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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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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搞笑,她许愿完的夜里还哭得撕心裂肺,结果九天玄女姐真的就应了她的请求,把她变成了个十三岁黄毛丫头。
常蕴冬原本没想回到这么早的时候来着……
一是,当小女孩儿的这些年并不算好过。可以怀念,但也没到真想重新体验一遍的程度。
二是,其实这些年浩浩荡荡的橙红色造反岁月,整体走向她很满意,除了被许给姓蓝的那个臭小子之外,并没有什么遗憾要补足。
就连她哥,想必除了最后那一死,应该也挺满意的吧……
所以,重回青春年少,要做些什么呢?
总不能从现在开始就致力于给她哥科普健康知识,在他耳边念叨“出汗别脱盔甲,出汗别脱盔甲”,预防卸甲风吧。
再说了,她哥那性子,整出什么花活来都不意外。战场上刀枪无眼,朝堂上明波暗涌,又如何保证他只要注意身体健康,就不会因为别的事情丢了性命?
那么,此刻。
距离她哥暴毙还有十七年。
……哎,再说吧!
常蕴冬在马背上翻过身来,面对面看着她哥。
随着穿越回来的天数慢慢累积,她发现,她的性子、举止、言谈,通通越活越回去了。
她不自觉地全身心都重新回到了这个让她感觉舒适又躁郁的年纪,可以重新当一回小女孩。说不定这回,等到她再见到她重八大哥,秀英姐姐,善长叔叔,伯温叔叔,还有其他一大堆哥哥姐姐的时候,会有全然不同的体验。
想到这里,常蕴冬倒是有些期待了。
搓搓手。
常遇春驾马驾得心情愉悦,正专注盯着前方,拉扯缰绳。见常蕴冬突然冲他翻过小脸,便调侃:“怎么?又打算搭理你哥了?”
常蕴冬不做声,打量着她哥年轻气盛时的模样。
这年,她哥也才二十二岁。她常家人长得都浓,她哥剑眉星目,刀刻斧凿般的俊朗轮廓,加上那威猛的大高个,任谁看都知道,他现在是个了不起的强盗,今后也会是个了不起的大将,他将名垂青史,千古流芳。
“哥。”常蕴冬说,“我发现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常遇春完全不谦虚:“那当然了!就是因为你老哥我好看,你才好看,知道不知道?”
常蕴冬:“什么鸟道理,我又不是你生的。”
“唉!”常遇春立刻打断她,“不许说粗话!”
常蕴冬不服了:“明明你跟你那帮狐朋狗友耍的时候一口一个鸟一口一个蛋的,怎么轮到我就不行了?”
“你是小孩子,我又不是小孩子。等你出阁了,是个大姑娘了,你也跟你相公一口一个鸟一口一个蛋的,我不管你。”
常蕴冬:“……”
沉默片刻,她叹了口气。
“这是怎么个意思啊?”常遇春问。
“哥,我跟你说个事儿。”常蕴冬在马背上稳稳坐直了身子,“这是一个秘密。”
常遇春:“什么秘密?”
“其实我身上有神仙的使命。”常蕴冬一脸正直道,“十七年后你跟着一位真龙天子大哥,成了神勇无敌大将军,当上了开平王,无料却被奸人所害,葬身沙场,因此神仙特地派我回来,拯救你于水火之中。”
常遇春无感情道:“你说书听多了吧,我早就让你少在村口耍。”
“干什么?你不相信吗?”
闻言,常遇春只好腾出一只手来,往常蕴冬脸上猛掐:“行吧,信信信!我家小妹这么聪慧,又会武艺,还生得如此漂亮,定是神仙托生的,这个假不了!”
“哦。”常蕴冬吃痛揉着脸颊,“那,不相信我是来救你的部分吗?”
常遇春:“这部分不信。”
常蕴冬:“……”
“切。”她嗤了一声,在马背上趴回去。
不出两个时辰,濠州城到了。
也算是兜兜转转,一路又抢回老家附近的地界。
她们来的地方没多好,这地儿也同样没多好。不过这里好歹是个城,勉强有个基本规制,比兵荒马乱的小卞庄好多了。
缺点:路上元军依旧虎视眈眈。
优点:这里的元军不认识她们,不知道她们才刚刚打劫完自个儿同事。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强盗也不抢自己家。
一口气跑到钟离县,走到个叫做“永丰乡”里的小村村口,常遇春勒马停下。
寻常村庄,寻常模样。
在元朝末年,“寻常”的意思是比较惨。也没有特别惨,就是普通惨。百姓们普通地干活,普通地被欺压,普通地被剥削。
艳阳高照,见四下也没个喝水吃饭的地方,两人往小村口的树荫下一蹲,歇脚。
姿势非常熟练,动作非常豪放,简而言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蕴冬,你为啥要指名来这个乡啊?”常遇春问。
常蕴冬低下头,看蚂蚁搬家,说:“我就是觉得这地名顺口,便说出来了,你别管。”
常遇春:“?”
咦,对哦,她是为啥要来这里来着?
濠州城对于未来的红巾军来说确实是个重要的地方,这里也是重八大哥的家。可是具体到濠州城钟离县永丰乡,她又是为什么记得这么详细?
常蕴冬也不知道了。
常遇春站起身,垮起行囊:“走吧,先找个饭馆去,你要是累了,到哥哥背上来。”
“喔,好吧。”常蕴冬撇着小嘴,冲他伸手。常遇春轻轻一提溜,就把她抱到肩上,稳稳地背住了。
小村往里走,湖边是大片农田。田垄上,人们劳作的影子都被湖光闪成了金色,像画上的金片。
常蕴冬眯起眼睛,看着那些人的身影,突然说:“哥,你往田垄上走两步呗?”
常遇春不解:“干嘛?你想干啃水稻啊?”
“诶呀……不是!”常蕴冬被他搞得无语了,“我总觉得,那中间有个人看着眼熟。”
常遇春更不解了。
不过,他还是踩着泥,往田垄上走去。
“怎么,你不会已经残暴到想动农户的主意了吧?”常遇春又问,“我们是强盗没错,但我们向来劫富济贫,不干跟元军似的苟且勾当!”
常蕴冬翻了个白眼,选择直接不理。
等到逐渐靠近,再靠近,靠近到可以清晰地看见田垄上的农户们的脸时,常蕴冬瞪大了眼睛。
那是。
“天……天德哥哥……”
看见远处那还尚且青春年少的身形,她的心霎时纠成一团,话语不经意间从嘴唇泄了出来。
十七年啊,酸的辣的甜的苦的,紊乱了抽搐了,一时间只能抓紧了她哥的肩头。
“谁?”常遇春警觉道。
“哥,快看,那是天德哥哥啊。”常蕴冬眨眨眼睛,嘴角泛起笑意,“我就说,濠州城钟离县永丰乡,这地名为什么说起来这么顺口,因为这是天德哥哥的老家啊,原来我一直记着呢。”
“什……”
没等常遇春蹦出一个字,她便像个猴子似的从他身上跳下去,往那青年人的方向狂奔。
她恍然大悟了!
原来九天玄女姐把她送回这个时候,是安的这个心啊!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
常遇春立刻撒腿跟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臭丫头!你要往哪里去!”
就旁人视角看来,这着实是一出非常滑稽的剧目。
一路跳过那些水窝和田埂,来到这人面前,常蕴冬怯怯地迟缓了脚步。
只见,这人穿着普通农户衣裳,裹着头巾,宽肩窄腰,便愈显得高挑清瘦。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上,桃花目微微上挑,明明神色淡然,却看狗都……啊不是,看秧苗都深情。
没错,他正在插秧。
动作娴熟,无比专注,一插一个准。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插秧男抬起脸,看向正眼泪汪汪攥着拳头死盯着他的小姑娘。
他愣了一下。
“小妹妹,你这是……”
“徐!大!将!军!”
常蕴冬激动得要命,扑通一声跪下来。
她伸手死死抱住他的大腿:
“求求你了,原谅我哥吧,我哥再也不私杀降军了,再也不跟你不分场合地点插科打诨了,再也不喝醉给你的马扎小辫儿了,求求你原谅他吧,他真的知道错了!所以攻打上都的那场仗能不能陪着他一起啊,我觉得只要有你在,他就不会死了,真的!”
插秧男:“?”
这时,常遇春已经赶了过来。他将常蕴冬像拎小鸡似的一把护到身后,拳头对着插秧男就挥了过去。
“且慢。”
插秧男伸手挡招。
“直娘贼,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撩拨了我家小妹!?”常遇春怒了,“怪不得她还叫你什么哥哥,我看今日不痛揍你一顿,你便不知道轻重!”
说时迟那时快,这第二个第三个拳头便又挥了出去。插秧男有些诧异地挑眉,也不反抗,只是用胳膊抵挡,竟然抗过了十几个回合。
看到机会,他一把抓住常遇春的手腕,完全状况外般,不解地问:“这位兄弟,究竟是为何?”
常遇春冷笑一声:“为何?你自己心里清楚!”
“别呀哥。”常蕴冬哭声颤抖,“你打他干嘛,他又不认识我。”
闻言,常遇春回头:“?”
“就是、就是……”常蕴冬抽噎着,眼泪便如珠串似的淌了下来,“只不过是我看他有些面熟,大概是认错人了吧……”
闻言,常遇春瞪了插秧男一眼,暂且忿忿松开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