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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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从女孩打开网约车的车门，落座开始说起。
“尾号8087.”
司机向后看，和女孩低垂的帽檐打了个照面。
“XX地图为您导航，全程6.7公里，用时......”司机借着调整支架的功夫，向外望去，他最近总是额外敏感，对乘客的一言一行太过关注。
外面。
安市第七医院，俗话里的精神病院的牌子旁边，保安大爷正倚在门口打盹，藤编椅子配上夕阳西下的余辉，像市井电影里定格的一幕，旁边的小门虚掩着，即使刚刚有人偷溜出来也不会有人知道。
车内无人说话，这条安静的路要开不少路才能到热闹的地方。
司机思考着从精神病院逃出的人会使用打车软件的概率，路过减速带并没有减速，车载广播颠簸地自动打开：“据了解，该精神病人已出逃3次，共造成2死2重伤。另外，福德街的交通肇事案仍在征集目击证人......”
“不好意思，这个车子最近——”司机慌忙关闭了广播，再次通过后视镜观察，这次他看到女孩旁边摆放的黑包，里面够装三四把斧子、刀子。
后座的女孩似乎刚刚睡了一觉，苏醒了似的抬眼，想说话，一张嘴，长久的沉默让嘴唇粘在了一起。
“咳咳”，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但说的话令人脊背发凉，“哎，出来一趟越来越不容易了，每次我都和院长打过招呼才出院，却被说是逃院。”
路颠簸，松垮的黑包因此露出一角刀柄。
司机紧张地找话题：“哎呀，您就是要去福德街呢，听说事故是半夜，您看到了吗？”说完他又后悔。
女孩拉出那角‘刀柄’，原来是一把梳子，她开始梳头。
“呼——”司机看了好几眼才确定那是什么，心里暗骂神经病啊，不对，这家伙好像确实是神经病。
“如果发觉周围有人，那人也不会肇事逃逸了吧。”沉默的女孩开始搭话，“不过您问对了，我确实看到了那车的车牌，好像和你的车牌一样是93结尾的。”
“是吗？”司机眼角抽搐两下，他想尽可能平和地回答，“可能是你看错了吧，我那天在家呢，俩孩子！闹腾得很。”
“闹腾？”女孩重新低下头，将‘刀柄’插回包里，除了她自己没人看到一把匕首藏在后面。
“要说闹腾，我猜还是那个精神病人杀人的时候闹腾，毕竟我也是精神病人，能站在他的位置上思考”，女孩声音像年久失修的磁带，思考时会失神地停住像卡带。
好在路很长，她继续：“一开始她肯定是只想教训教训那个男人，半夜酒醉回来，总是敲楼下女孩的门，一般人都受不了，何况神经纤细的精神病人呢。”
“哦......”司机的凶狠消下去，如同烈日下的冰块，他语气再度谨慎起来，心里不自觉想着最近的派出所，但他仍在犹豫，“您说得是，他估计是故意装的，我喝醉过酒，我知道。”
他的语气刻意轻松，似乎想缓和目前的气氛。
“是吗？那你觉得福德街那场交通事故，是喝酒导致的吗？”
“我！”司机脱口而出又迅速止住，“我怎么会知道呢，不是说了在家陪孩子吗，哪儿又有时间喝酒呢，姑娘你别开玩笑了。”
他现在宁愿她讲精神病人的故事了。
女孩随了他的愿望，继续：“对，那个男人也说自己在开玩笑，绑在凳子上了，还那么嘴硬。还有他那个妈妈，在这之前，总到处说楼下的闲话，让所有人都知道楼下生病了。”
“哎！现在心理疾病已经很普遍了。”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留下印有掌纹的湿痕，终于下定决心，“突然想起，我家里还有事，这单要不就不算您钱了，您重新——”
“不行，我和人约好了，要去福德街看小温。”
“小温？”司机面部肌肉紧绷，显出他正在下另一个决心，一个不报警也能解决这事的方法。
“对，小温就是死在福德街肇事的那个女孩，她妈妈进了我那家精神病院，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关注这种事情？”司机辩解。
他不停晃动，显出一种犹豫和不安，看后视镜的频率已经足以让任何人警觉，但后座的女孩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听着司机的话点着头。
“其实你刚刚说得也对，你家里有事。”
司机一时没反应过来。
女孩解释：“其实不用去福德街了，我不是去见小温的，小温死了，去见她像个神经病一样。”
司机腹诽，你不是吗？
女孩：“我觉得见你也是一样的。”
司机越发跟不上她的思路，干脆认为她是胡言乱语，同时对刚刚自己那番警惕好笑，那天晚上撞到人后，他再三确认周围没人，才大胆生出了肇事逃逸的想法。
他确实有孩子，但已经离婚判给前妻，他也并不是着急孩子而赶路，仅仅只是疏忽，没看到前面那个女孩。
妈的，为什么半夜会有个人在路边，为什么要全城征集线索，为什么要让他龟缩在偏僻角落不敢回家。
心里是累积的恐慌不安，嘴上他“哦哦”着，车缓慢停靠路边。
“你都不好奇吗？”女孩手伸进包里，拿出一把匕首，在司机心一紧之前，从里面掏出一个手机，原来那是个手机套。
“叮”，显示订单已支付，孩子在老老实实付钱。
司机背上出了一层汗，他心里怒骂这个世界上的神经病，如果不是身背着案子，在这女孩屡番挑衅时，早就一个大嘴巴让她安静下来了。
所以，当女孩又说：“我包里有个能要你命的东西，你要看看嘛？”
“好”，司机果断说。
不是针筒样的唇膏。
女孩从包里卷出一张放大的像X光一样的照片，横在两人中间。
“你看！”她献宝似的，显出一丝兴奋。
那是一张从地面视角拍摄的照片，被血色晕染了一半，像是倒在地上的人用眼睛照下了面前惊慌失措的司机。
就是此时此刻这辆车的司机先生，两人甚至无需一句话就都已明白这照片出自那场车祸。
一瞬间，寒意从司机背上爬满整个天灵盖，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照片，这段时间关于毁灭的想法就海啸般漫过眼前。
“还不错吧，我的摄影技术？”女孩询问，她似乎看不懂司机摩挲脸颊的紧张，额角带汗望过来时的凶狠，“你看这车牌多清晰，和你的一模一样，你看这人长得，也和你一模一样！哈哈哈！”
她兀自笑着。
司机的牙因用力，龇出了牙框，他猛然踩下油门，冲向前面的河。
轰鸣声里，车子坠河。
隐约中，女孩听到一连串咕嘟咕嘟的声音。
睁开眼，已经在河里。
司机双肩耸起，断手无意识跟着窜入车窗的水流摆动，像从此就要变成河底水草一般。
咕嘟咕嘟，女孩看到面前有一连串水泡。
但，比破窗更重要的——是拿出相机，对准卡在前方的那张遍布鲜血的脸。
死者越‘新鲜’，‘死人相’里的照片就越清晰，越能描述死者生前印象深刻的事。
成像，女孩看到了一副奇异的场景。
最靠近镜头处，一双明显年轻的手扒在洞穴旁边，靠着偷窥瞥见里面的场景。
那是一个洞穴，前方无数荧光钟乳石将地下世界的路照亮，地上积水反照着光芒，上下仿佛连作一体，几个人影穿梭其间，只有模糊的背影，但他们腰间黑乎乎一团，似乎有点狠家伙。
即使女孩在水里，眼睛也亮晶晶的，她心说，找到了。
转身，她像条鱼一样从车内逃脱。
*
人永远在说谎，但他们骗不了自己，那些印象深刻的场景、痛哭流涕的瞬间、留到最后的心声，即使心跳停止，大脑也在回响，他们这样骗不了‘死人相’，这台相机绝不会让任何秘密随着死亡下葬。
这是一台，能拍出死人念想的相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