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棋》栖安语

1、第一章 退一步海阔天空

　　元葳十年，此时颐顺帝已经在位十年，从十四岁开始至今，整个安康早已在瞬息万变之中分裂成了各大势力，而太后却总以颐顺帝年幼为借口把持朝政十年。
　　今，在安康十三年的强力攻势之下，南方的大羽才愿退兵，提出和解，派遣使臣携大羽公主及大羽珍宝至上。
　　但这东西，给的却是安康的瑾王。
　　“诶，瑾王爷要回来了！姑娘家最近可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等着呢！”
　　安康的都城是安康最大最富饶的城，位于安康最中心的地区，名为京都。
　　最热闹的非这崇安街了，能一直从早日热闹到晚日，什么鸡鸭鱼肉、发簪首饰、鞍鞯辔头、胭脂水粉、笔墨书画……都可以从这条长十里的街道中买到。
　　近日，安康大胜，安康子民个个都欢忻鼓舞，如释重负。要知道大羽这个威胁可一直逼迫了安康百姓三十几年，这一解决，百姓们自然拍手叫好，都等着那位远赴边疆十多年的王爷领军归来呢。
　　“我听太后有意为瑾王选妃，不知此事真假？你可有听闻？”
　　男人抱着手中的插着糖葫芦的草靶子问身旁坐在地上摆弄古董花瓶的少年。
　　少年听到这句话笑嘻嘻回道“诶这你不知！那城楼门口都贴了告示了！”
　　“啊！这啥时候事儿啊！我不记着瑾王有些……”男人四处张望又扭头低声“嗜血成性吗！”
　　少年笑呵呵站起身“呦！你这老葫芦还会说成语呢！那爱杀人和成亲本就是两回事儿！你看啊，当年大羽步步紧逼！瑾王爷八岁奔赴前线，在那血水泥潭摸爬滚打十年了！硬是连人小姑娘手都没摸过！你看小他的郡王玉衡王，妻妾成群，儿子都快他爹半身高了！人为咱安康吃苦受累，这太后娘娘确实要急了！”
　　朝堂浑浊入沼泽，一旦踏入，就是万丈深渊。
　　瑾王八岁封王，比起其他几个兄弟都早好几年，自打离开京都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甚至连一封信也没有写过，这十年浑浑噩噩就如安康从来没有这位王爷一般。
　　虽说众人不曾见过，但边疆有为暴虐无道的王爷的传说众人还是一传十十传百的。
　　“听说边疆那位爱杀人的王爷近两日就要回来了！”
　　……
　　“啊？边疆那位爱睡人的王爷要回来了！”
　　………
　　“什么？！爱美人的瑾王爷回来了！”
　　……
　　“你说啥？！瑾王爷带了个美人儿回来？！”
　　……
　　“不得了了哦！瑾王在边疆都有妻室了！”
　　……
　　“诶听说瑾王已经有两个儿子了！”
　　……
　　“我听说瑾王爷带儿子回来了”
　　……
　　“天啊！瑾王爷要带儿子篡位！”
　　谣言便是这么产生的，一句传一句，乍一听，没有一点儿毛病，可一开始的话可最后众口悠悠的总是两个话题。
　　不日，为瑾王选妃的事情便被提上了日程。
　　就在四月二九，这一天不仅是安康的夏宴，也是瑾王的生辰。
　　据说当年泠贵妃剩下瑾王的时候，后花园的蝴蝶全飞过来了，因而众人都说这定是为心慈人善，体香貌美的公主。
　　然而，错了。
　　八个字就对了一个——人。
　　郁时祁腰酸背痛的瘫在轿子里，虽说大羽的问题解决了，可最近为了拉拢瑾王，再者最近风言风语太多，朝中大臣都在不停的上谏，要求瑾王尽快回朝，眼看着四月二九只剩下两天，瑾王回朝的消息却迟迟不见。
　　这不由得又给朝中一些人有了催促的机会，众人都认为瑾王而今离朝十年，心性如何无人知晓，理应尽快回朝选妃。
　　简而言之也就是：这么多年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忠心的，还不赶快回来让众人看看，是不是他就要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给自己打一个王朝出来了，现在不尽快用朝中势力牵制住瑾王，别说皇上了，他连你这个太后都不可能放在眼里！
　　太后娘娘也颇为懊恼，跟那傀儡皇帝商量一二就定了此事。
　　不过最近傀儡也不像傀儡了，大抵上是人家的弟弟要回来了，太后也不好意思再抓住太多，近来很多事情都是帝王亲自处理的，倒也让众人看出了这帝王也不似平日里那么的“乖巧”，自然心中是有事的，不过不到时候罢了。
　　“大人，前方人太多……我们不然换条路回府吧？”
　　方殊皱着眉询问，不远处不知为何掀起一阵尘土飞扬，人山人海吵吵嚷嚷。
　　郁时祁听到了不远处的骚动，想下轿去看看，揭开轿帘被方殊扶着刚站起来就看见远处尘土飞扬的是什么。
　　是人。
　　啊不对，是架着马的人。
　　而且是一群人。
　　掀起的风尘太大，郁时祁正揉着酸涩的眼睛就听到方殊惊呼。
　　“大人！大人快下来！快下来啊大人！要撞上了撞上了！啊！！！！！”
　　随着方殊的一声惨叫，郁时祁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本就没吃早饭去上朝，胃还有些酸痛，腰间那只大手还抓了个紧。
　　从他的腰前绕过去，勾着人甩到马背上，一只手抓着马缰绳迫使马停下来，一只手去捏郁时祁的下巴，抬起来仔细琢磨。
　　身后人见他停下来也都跟着叫停了马。
　　这人下手太重，郁时祁本就娇生惯养受不了疼，他还捏的那么重。
　　方才尘土雾了眼使他现在看起来眼圈泛着微微的红，睁开一条小缝去看罪魁祸首。
　　“长得对眼，就你了，走！”
　　人还没看清，郁时祁就又被颠簸的闭上了眼，快马的颠簸让他胃里翻滚，就算他什么也没吃都想现在把这个人吃了再吐出来。
　　他只听到方殊惊呼他。
　　“大人！大人！你们要干嘛！带大人去哪儿！你们这是要砍头的！！！”
　　哦，砍头。
　　显而易见这个人是不在乎的。
　　要不然也不会提着他的衣领子把他扔在地上不顾他是不是头晕目眩指着他对太后道“这个吧”
　　萱太后看到地上的人不禁眼角反抽。
　　“阿瑾……”
　　这是瑾王的小名，这天下敢这么叫的也就三个人，瑾王萧晏瑾的生母，先皇，和现在的萱太后。
　　郁时祁揉了揉脑袋，让想吐在当场的死亡想法咽回肚子里，从地上爬来，将衣衫上的尘土拍下。
　　又恭恭敬敬的给二人行礼“下官给太后娘娘……”刚说出口他就想吐，努力克制了一下憋出了最后几个字“瑾王……问安”
　　听到的人却不怎么“安”，转过头来看那张白净的小脸见他转过来闪过的一丝惶恐。
　　“本王的称呼如此难以启齿？”
　　声音带着戏谑，看来又想欺负人了，欺负完就砍头，这就是萧晏瑾这个人的本质，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的。
　　“下官不敢，只是王爷傲岸的身姿突然出现在臣面前，令臣有些惶恐，不敢直视王爷的风姿……”
　　这话刚说完，他的下巴又被人恶劣的捏起来，入目的就是那张又熟悉又令人害怕恐慌陌生的脸。
　　这人长大了，看着他的眉宇间尽是审视和打量，大抵是久经沙场竟然连如何温柔待人都不会了，又或者说，这人根本就不想对其他人温柔以待。
　　恶劣粗糙是他的代名词。
　　“有何不敢，郁大人同本王一同长大，只是看看又何妨。”
　　郁时祁吃痛的眨眼，又不敢求助萱太后那个蛇蝎美人，只能回道“臣……不敢逾矩。”
　　这人长得高，哪怕现在郁时祁直起身来也会比他矮半个多头，而且气势上完全不同，那么肆意横行，阴暗扭曲的气势是郁时祁所害怕的。
　　他只是一个小小文官，萧晏瑾捏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可萧晏瑾并没有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当场砍了他的头，而是手腕一翻那只大手就轻轻抚在他的侧脸，带着深红色翡翠戒指的大拇指微动磨挲着他的脸，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郁时祁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现在腰已经有点吃痛了，对上那双眼睛也只能慌乱移开。
　　头顶传来一声轻哼，紧接着那道冰冷的声音询问他。
　　“小脑袋又再编排本王什么？”
　　郁时祁顾不上吐槽“小脑袋”这个称呼恶心了，忙解释道“不是……臣不敢，只是臣腰有些痛…”
　　萱太后看的有些烦，摆摆手道“阿瑾喜欢，可郁大人乃是朝中重臣，如此不妥，再者，哀家怎么听闻郁大人家中已为郁大人定了一门亲事呢？”
　　郁时祁刚逃脱萧晏瑾的死手直起身来，听到这话又弯下腰回答。
　　这事不假，而且对方是礼部尚书之女，一个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此事是黄家提起的，郁章喜欢那小姑娘便应下了，不过没说是哪个儿子娶，郁家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但听礼部尚书笑呵呵给人介绍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瞧上他郁时祁了。
　　“禀太后娘娘，确有此事。”
　　听到这个回答萧晏瑾不高兴了，咂嘴做到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一旁果盘里的龙眼。
　　萧晏瑾“郁大人这般姿色，有几个姑娘家喜欢也是常事……过来”
　　他在唤郁时祁。
　　郁时祁不敢怠慢走过去接过萧晏瑾放在他手心的龙眼。
　　不急不慢的剥开。
　　然后呈给了萧晏瑾，萧晏瑾歪头，唇瓣接触到手指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郁时祁的抖动。
　　萱太后好奇郁时祁怎么知道萧晏瑾的心事，却也没有过多询问，小时候萧晏瑾不喜欢在宫中学习非得去外面的书院，也正是在那里，萧晏瑾抓着郁时祁玩了好几年，要不是八岁要走，郁时祁就要翻脸了。
　　那个时候他正要筹划着怎么翻脸不认人萧晏瑾就招呼也不打的就走了。
　　“这样吧，本王退一步，让礼部尚书也退一步如何？”
　　他一只手撑着脸将嘴里的龙眼核吐在郁时祁的手心，饶有兴致的看着萱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