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练越娇小师妹》道格林

47、水雾

　　任时暄修长的手慢慢把鳞片摘出，他攥着毛绒大尾，密集软绵的橘红狐绒从他指缝溢出。
　　他暗长的眼睫垂着，仔细又认真地为照君宜拨鳞片，这般认真，就像练剑除魅之时一样认真。

　　照君宜微微愣神，狐尾停了摇动，她抿了抿嘴唇，尖锐的牙齿一个不留意，咬破了唇内软肉，照君宜冷嘶一声，血腥味慢慢在口腔蔓延。

　　任时暄还摸着她尾巴，微用了一下力：“怎么了？”

　　照君宜吐出一口淡颜色血，任时暄轻轻捏住她下巴，令她仰抬着头。
　　“张嘴。”

　　照君宜听话地张开嘴巴，下唇内一侧嫩肉被牙齿刺破了，还在往外冒血珠，另一边儿也是，这一对狐牙长得累赘。

　　任时暄有块儿青玉扳指，一般是拉弓的时候才会佩戴，他很少用弓，唯一一把猎弓估计在归墟界落了灰。
　　但是这枚扳指，他经常随身戴着，也喜欢戴着。

　　他扣在拇指上，弯下腰。
　　“磨一下牙齿。”

　　照君宜捂了捂脸颊：“别磨到肉……我怕……”
　　还未待她说完，任时暄便把扳指支在了一颗尖牙上：“不会磨到肉。”

　　扳指一下又一下地蹭着牙齿，照君宜似乎能听到摩擦的沙沙声，她一只手攀上任时暄结实的上臂，感受着那一片蜷缩用力的肌肉。

　　任时暄露了一点儿笑意，笑音很轻，勾得照君宜这双眼睛不知道看哪。

　　“别怕，师兄技术好。”
　　任时暄道。

　　磨完这边儿牙齿，还有另一边儿，照君宜有些站累了，抻了抻腿。
　　“再忍忍，听话。”

　　照君宜：“哦。”
　　她听到身后有人喊她，是白奉贤，嘶哑着嗓子，叫了她三遍“照君宜”“照君宜”“照君宜”……

　　她吸了一口气，忙着回他：“怎么……”话又没说完，咬了一下任时暄的扳指，任时候暄或许是怕她牙齿硌到扳指上疼，抽回了手，于是照君宜又不小心咬到了任时暄指尖。

　　她这颗牙还没磨利索，咬上人，比那开刃的刀划一道差不到哪去，照君宜垂眸一看，任时暄指尖也冒了血，她不好意思地看看他。

　　他手指放在嘴边抿了一下，捏了捏照君宜下巴：“回你白师兄的话。”

　　照君宜转过身，对着白奉贤大喊：“怎么了？！”

　　“你要不要鱼刺啊？左纯熙拔了十七根！”
　　“我要，留三根给我啊！”
　　“知道了！”

　　照君宜勾勾任时暄手指，微微张开嘴：“师兄，快一些。”

　　任时暄转了转扳指，盯着自己伤口的位置，故意愣了一下。
　　那伤口恰好就在照君宜眼下一瞥的地方。

　　照君宜又勾了勾他手指，尾巴打在任时暄腰上，如同小风嗖嗖地挠痒痒，她低头吹了吹伤口：“不疼了。”

　　任时暄压住内心情绪，嗯了一声，不过一会儿就把这颗牙磨平。

　　*

　　鱼刺好用，要比自己的剑好用，天星剑体上染上血还要擦拭，但是大鱼的鱼刺就不用，坏了就坏了，她不心疼，白奉贤也不心疼，毕竟拈金线是用一根就少一根的法器。

　　白奉贤还就属拈金线最顺手不过。

　　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狐魂开始成批地潜入水中，缓缓退去，蛇魂几乎荡然无存，海面上都是漂浮大鱼的尸体。

　　白日的光亮慢慢点着，直至刺眼。

　　他们再一次见到了水君。
　　她比上次更加柔和，甚至像是一道光线。

　　马蹄踩过的海面晕开无数小波，荡到他们几人所处的冰面上。
　　那冰面瞬间崩裂，小牵牛花半截身子掉进刺骨水中，被坐在鱼背上的照君宜卖力扯住他衣裳，拽了上来。

　　他变成男身，人当然也重了不少。照君宜把他拽上来，哈哈喘气：“你真是……真是一块儿铁。”

　　水君冷淡道：“死了这么多孩子啊。”
　　口中又无过多的惋惜之情，反而是冷漠。

　　“你睡醒了？”左纯熙翻了一个白眼，又咬紧牙关，“我可还没睡！”

　　水君并不注意他，她认为左纯熙是这群人里最不值得对话的一个人，家中只有一位老父，且天性被老父育作“救世主”的自傲孩童罢了。
　　有点儿小本事，外加邓林谷掌域膝下无儿无女，其长姐的孩子还避世不出，于是把他当作亲生孩子般对待。
　　因为运好，所以才配见她一面。

　　水君那眼神如此淡，可左纯熙就是在她眼中看到了不可一世地鄙夷，他怎么能忍，蝎刀压在手中，抡起一臂，蝎刀便刺她而去。

　　海面立刻升起一面水墙，将此蝎刀卷进其中，蝎刀被吞噬，水君轻一抬手，水墙化成数不清的水珠，滴滴冲着他们飞奔而来。

　　一滴水珠自付雪瑶脸颊擦过，不过是一点水汽，却也能划出一道血痕。
　　她双指一并，一面青障立刻接住这些水珠，又一轮水珠再次爆发袭来，她手臂有些抖动，对左纯熙道：“跳下去。”

　　小牵牛花深谙自身实力，拉着逞强的左纯熙，一同跳进了水里。

　　在他们入水之后，付雪瑶的青障迅速被击破。

　　照君宜脚尖联翩弹起，落在不同大鱼腹上，才能躲过几滴。
　　千万滴水珠撒网般飞来，她立在鱼背上，盯着这些无尽水珠，那双漂亮瞳孔把这些水珠尽收眼底。

　　她能辨清每一滴水珠，也能料及这些水珠的方位，空中一些雨蒙蒙的水汽，她也能看到。
　　体内妖力远远超过了其他两股力，令她灵气十分纯透。

　　任时暄侧身看着她，时令似乎不该用了，她得让她自己，做一些事。

　　照君宜手留六分力，脚占四分，一双眼睛精细无比，体内那股力迫不及待地调动，在身子里匆匆游走，肆意非常。
　　照君宜身形快到恍惚，在暴雨般的水珠几乎碰到她鼻尖时，双手一晃，找到了那水汽最为薄弱的一方。

　　她一掌从中劈开，水珠分拨两侧，轰隆隆击在海面上。
　　照君宜意犹未尽，掌中力似乎才使了七分，剩下三分，她隔空抓住了一把还未坠落的水珠，以同样的方式还给了前辈水君。

　　这些水珠奔腾如方才一模一样，不仅仅是如此，还有同样蛮横的攻击力。
　　这是水君见过的最好的有样学样。

　　照君宜眼光闪动，飞快跑到任时暄手边儿：“像不像你当初在通洪那一招，白奉贤说你那招叫做……”
　　她有些记不得了。

　　任时暄道：“先我着鞭。”

　　“没错，就是先我着鞭！”照君宜道，“我就看了一遍，就记住了，我厉害吧？！我是不是还是个不错的学生？除了写字这方面有点儿费劲。”

　　付雪瑶微妙地看了一眼白奉贤，白奉贤笑笑，但并未过多言语。
　　小牵牛花从水底冒出个头，眨眼：“她…她…她…怎么方才比你师姐还要厉害一点。”

　　左纯熙松快地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一行人中，牵牛花比他笨。

　　水君任凭这些水珠打在她身上，水珠内的力，是照君宜学不来的。
　　不过是她惯用的小把戏，来探一探这孩子。

　　“你想知道血钻的下落吗？”水君道。

　　照君宜警惕道：“你会告诉我们吗？”

　　水君稳稳坐在马身上，身后依旧跟着那些狐魂，她对着照君宜招了招手：“我只会告诉你。”

　　照君宜道：“我不过去，我怕死。”

　　水君笑了两声，空灵又飘渺。
　　“赵氏曾见过我，因为我受谈化青嘱托，让我务必在康兴二年那场洪灾中救下她。”

　　康兴二年是任时暄归入归墟界的第二年，那时候他才六岁，民间有场大洪，当时赵氏回老家省亲，被困于洪灾之中，后被救出，她对任时暄说，她见过水君，是水君救下的她，并令宫中画师绘出了水君的模样。

　　“仙门不一定都是善人，妖魅也不一定都是恶人，我非仙非妖，照样有着恨意和嫉妒心。”

　　“众人皆知三天寨是谈化青的地盘，却不知这也是我的地盘，我们二人为百年好友，这片海域无边际，是我的地盘，仙门管不着。”

　　“既然是我的地盘，你们便杀不死我的孩子。”她拍了拍马背，方才横死的鱼尸都翻了个身，蛇魂也重新缠绕在鱼背上。

　　“血钻为邪物，若是位置暴露，天下定要大乱，它不仅能复活死人，还能预知未来，回忆过去。”
　　一只高挑的狐魂慢慢穿行而过，与照君宜遥遥相望。

　　照君宜只一眼，便知道，这是谁。

　　“你母亲便因血钻而死，尸骨无存。只剩一缕魂魄存在我这里，你若想要便拿去，不过……你母亲并不在意你，有了你也只是个意外，她对你没感情，甚至想献祭你复活狐妖一族。”

　　“我在这三天寨待了太久，只从你母亲这一缕魂魄这里读出这些愧疚，不然，我也不会知道她还留了个孩子在外面。”

　　水君说得太多了。
　　任时暄捂住照君宜的耳朵：“够了。”

　　水君下马，看向任时暄：“谈化青让我救下你母亲，是因为你如今可以欠我一个愿，我要你……替我杀一个人。”
　　“你必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