世间仅此一件！
　　“来”
　　他正想着怎么借口离开就听见榻上的萧晏瑾开口唤他。
　　伸出左手还想去拉他，可是郁时祁刚才被甩飞出去，现在离他有些远。
　　其实刚才他不是想把郁时祁甩飞扔出去，他只是想拉着他翻个身，谁知这家伙还没有两袋沙包重呢，他只是一拉加上酒劲儿手软，不知怎么的就把人给甩飞出去了。
　　听他叫自己，郁时祁也不好推拒，走过去到床头。
　　或许是这一夜的风过于猛烈，又或许是窗扇未阖，风儿轻巧地掠过，轻触烛心，带走了最后一缕摇曳的光影，才不得已让萧晏瑾现在捧着他的脸借着月光去看。
　　方才在厨房的黑暗小道他没有看清今夜这人的模样，可是现在他头脑昏沉，也看不清。
　　在那须臾的触碰之中，他的心灵为之一震，感受着对方唇瓣的柔嫩如花般绽放。五官棱角分明，眼尾轻轻上扬，在月光下如同一汪秋水泛起的涟漪，流淌着深邃的思绪。那扇动的睫毛，如同夜空中的星辰，闪烁着光芒，引人沉醉于那双瞳的深邃之中。
　　（等等！氛围有点儿奇怪）
　　郁时祁不自觉的皱起眉头拉下萧晏瑾的手问他“王爷需要什么？夜已深，臣伺候王爷睡下就得回去了。”
　　萧晏瑾不经意间拉开衣带，炎热的气候让他不自觉地扯了扯胸口的衣物，不经意间露出了坚实胸膛上的一片肌肤，以及腹部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啧啧，当兵的身材都这么哇塞！）
　　（这得一天抗多少袋沙包啊！）
　　（怪不得拿那么重的弓箭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哎呀呀，羡慕啊……我这小鸡身板什么时候也能有这坚实的胸膛！这完美的肱二头肌！这线条流畅的八块腹肌！）
　　“回去？你不是嫁给我了吗？”
　　他像是大脑宕机了一般，躺在榻上静静思索了一番才开口问他。
　　这句话让郁时祁也大脑宕机了，这人得醉成什么样儿才能忘记明天还要上班的事情。
　　郁时祁“王爷，臣只是您建设美丽安康的一个挡箭牌”
　　此话一出，萧晏瑾的神色顿时一沉，伸手将郁时祁拉上了床，动作中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他的右手紧紧抓住郁时祁的脸颊，目光坚定而有些不耐地示意他闭嘴。
　　（目露凶光啊……我不会大好的人生折到今天了吧！）
　　“嫁给我，就得跟我睡。”
　　郁时祁沉思默想，组织了一下语言。
　　“啊……这个，夫妻观念上呢，是这个道理，但是呢……我们……唔！”
　　话音未落，萧晏瑾便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敏捷，用掌心封住了他的嘴。接着，他反手一拉，将被子猛地拉到他身上，动作粗犷地将他紧紧裹住，直至头部也消失在温暖的被窝中。那模样，仿佛是要将他的声音一同捂住，好让他乖乖地、彻底地安静下来。
　　（等等！不对吧！就算是对媳妇儿也没有这样的吧！）
　　郁时祁伸手拉了拉被子道“王爷，臣快闷死了。”
　　萧晏瑾暂停了片刻，然后才松开手，将他拉出被子。他的动作带着一丝孩子般的赌气，仿佛一个失望的孩子，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耳朵，似乎这样就能屏蔽掉所有的声音，将自己与世界隔绝开来。
　　在深沉的夜幕下，郁时祁无奈地选择在床榻的里侧躺下，静待夜色更深，以便萧晏瑾沉入梦乡。待到那时，他再小心翼翼地踏回自家，如同夜色中的一抹幽影，悄无声息。
　　他的官服尚在家中等待，不去穿戴，明天便将面临旷职的严厉惩处。在古代，与今日大不相同，缺席一日，不仅仅是工资的扣除。若他错过明晨的朝拜，那严厉的颠簸之刑必将降临，那颠婆不抽他五十大板，便是异常之事了。
　　等了好大一会儿，他虚微听到萧晏瑾平稳了呼吸，才强忍着困乏爬起来，小心翼翼的如同一片落叶在风中轻轻摇曳，缓缓地从沉睡的萧晏瑾身上跨过，他的动作轻柔，就像是在细丝绸上跳舞，生怕打扰了这份宁静的平和。
　　这种宁静的和平倘若被打破了，他将要迎来的恐怕就是黑暗的尽头。
　　郁时祁正庆幸自己的动作如此轻盈，没有惊醒萧晏瑾，他的屁股刚离开床榻，就感觉身后有人捏住了他的脖子，力道并不重，但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
　　“去哪儿”
　　郁时祁一时分不清萧晏瑾是真的醉了还是假的醉了。
　　诚实的回答“回郁府，王爷，臣明早还要上早朝，官服还在府中……”
　　“不上了”
　　说罢，那力道转手勾住他的腰，又把他拖回到床榻里侧，郁时祁欲哭无泪，可这次萧晏瑾的手勾的实在紧，再想跑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萧晏瑾是武将，对外界格外敏感，他再有个什么举动，绝对会惊动他。
　　“再跑，腿打断”
　　这声音清淡好听，这语气温柔耐心，这内容惨绝人寰。
　　“……嗯…………………”
　　他现在不回去也只能等到明天早上了，但早朝是在五更天，他估计现在大概已经是丑时了，时间紧迫，今夜他只能强行让自己不要入睡。
　　（你最好别睡着！）
　　不过肉眼可见的萧晏瑾今夜很开心，虽然他不知道萧晏瑾为什么娶了个“假王妃”还如此开心，但仔细一想，这人还挺好的嘛，挺照顾他的。
　　不过，人间冷暖，可不能用清汤代替一锅的味道。
　　（嗯……万一锅底有老鼠呢？）
　　“闭眼……睡觉”
　　郁时祁沉溺于思绪的深海，恍若置身梦境。萧晏瑾却突然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如轻轻覆盖在他的眼前，强迫他暂时与月亮的光明告别。
　　郁时祁身心一震，未经思索便将己之手轻抚于那只掌上。
　　他能感觉到那只手骨节分明，宛若古琴弦上跳跃的音符，每一个指节都透露着坚韧与雅致。
　　在萧晏瑾的掌下，所有的光芒似乎都被吸收，郁时祁的视野里，只剩下一片黑暗。
　　（靠！这不睡怎么可能！）
　　（你小子故意的吧！）
　　郁时祁强忍着困乏，在一片黑暗中细细的聆听着外界的风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头一歪，靠着萧晏瑾的肩头睡着了。
　　见这祖宗睡着了，萧晏瑾才放下手，开始轻轻地拍打着郁时祁的肩膀，想让他的睡眠更加深沉。
　　可奇怪了，他分明酒醒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不知何时，夜幕沉沉，细雨如丝，自窗外悄然洒落。初时，雨滴如琴弦轻拨，悠扬地点缀着夜的宁静；旋即，丝丝凉意渗透进来，悄无声息地侵占了室内的温暖。
　　萧晏瑾起身阖上了窗，再爬上床的时候郁时祁已经懂事的自己学会找暖和的窝了，在梦中就钻进了他的怀里。
　　不大会儿，窗外的雨势突然转变，变为倾盆大雨，急促的雨点敲打在玻璃上，发出震撼人心的声响。室内的温度骤降，萧晏瑾不自觉地拉过被子，将两人紧紧裹住。
　　被窝中，他听到一颗心跳动的非常快，掷地有声的在回答他日夜思念的问题。
　　可郁时祁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第二天正午了，他慌忙爬起来望向窗外，太阳当空照！身旁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了。
　　“卧槽！完了完了完了！”
　　（这丫的！怎么也不叫我！）
　　他褪去了嫁衣，仅着一件中衣，床头井然有序地叠放着一迭衣物，显然尺寸合身。
　　急匆匆地换上衣服，正准备冲出门直奔郁府，却忽见不远处院中心坐着几个人。
　　（……）
　　郁章：……
　　郁故林：……
　　郁昶风“给劲儿啊小弟，不过这是……男扮女扮男？”
　　郁时祁忽然想起了某件事情，脸颊一红，转身进入了屋子，关门时似乎还有些怒气，发出了一声甩门的声音。
　　萧晏瑾无奈的笑笑对身后的段浔摆了摆手，段浔便转身去为郁时祁准备洗漱用品。
　　郁时祁羞愤欲死！他脸上的胭脂俗粉还没有擦掉头发还是乱糟糟的竟然就这么跑出去了！
　　待一切收拾妥当，再次步出门外，却发现萧晏瑾已不见踪影。院中仅剩三人静坐品茶，四周显得异常宁静，仿佛整个世界本来就这么静谧。
　　（这么安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王爷呢？”
　　他走过去坐在刚才萧晏瑾坐过的地方，反正当下人也不在，他坐坐也没什么。
　　郁昶风“入宫了”
　　郁时祁“哦对了！我今天没上早朝！”
　　郁章淡定的点点头。
　　“七王爷上朝了，说你为了妹妹的婚事过于操劳，在府上睡着了，为你要来了一日的休沐。”
　　郁昶风抿了一口茶“你和他一起睡的？”
　　郁故林“你俩昨晚睡的一张床？”
　　郁时祁点头“可别提了，一把给我扔地下去了，我现在屁股还疼呢！”
　　一听这话，三人又找回了点儿熟悉的味道，也没有多想，倒是郁昶风，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