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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子夜林 子夜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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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不语(中)
(一)
特注:文中的七月为夏历
七月桃花刀,刀刀温柔,刀刀凶
皇都里刘府的二公子死了,青白的脸,五官凹陷,只是一双眼突着,更可怖的事,刘二公子如今的尸首只剩头了。
这颗头前天还好好的安在纵情声色的刘二公子的身上,今天却只剩一颗大好头颅了。
刘府没有报案,如今这天底下报案有什么用呢,殓尸的老温有一双阴阳眼,皇都里的人都知道。
老温说“哎呦,公子死的可不干净啊…”
家丁一瞪眼,死老头让你收拾尸体,你在这多什么嘴。
老头只冲着院里的桃树方向嘟嚷着,不干净,不干净。
家丁一个激灵,转眼望向刘府里那棵唯一的桃树,府里的花草古木都蔫着,唯有这一棵长的特别好。
七月火辣辣的太阳,桃花还浓艳着。
可惜了,只开花,不结果。
夜晚
绿衫少年赤着脚坐在刘府大院的莲池边,莲花池里皆是枯败的荷叶,沼泽浑水泛着异味。
天下离乱,世道不平,风里的味道都是煞气
越乱越好,越乱越好
少年一笑红唇妖冶,露出森森的白牙,他舔了舔唇,今天该轮到谁了。
稍一转脸少年愣了一下,这天上明明没有月,难不成是…月亮掉在了人间。
一袭白袍的绝秀男子站在莲花池边,眼神莫名的透着悲戚。
那人一身白衣泛着水样的柔光,少年指尖押着唇,低笑起来,心里赞了句原来这世上当真有人眉目如画
绿衫少年缓缓走过去,纤长的藤箩绕着他的腕,他的足踝,他的脖颈,越绕越长直拖在地上,枝条上粉色的桃花散了一地,又悉悉索索的攀向白衣男子。
那人回头望向少年的方向,柔光水眸顿时冷冽起来。
他冷冷的说了一句“不干净…”
少年一听,原本笑着的眼角弧度,神色狠厉起来心道,这个人莫不是和那该死的老头一样,也有一双阴阳眼,看得见自己身上的枝条。
绿衫少年笑笑,可人的样子,漫身的枝条又缩回了衣内,他甜腻着声音说“我叫夭夭,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那人却是微微转脸继续望着荷塘,说“林业平…”
“林公子啊,我没有恶意的,你是刘府的门客,还是说,和那些住在院子里的美人一样,都是刘二公子的禁脔。”
林业平没有理他,轻叹着“本该是多好的莲花啊,可惜…”
可惜什么没有再说,林业平却是脚尖轻点,飘然至水泽之上,五指虚划过空,掌心结咒,袖间散落着星星点点的光晕。
这是怎样的景致,一湖为卷,一身作画,漫池的水泽清明复现 ,皎皎莲花酥夜风,绽出一天的湖光水色。
绿衫少年简直看呆了,半晌才涩然的说“你原来和我是同类,你也是妖吧…说不定也还是个花妖…”他边说边探出五指,结出一片粉色的‘魇’
‘魇’是什么,是惑人的梦,夭夭成功的用这个方法惑住了刘二公子,然后,吃了他。
如今他也要用这个方法吃了林业平。
他恨恨的想,怎么可以有这么干净的妖,干净的让人只想毁了他。
林业平只是看着他,直到冰凉的指探到自己的脖子,他这才开口说“我不是妖,可我知道你是妖,而且待会就要被收了。”
夭夭一愣,桃花障居然失效了,他兀的跃出三丈外,警惕的看着林业平,说“我不吃你了,你走吧…”
林业平却是叹了口气说“你不吃我,可有人要吃你…”
夭夭一笑说“你要吃我嘛,七月桃花刀是毒,你会死的…”
林业平摇摇头说“不,不是我要吃你…”
夭夭还没难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发现自己被咬住了脖子,绿色的血淌了一地,一只巨兽吞咽着他的血肉,龙首鱼尾,一双眼闪着日月精辉。
林业平负者手低低一笑说“神兽螭吻,万妖为食。”
龙阳幻出原形,嘴角还残着醴艳的绿,他说“我已经一百年没吃任何妖怪了,他本来可以不死的,你不该诱惑他…”
他知道那人没有诱惑那个小小的桃妖,可如果这人不出现,这小小的桃妖也不会触犯这人,自己也不会生气起了杀念。
林业平席地坐下,轻笑着说“血染苍穹,百色惑物…桃妖害了人,死已经是最轻的处罚…”
龙阳盯着他,就像是要从他身上分离出另一个魂魄,他说“以前的那人是不会这么说的,他爱人,也爱其他万物…”
林业平微微阖眼,说“以前那人是谁…”
龙阳看着漫池莲花香透皇都结界,说“顾留芳,那人叫做顾留芳。”
林业平支着鄂看着他,笑着说“顾留芳又是谁…”
龙阳却是墨衣曳至林业平的身边,他问“那你又是谁…”
林业平看着他墨色的眸,沉的化不开,一路坠了下去,他说“我叫林业平,洛都莲花坞边的林业平…那么你又是谁…不不,我知道你是螭吻,我是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记得他了,因为他不是顾留芳,而自己也不是飞蓬。
他说,龙阳,我叫龙阳。
(二)
江南可采连,莲叶何田田
“莲花坞,莲花香,水边采莲佳人笑…”
乌符折了细柳枝,站在丝绦万千的柳树边浅笑着轻唱
月姬气的一张秀脸通红,白袖一晃,万千柳叶卷作利刃般割向乌符。
乌符却是随手一丢柳枝,两手虚画半圆,身前结出巨大的太极光图,柳叶撞在其上叮咚有声
“真是漂亮的一手…”
恰巧看到的林业平忍不住赞了一句,他缓缓走过去轻笑着说“你是太极门下的弟子吗”
乌符恭敬的单膝跪地,回道“回大人的话,乌符已经脱离太极门一百年了。”
林业平对于乌符的谦卑态度似乎一点都不吃惊,他微微点头说“看来一百年前真的发生了很多事嘛~”
站在一边的月姬神色莫辩的看着林业平,依旧是冷着一双美目,她说“你来子夜林做什么…”
林业平漫不在意的说“我在洛都就听说,子夜林的净莲池和洛都的莲花坞一样,是赏莲双绝之地。”
月姬一听,立时冷笑着说“子夜林里已经没有莲花了…”
林业平不理她,自顾的朝密林深处走去,月姬一咬牙,纤指握拳,纱衣上泛起一片幽蓝的光。
乌符知道,这是月姬发火的前兆。
幽蓝色的火光一路烧过狭窄的林荫之路,直追着林业平而去,那人却是依旧头也不回的缓步而走
然后是什么,林业平背后腾跃而起烁亮的光辉,四散的流光卷绕着幽蓝色的火瞬间熄灭,山谷一时摇震起来,月姬惊惧的看着子夜林的上空,暗沉的雾直压而下,却在碰到布于密林之上的结界时激起道道闪电。
这才是真正的玄象之力,不生不死,不杀不灭,隔绝世外。
她此刻只剩下站在那的力气了。
乌符飘过月姬的身侧,依旧是玩世不恭的语调,他说“傻了啊,怎么还不走…”
林间窜出一只火狐狸,红的如同一团火焰,磨着爪子说“阿吻让我喊你们各自回去吃饭…”
月姬霎时收回了神,怒道“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许这么叫龙阳大人。”
火狐狸舔完爪子又是一跃进了灌木丛,一路跑一路喊着“他是螭吻,喊他阿吻有什么错。”
月姬踩着地上的柳叶发飙“你个红狐狸,我早晚会剥了你的皮”
“阿吻,阿吻…”
红狐狸蹲在子夜居楼下,望着楼上兀自凭栏而立的龙阳大喊
龙阳没有生气却也没有看它,今天他着了一身白,白衣白伞,乌发飞,风神俊秀。
火狐狸眨了眨眼,挠挠爪子,心道,哎呀,不管你了,毛茸茸的尾巴一晃,一个转身跑了。
林业平满林子转了一圈,真是没有找到净莲池,他有些疑惑的看着从远处撑伞走来的龙阳,轻笑着说“你穿白衣也挺好看的…”
龙阳忽然想起
一百年前的飞蓬也穿白衣
一百年前的顾留芳也是这么和飞蓬说的
然后飞蓬怎么答的…
龙阳捏了捏手里的伞,他说“没你好看…”
林业平微微一愣,眨眼微笑,又回了句“那是自然…”
躲在一边的小狐狸,舔着爪子,闻了闻风,心道,唉,今天的风怎么这么酸呀…
林业平站在子夜居前,困惑的看着龙阳,他说“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净莲池的吗…”
龙阳轻笑着说“一百年前是没有子夜楼的,一百年后却没了净莲池。”
林业平一愣,却是看见龙阳收了伞走入楼内,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龙阳说“子夜居里没有茶,只有酒,你喝不喝…”
林业平闻着满屋子的酒香,芬冽蛊惑,舔了舔唇说“可以少喝一点”
龙阳修指提壶,姿态雍容尊雅,清酒入杯
一杯酒下去,林业平却是听到龙阳微微的叹气,他说“若是换做以前那人,他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喝酒的,他总是逼着自己,这一不能,那也不许。”
林业平莫名的抚着胸口,感觉闷闷空空的,他说“可我不是那人呀…”神色似是醉了一般
龙阳点点头,抬手抚上他如画的眉眼,一百年来的第一次温柔
林业平没有推拒,只是水亮的眼眸有些混沌,龙阳缓缓贴近他,轻声说“可你的确不该喝这酒。”
月姬看着那人蜷在龙阳的榻上,冷着眉眼说“还是用了药之后会乖点…平时怎么就那么傲呢”
龙阳坐在一旁,指尖一点点顺过林业平的发际,青丝缱绻绕指,不是说,头发是顺着性子长的吗,这人这么倔,头发倒是一顺的滑。
月姬咬咬唇看着蜷着的林业平,直蜷到了龙阳的怀里,她说“大人,药效就快过去了,你再不问的话,等他清醒过来,就问不出什么了。”
龙阳摆摆手说“你出去吧…”
月姬欲言又止,却还是走了出去。
龙阳轻轻拍着那人的背,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怀里的人没有醒,只喃喃的说
“林业平”
“来皇都做什么”
“帮龙阳守护结界”
“为什么要帮他”
“不知道”
“谁让你帮龙阳的”
“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就来了”
“他每天都在念叨,我怕了他了,我说,你让我来,我就来吧”
龙阳一僵,神色暗了下去,他说“那人现在在哪里…”
“我答应了他,他就再也没在我脑子里念叨过,到现在也没念叨过…”
龙阳倏然明白,哪有什么顾留芳了,那不过是一颗心的执念,直延续了一百年的执念。
或者说,是爱吧…
龙阳站起身,抬手附上林业平的额,暖暖的光染过那人的眉眼
“魂兮归来…”
“阿吻,阿吻,出事了,雨佳山的妖王乌冥来了皇城边界,乌符已经去了…”
火狐狸直在门外扒拉着房门,稍一施力门却是开了,结果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啪”
龙阳半边脸红红,林业平冷然的说了句“啊,不小心下手重了点,有点肿…”
火狐狸又开始舔自己的爪子,疯了疯了,神兽螭吻居然被扇了。
龙阳无奈的苦笑,都怪自己,干嘛要问林业平自己该怎么道歉呢。
太佑二百七十年,妖王乌冥侵扰皇城,战。
夜不语(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