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烬与虚妄之章》树下山风

11、蒙德篇

　　（1.）
　　今天是晴朗的好天气，街道上偶尔掠过的几缕微风显得格外温柔。
　　视线内的几座风车徐徐转动，城中心的高大建筑物顶端的旗子飞扬，五面旗上分别印着四风守护和交叉的双剑的标志。
　　平地上有一座漂亮的喷泉，安娜面对着喷泉池许愿，“泉水精灵你一定保佑我成为伟大的冒险家！”
　　重黎从安娜的背后悄然走过。
　　街道宽阔而干净整洁，蒙德特色的店铺正常营业，偶尔有小贩叫卖的声音响起，人们来来往往显得有几分热闹。
　　没走几步，重黎又遇到两三个认识的璃月商人，他们亲热地打招呼，“重先生，好久没见到你了。要跟我们一起回璃月吗？我们的商队这几天正好要回璃月港。”
　　“多谢好意，”重黎停下脚步，好言回复这几位商人，“但我暂时不去往璃月。”

　　（2.）
　　重黎先绕路去了冒险家协会。
　　冒险家协会每天都会收到来自各处的委托，并负责整理发放给各位冒险家，什么类型都可能有，从帮助居民到清理怪物，有琐碎的也有很危险的。处理这些委托也是冒险家们最主要的报酬来源。
　　“向着星辰与深渊！欢迎来到冒险家协会。”蒙德城冒险家协会的接待员凯瑟琳小姐以情感充沛地语调与来往的委托人和冒险家们打着招呼。然而，很少有冒险家愿意等凯瑟琳把所有的台词说完，比如现在……
　　重黎女士看着一个穿着异国服饰的金发少年急匆匆地跑来。
　　“我们又见面了，冒险家新星。”凯瑟琳有着良好的仪态和礼貌，她笑着问候那个少年，“怎么样，最近的冒险还顺利吗？”
　　少年回答，“很顺利。”
　　凯瑟琳看上去更加高兴了，“很不错的气势，记得一直保持下去哦。”
　　凯瑟琳是个人偶，于是少年选择跳过了互相问候这个步骤。招待处的凯瑟琳立刻拿出了赏金交到了金发的少年手中。“感谢你完成了今天的委托！这是给你的奖励。”
　　拿到了酬劳的金发少年又急匆匆地走了，重黎只觉得面前吹过了一阵子风。
　　少年身后紧紧跟着一小只漂浮生物，还算可爱的小东西着急地嚷嚷，“旅行者等等我！你把派蒙落下了！”
　　那位旅行者？
　　重黎不由转过身去追寻少年的身影，却只见少年和漂浮生物消失在了街角。既然如此，她只好暂时放下了对他们的好奇，上前去冒险家协会的招待处。
　　她想发布一个委托。最近她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不是不能自己解决，但有更合适的方法又何必自己动手呢？
　　正好借机认识认识那位旅行者。
　　“向着星辰与深渊！欢迎来到冒险家协会。我们又见面了，重黎女士。”
　　重黎静静地等待凯瑟琳将话说完，不时应和一两句话，包括倾听了冒险家协会的人工客服关于那位旅行者小小的抱怨。
　　“凯瑟琳小姐，我想发布一个委托。”
　　她微笑着说道。
　　“我家附近突然多出了四座丘丘人的营地，来往的道路也变得不安全起来，实在令人苦恼。龙灾已经结束，不过西风骑士团的各位还是很忙……所以我想在冒险家协会发布一个委托。我会为解决我困扰的冒险家们给出满意的酬劳。”
　　“重黎女士请放心，冒险家协会将尽快委派出您的委托。”

　　（3.）
　　重黎率先去了芬恩旅馆安置行李，又去了天使的馈赠坐一会儿。
　　蒙德白日里的酒馆亦然不缺饮酒作乐的人。巴巴托斯今天没有死皮赖脸混在这里，有另外的吟游诗人在这里弹琴高歌，那是曾经被查尔斯丢出去的六指乔瑟。
　　“重黎女士今天想点喝什么？”
　　查尔斯这么问的时候已经端来了一杯树莓薄荷引。白发金眸的女子坐到吧台前尝了尝这杯果汁，有些惊讶，果汁的口感较她上一次来的时候更加清冽可口。沉吟片刻，她问，“配方被改良了吗？”
　　“多亏了安东尼的建议，我在果汁里加入了一点被风史莱姆吹过的风车菊的汁液。”查尔斯平和地说。
　　“味道很不错。”
　　“是的。”
　　查尔斯沉默着做着该做的事，重黎左右望了望，喝着果汁听着周围的声音。

　　在蒙德，语言与诗歌随风飘荡。
　　旅行者解决龙灾还是一个时新的话题，酒馆更是这个话题最喧嚣的地方，你一言他一句人们也就还原出了看似为事件全貌的一个合格的传说故事。而乔瑟被围在闹哄哄的人群之间，他神赳赳气昂昂地演奏慷慨淋漓的乐曲，并将这个故事缓缓道来。
　　人们总是偏爱恢宏壮阔的故事，事实上，蒙德人口中浮夸的桥段中只有巴巴托斯帮助随风而来的异乡人打败了深渊教团，并最终与特瓦林重归于好这一部分是真实的。
　　蒙德市民与同伴喝酒时感慨着说，“前段时间龙灾来临的时候还以为以后再也没有美酒喝了……喝了不少，谢天谢地，龙灾总算结束了！我可以放心的喝酒了！”
　　“哈哈哈哈哈，宁禄，你不是才和你老婆承诺过少喝酒的吗？！”
　　周围的人大笑不止，那人心虚又强作理直气壮地说。“我这是在庆祝龙灾结束！承诺，承诺……唉，蒙德人怎么可能不喝酒嘛。好吧，那我再喝一杯今天就不喝了，早知道就不答应优律（宁禄的妻子）了……”
　　周围的人顿时嘲笑得更加大声了。

　　真相如何其实普通的市民并不关心，他们只在乎龙灾结束了并且他们依旧可以享受美酒——关注的大多数都是有心人。
　　任何酒馆任何时候都不止存在酒客。

　　“重黎女士，需要再来一杯果汁吗？”
　　重黎摇头，说道。“不，查尔斯先生，请给我调一杯「海上的余晖」。”
　　这是一款低度混合果酒，可以说是仅仅比普通的果汁多了一点点酒精。
　　玻璃杯子里浮动的蓝色海面上面是橙红相间的夕阳，清甜新鲜的果香完全掩盖了酒精的味道，重黎端起杯子对准灯光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露出淡淡的笑意。
　　她的举动有时候就很像小孩子的突发奇想，让见过的存在都惊讶于这位清雅绝尘的女先生居然还有这样率真的一面。
　　“重黎女士，您今天心情格外不错？”
　　“当然，查尔斯。你听，命运的齿轮正在转动，嘀嗒嘀嗒……”
　　重黎用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杯子模拟出钟表内部大小齿轮转动的声音。
　　查尔斯有幸作为一位听众听到了那段轻轻的悠扬而动听的旋律，他坦言，“虽然没有看到世界转动的齿轮，但我听到了您的歌声，这段旋律优美而动听。”
　　闻言，女子只是矜娇地微微一笑。

　　自城中的钟塔响起午时的钟声，重黎抿了最后一口果酒便放下杯子起身，她向查尔斯微一颔首离开了酒馆。

　　（4.）
　　一走进炼金工坊就看到书桌上堆满了那些装帧精美的书籍，除了炼金方面的专业书籍，中间还混杂了几本可莉的童话书。
　　现在重黎看到这本《野猪公主》依旧会心情复杂。她放下红木食盒，把书桌上杂乱无章的书籍整理好，继续往屋里去。
　　紫色的魔女正在忙碌，重黎进屋的时候她正在往坩埚中熬煮的炼金药剂里加入红蜥蜴的断尾和烈焰花的花蕊。
　　没有出声以免打扰到对方，重黎找了找新的研究报告并拿起看了起来，放下实验记录后又站在旁边仔细观察了一番丽莎的进度，而后她开始着手收拾操作台。
　　丽莎的工作不需多久便可以告一段落，一些仪器和设备已经再用不上。
　　做了这部分琐事后暂时无事可做的重黎看了看丽莎。
　　金棕色秀发的魔女露出了与平日懒散截然不同的严谨和专业。
　　她对药剂成分的配比严格把控和计量，小天平一端放置砝码一端放置粉末状的材料，现在以毫克为单位的砝码仍在被她谨慎而微地加入天平的一端。
　　旁边试剂釜中熬煮着炼金药剂，橙红的液体咕噜咕噜翻涌着泡泡。
　　重黎的视角与凡民不大相似，她可以直接看到容器里不断碰撞又逐渐融合的各种元素因子。这幅场景让重黎想起了她们在须弥的时候，不由心生出淡淡的怀念。
　　她出房间准备了一壶红茶，一边喝着红茶一边等丽莎结束工作。这段时间她重温了一遍情节清奇的《野猪公主》。

　　（5.）
　　须弥将学说划分为六个领域，由此衍生出六大学派，作为“智慧之国度的学术圣地”的「教令院」下辖了这六个学派的学者分别占据的六大学院。
　　丽莎·敏兹是素论派学者，曾经就读于悉般多摩学院。
　　重黎是生论派学者，曾经一度在教令院的阿弥利多学院任教，主要教授植物学和药理学。
　　素论派以提瓦特存在的七种元素为学术基石和理论核心，这一学派的学者研究方向主要在于元素反应变化和世界地脉活动，比如说这一学派必修的高等元素学。
　　而生论派则研究包括生物学、生态学在内的自然知识和包括医学、农学、气象学在内的应用技术知识。
　　以须弥之大，不属于同一个学派的学者大多难以产生过深的交集。
　　重黎与丽莎最初认识则是由她主导的一个学术研究项目需要素论派学者的参与，正巧丽莎在学院的导师居勒什向重黎推荐了这位素论派的后起之秀。

　　初见时丽莎以为重黎也是悉般多摩学院的学生，当时重黎正在进行一个元素融化反应相关的实验；出于考察对方的心思，重黎没有澄清这个误会。
　　说实话，重黎当时对居勒什的感官并不太好，准确的说是抱有一种很无奈的心情。
　　在丽莎·敏兹之前居勒什已经向重黎推荐过三个学生，那些学生总是意外频出，然后把她的研究项目搞得一团糟。虽然每一次居勒什的道歉和赔礼都很诚恳真切，但是事后赔偿根本挽回不了重黎的研究。
　　后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向她证明了这次居勒什推荐的人居然真的可靠。
　　重黎提出的研究课题是一个在须弥广为谈论的课题：“沙漠治理与特定元素的浓郁度对沙漠生态的影响”。
　　题目越简单往往完成的难度越高，毕竟想要写出新意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当时重黎所带的学生普遍都是哀嚎——这作为导师命定的结业论文，写不好他们就不能顺利毕业。
　　没有强求学生能够独立完成这个大课题，她的本意是让这些学生摆脱学术偏见并与其他学派的学者加深合作，所以重黎特立独行地允许合作的几个人只交一份论文，当然，事后学生还要一对一通过她的答辩。
　　那年有两匹黑马，其中之一就是丽莎。
　　顺便一提，另一人是伐护末那学院的一名学生塔哈卡。
　　伐护末那学院是主要研究历史学、社会学等人文科学的因论派的主场，塔哈卡本人学的也是因论学说。重黎的某位学生不知道怎么想的找到了塔哈卡合作。
　　两个人合作完成了课题论文，那篇论文相当优秀，但是那名学生最后因为学识不足没有通过重黎的答辩，反而是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因论派的塔哈卡顺顺利利完成了重黎的生论学说的结业答辩。
　　时至今日，那名没有通过结业答辩的学生音讯渺茫，而塔哈卡已经成为了享誉整个提瓦特的沙漠生态学家。
　　塔哈卡不时还会给重黎写信。
　　……
　　当初沙漠研学期间不免地发生了一些波折，但是重黎和丽莎·敏兹这位天才魔女共同度过了一段还算是愉快的合作时期。
　　唯一遗憾的是那次考察中途而止，他们甚至没有进入千壑沙地和列柱沙原。
　　研学结束不久因为种种原因重黎和丽莎·敏兹相继离开了教令院，后来她们在蒙德重逢，来往日深，渐渐便成为亲密的友人。

　　（6.）
　　丽莎很快结束了阶段性的工作。
　　她抱着手臂站在旁边。
　　“呵哼~黎，你准备了什么午餐呢？”
　　“苹果焖肉、煎鱼还有蔬菜汤，嗯，还有烤松饼，我上楼时遇到了安柏和诺艾尔，她们做了不少点心，正好送了我们一份。”重黎说着，将带来的午餐从木质食盒取出一一轻轻置放在餐桌上。
　　食盒有保温的效果，这些食物皆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
　　饭桌上，重黎先开口。
　　“丽莎，你需要的材料已经运到了荆夫港口，需要暂时放在我那里吗？”
　　“啊……这些危险的东西当然不能放在骑士团研究了，不然……呵呵，琴可是会生气的。”坐在对面的丽莎以手托腮，微眯的眼睛中透露的流光几乎可以令人目眩神迷。
　　重黎颔首，“那就放在我那里吧。”
　　“稻妻闭关锁国，局势不明，黎替我收购的这些材料时有遇到什么难处吗？”
　　“应该是没有的。”
　　重黎是直接吩咐下属去做这些的，而负责收购材料的下属一旦遇到了难处可以写几份报告层层上递直到问题得以解决，难处一般递不到她这里就已经被解决了……咳，能够递到她面前并让她出面的难处大概只有七神找组织的管理者“喝茶”。
　　魔女微狭着碧绿的眼眸，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她说，“黎，帮我盛一碗蔬菜汤吧。”
　　瞥了她一眼，重黎淡淡说道。
　　“自己盛。”
　　最后还是慵懒的魔女自己去盛汤了。
　　吃完饭，到了一个关键点：谁来洗碗？
　　两个女人对视着，重黎面色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她抿紧了唇，起身去厨房了。自己是年长的那一个，理应多一些包容；虽然这么想，但是重黎不可避免地露出来不情愿的样子——这都被紫色的魔女看在了眼里。
　　“呵呵，那就交给黎了哦。”
　　丽莎眨了下右眼，笑吟吟地说。
　　洗碗也用不了多长时间，重黎出来后丽莎正在课桌上尝试修复一副残破不堪的古绘卷。她径直坐到了地上，以便于伏在桌案上细细整理绘卷的碎片。
　　窗外蓝天白云正是一副好光景。
　　见到人出来，丽莎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笑声性感而动听，“今天天气真好，能躺下来补个觉就更好了。”
　　“下午你还要到骑士团执勤。”重黎偏头看时钟，她蹙了蹙眉，说道，“没多少时间了。”
　　“那就……拜托黎帮我代班好吗？”
　　丽莎双手合十，笑吟吟地问。
　　修复这副复杂的古绘卷再拓印一遍这就能花掉丽莎一下午的时间，显然，魔女不太可能有补觉的时间。重黎思量片刻便点头同意了。她又问，“你的工作量又增多了？”
　　“啊，这个嘛，也许吧。”丽莎笑了笑，轻轻地摊手表示，“只是看到琴这么辛劳，我也忍不住多帮帮她。”
　　重黎没说话，而丽莎把注意力放回手边的工作上。

　　（8.）
　　说是代班，其实也就是坐在图书管理员的位置上为来往的读者做登记，骑士团的文书工作不需要也不会让她处理，更多时间重黎仅仅坐在图书馆的一角安安静静地看书。
　　图书馆里需要保持安静。

　　下班时间一到，某代图书管理员立刻合上书本起身准备离开。旁边坐着看书的另一人连忙起身跟上，恰恰在大厅中叫住了她。

　　“重黎女士，请等等！”
　　重黎转过身来，“迈尔先生，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叫我迈尔吧，我可以邀请你一起用餐吗？”高大俊美的年轻骑士脸颊微红，他连忙说。
　　重黎淡然如初，开口拒绝，“抱歉，迈尔先生，我已经有约了。”
　　“这样啊，”海因里希面露黯然，但是他很快又恢复了绅士的笑容，“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呢？希望没有给你造成困扰，我，我有一些事情想向你请教。”
　　“明天早上……”
　　重黎刚刚开口便被打断。
　　“重黎女士你在这里啊。”凯亚突然从拐角处出来，似乎才看见重黎一般面露惊喜。他自然地站到重黎和同事之间，态度爽朗而热情，“海因里希也在啊，你们在聊什么？方便我也参与进来吗？”
　　海因里希语气生硬地说，显然不怎么待见凯亚。“凯亚队长，我正在向重黎女士请教问题，你可以暂时回避吗？”
　　“诶，现在吗？”　凯亚看过来，他慢悠悠地说，“要迟到了，重黎女士，我记得您约好了和一位老朋友共进晚餐。”
　　虽然她是和朋友约好了在晚餐这段时间见面，但是从凯亚嘴里说出来怎么怪怪的？
　　重黎默了默，还是先出言婉拒了海因里希。“迈尔先生，明天早上丽莎会来上班的，公事上的问题还是请你去询问丽莎吧，我不太了解骑士团的事务。”
　　至于私事就不用问了。
　　“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海因里希只好说道。他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愿流转的千风带给你好运，重黎女士。”
　　“谢谢，骑士先生。”
　　刚刚那是给某骑兵队长在同僚面前留点面子，到了骑士团的总部大楼外面，重黎立刻瞪了一眼凯亚，不客气地询问。“你怎么知道我和朋友要见面的？”
　　凯亚摊手，无辜地表示，“您明察秋毫，不是都知道我在胡说八道了吗。”
　　重黎默默看着他，一声不吭。
　　“好吧，其实是我遇到过您那位豪横的商人朋友。”凯亚侧身让开，他作出优雅的贵族绅士引路的姿态，笑眯眯地说，“白塞尔先生包下了路德维希餐厅，并且和我这位同事一样也为您准备了浪漫的烛光晚餐。”
　　“……你现在说话很怪，凯亚。”
　　凯亚拒不承认，“怎么会？”
　　重黎盯着他看了半天，凯亚熟稔地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什么也看不出来。
　　叹了叹气，她走过凯亚让出来的地方，说道。
　　“很想和你谈谈，凯亚，但是你刚刚说的有一点是真的，我要迟到了。”

　　即使要迟到了，白发金眸的女子依旧不紧不慢，细看之下她走动间就连那身长裙的裙裾摇起的弧度的分毫不差；那身长裙的裙裾浅蓝深蓝相间相映，摇动时像是果酒湖的湖水扬起了涟漪。

　　凯亚站在原地，笑吟吟地挥手告别。
　　“重黎女士，等会儿见。”

　　重黎回头，金眸轻轻掠过有着深蓝发色、戴着黑色独眼眼罩的青年，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才转身离开。

　　（9.）
　　凯亚在重黎面前刷了下存在感就离开了，好似刚刚只是偶然路过，不管怎样，重黎现在要去见这位“老朋友”。

　　西奥多·冯·白塞尔，一位常年来往于七国之间的旅行商人，二十来岁的青年模样，但事实上他的年纪几乎和这个自由的国度的历史一样悠长。
　　他时常自诩“被神抛弃的眷属”。
　　这里要指代俄莱蒙特。
　　烛之魔神，作为魔神战争的亲历者，俄莱蒙特唯二的眷属都在大战中身陨。
　　北风狼王的残魂依旧固执地守望着奔狼的领地，与之类似，俄莱蒙特曾经的友人兼眷属祂亦不舍离开祂所信仰的神明，西奥多正是俄莱蒙特的眷属徒留提瓦特的残念。
　　可是——
　　现在的北风狼王波瑞亚斯绝对不是曾经的那位「北风之魔神」安德留斯，西奥多又怎么会是被俄莱蒙特视为友人的祂呢？
　　重黎从来不会把西奥多和曾经的友人视为同一个体，自然不会承认这个眷属。
　　深海的歌者溺亡于海，这是无争之实。
　　……
　　西奥多·冯·白塞尔，他坐在餐厅内部的超豪华的红皮沙发上把玩一枝盛开的琉璃百合，像小孩子无聊时总想要做点什么分散注意力，他那双眼眸看什么都显得多情。

　　重黎一露面他便若有所觉地回头，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
　　青年有着一头褐色的蓬松长卷发和一双湖水般清澈明亮的绿色眼眸，笑起来甜美灿烂，让人如沐春风。
　　他似抱怨一般亲昵地说，“重先生您可算是来了，我等了好久了。”

　　顶上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绚丽的光彩，如梦如幻。

　　路德维希餐厅的风格是浮夸的精致和璀璨，与记忆中那座深海的宫殿似乎有几分相似，可重黎在回想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淡忘了那段时光，印象中仅隐隐约约留存着宫殿里那绚烂而闪烁的许多光辉。
　　遗忘，这就是神也无法逃避的磨损。

　　她在餐厅门口顿住脚步，伫立片刻，重黎面色平常地走进了路德维希餐厅。她拉开椅子坐下，背往后轻轻一靠，语气平静地开始步入此行的正题。
　　“白塞尔，那批货物……”

　　（10.）
　　蓝天白云，日轮高悬。

　　空再次从凯瑟琳那里收到一份委托，看内容似乎和他往日收到的那几份清理周边魔物的委托没什么不同，只是凯瑟琳着重强调了委托人会给出丰厚的报酬。
　　“丰厚的报酬？难道会有很多很多摩拉吗？”飘浮在空中的派蒙双手叉腰大笑，仿佛已经看见了桌子上的大餐。“嘿嘿，那样的话派蒙要吃大餐！”
　　“派蒙……”
　　金发的少年露出无奈的神色。
　　凯瑟琳保持着礼貌而得体的微笑，她把做好标记的地图交给空。
　　“那么，冒险家，祝你好运。”
　　“空，我们赶紧去处理委托吧！让我看看，委托地点是，诶，居然在奔狼领？！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找雷泽玩了？”
　　金发少年和白色飘浮生物一边说话一边走了。
　　这条蒙德城的主干道上人声嘈杂鼎沸。
　　站在接待台后的凯瑟琳一只手遮住阳光，看向湛蓝的天空，片刻之后又看着那位特殊的冒险家身影消失在街角。

　　微风吹过，卷起空气里的酒香。
　　愿自由与千风同在。

　　很快又有冒险家过来，隔着一段距离就那个听见少年的呼喊，“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以一贯的作风向对方打招呼，连微笑的弧度都固定了。
　　“向着星辰与深渊！欢迎来到冒险家协会。”
　　少年风风火火地跑来又在招待柜台处紧急停下，抱着一腔澎湃的热血，迫切地问至冬国出品的人偶招待员，满眼期待。
　　“冒险冒险！凯瑟琳小姐！现在有什么适合我做的委托吗？！”

　　（11.）
　　旅行者出发的时候重黎还在享用午餐，凯亚的话真真假假，比如浪漫的烛光晚餐就是假的——餐桌上的白金烛台就没点亮。
　　重黎对浪漫无感，她心如止水地想：吃饭就是吃饭，需要什么仪式感？
　　吃过午餐，她和白塞尔分开。
　　那枝被白塞尔把玩过的琉璃百合就留在花瓶里，孤零零的一枝蓝白花瓣的花朵与众多红玫瑰格格不入。
　　如果重黎不在意的话，白塞尔也不会在乎，他瞥过一眼珍贵的野生琉璃百合就兴趣索然地挪开了视线。
　　左右不过是一枝花，如若得不到凤君的垂怜，那于自己而言它与路边的杂草没什么两样；花又不能当饭吃，这还不如盘子里的肉让他高兴，起码美食能够带给他愉悦感。
　　白塞尔磨了磨尖牙，有一瞬间露出了非人之物的模样，竖瞳，尖牙，鳍状耳朵，面颊上若隐若现的青蓝色鱼鳞。

　　（12.）
　　出了蒙德城的重黎径直去寻找那位旅行者的踪迹，并在奔狼领的一处缓坡上找到了对方。凯亚和安柏居然也在。

　　前面可以看见两三个拿着棒槌走动的丘丘人了，几个人藏在灌木丛里观察。
　　跟着旅行者的小派蒙一上一下地浮动。
　　糟糕，他们被发现了！
　　两个丘丘人手持火棒槌朝他们一行袭来，空低喝一声风刃，无锋剑上凝聚的风元素力量瞬间将两个冲锋丘丘人吹滚在地，全身抽搐失去再战之力。
　　消灭了这两只探路的丘丘人，他们继续往前行动。
　　崖壁下方就是一伙丘丘人的营地。不少丘丘人守在营地里，有几只戴黑紫色面具的丘丘人站在几处哨塔的高处警惕地环顾四周，手中都拿着把形似弓弩的武器；而那些在地面的丘丘人则围着野外的火堆乱舞，身边还有一两只火史莱姆跳动着。
　　这是地图上标记的位置之一，清缴了这处丘丘人营地还有两处等着他们——不管怎么样，胜利在望！
　　“安柏，你你把那几只火药桶点燃吗？”空小声地指挥。
　　“放心交给我吧，空！”
　　所有丘丘人都怪叫着向队伍扑了过来，一只冲锋丘丘人短暂蓄力后挥舞火棍冲向了冒险家小队。空用风元素的力量吹走了包围过来的丘丘人，安柏则趁机连发数支火箭引爆了丘丘人营地内的火药桶，接二连三的爆炸之后丘丘人和他们的哨塔都遭受重创。
　　“干得漂亮，安柏！”凯亚拎着剑砍翻一只手持简陋弩机的丘丘人射手，夸赞道。
　　这个时候一只丘丘人从土地里挖出来一只火史莱姆丢向还在和安柏闲聊的凯亚，漂浮的派蒙不敢看就离开捂住了眼睛，还是旅行者拎走了派蒙并大声提醒了凯亚，“小心！”
　　“这可伤不到我。”
　　凯亚从容不迫地疾走闪退，极寒的冰元素力使空气中振荡起翩翩雪花，“霜袭！”

　　重黎站在高处观察三人外加神奇的漂浮生物派蒙组成的队伍，见他们顺利地推平了这里的丘丘人营地，她也就没有露面。
　　只是底下正在清缴丘丘人营地废墟的凯亚却精准地看向了重黎原先停留的方向。
　　风吹草动，草地上飞起几只胖乎乎、毛茸茸的团雀鸟，那里已然空无一人。

　　（13.）
　　重黎先回了家，白塞尔的商队会把炼金材料送到她的地址处。
　　湖面上波光粼粼，犹如一块静止的蓝色明镜。她坐在屋前晒太阳，喝茶，吃茶点，随意抬眸就可以看到果酒湖湖心那高大的风神像和巍峨壮观的蒙德大教堂。
　　她在等待的期间雷泽来过一次，他给重黎送来了一筐红色的钩钩果和王狼掉落的尾毛；前者是药材，而后者是珍贵的炼金材料。重黎总不能在需要的时候直接去薅波瑞亚斯的尾巴，索性就让狼群和雷泽帮忙注意收集王狼自然脱落的尾毛。
　　“雷泽，旅行者来了奔狼岭，要去看看吗？”重黎等少年收拾好了才开口。
　　雷泽立刻扭头来看，心思都直白地写在了脸上。“要去，我去。”
　　她手指翻动着膝上的魔法书的书页。重黎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少年，抿了抿嘴笑说，“接下来他会去东面的丘丘人营地。”
　　狼的少年之前在机缘巧合下已经和那位旅行者认识了，他们成为了不错的朋友，重黎告知了他旅行者的行踪后雷泽便急着去密林深处寻找他在人类中的卢皮卡。
　　他走后重黎继续看书喝茶，悠然等待。
　　一群白鸽落在绿草地上啄食，而后有部分白鸽受风吹草动之惊振翅而飞，片片雪羽随风飘落，最后鸽子们停在了红瓦屋檐上。放下茶杯，重黎又在草地上撒了一些面包碎，引得鸽子纷纷飞下来。
　　商队很快带着货物到达重黎的家门前，白塞尔的下属和重黎攀谈的时候其余人就开始搬运装载货物的箱子，不多时卸货完毕。
　　重黎瞥了一眼打开的箱子，默不作声。
　　这些材料的品质都是最好的，非常符合白塞尔的作风，虔诚的信徒总想呈给神最好的——白塞尔仍然忠诚地信奉着俄莱蒙特。
　　尘世划归七神所有，而信仰一位旧神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烛之魔神早已走下王座，为了天下大义而自愿成为镇压祟神的枷锁，这是过往的传说中的最好结局。重黎接受自己曾经为神的一切，却也放下了作为烛之魔神的一切。
　　俄莱蒙特，祂已然无心再登王座。
　　白塞尔也该认清这一点了。
　　……
　　重黎仔细清点了一番后打算和商队一起回蒙德城，她不打算在家过夜。

　　（14.）
　　车队行至清泉镇附近，重黎不经意间侧目便透过婆娑的绿荫与树影看到了小坡底下和当地猎户交谈的某骑兵队长。
　　“袭击小镇的狼群已经被驱赶出了清泉镇，它们触怒了奔狼的领主，应该不敢再来了。哦，镇上没什么人受伤，哈哈，多亏了旅行者和那个狼走得很近的那个少年。”
　　“真是帮了大忙，看来我又有空闲的时间去喝一杯了。”蓝发青年笑着说，“芬奇老先生能够说说细节吗？”
　　“当然可以……”
　　听着他们的交谈声，重黎有几分出神。
　　车队必然要经过那处小坡，凯亚明显是在这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车队过去的时候凯亚已经向老芬奇了解完了事情的经过，他看向这支商队，又同板车上的坐着稻草垛的重黎挥了挥手。
　　凯亚走过来，笑着问，“重黎女士，也载我一程吧？”
　　“走路。”
　　他假装无奈地摊手，“行吧，我没什么意见。”
　　重黎全当做没看见，抬眸去看天空。
　　此时的天色已似日落果的外皮，橙红且暖，天上的火一路烧到了果酒湖，唯独女子那双淡金色的眸子里倒映不出万物的影子。

　　（15.）
　　到了蒙德城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月光静静地笼罩着这座湖心的城市的。
　　车队穿过正门的大桥。
　　时间不早了，重黎无心再去见旅行者。
　　在中央大道和凯亚分别之际她把报酬交给了凯亚，希望他代为转交。
　　“重黎女士还要去天使的馈赠吗？”
　　凯亚抛玩着装了摩拉的钱袋，袋子里的摩拉碰撞，哗啦哗啦宛如清脆的雨声。
　　“不，”重黎语气淡淡，她偏头看向芬恩旅馆的方向，“今天想早点休息。”
　　天使的馈赠和芬恩旅馆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绕过去又要花费不少时间——她带来的行李还没有收拾。
　　凯亚愣了下，随即歪着头低笑几声。他收起刺绣精致的钱袋，“那明天见。”
　　“你也早点休息。”重黎颔首，“明天见，凯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