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仅存在于躯壳里》簌斋

8、吴瑾瑜的回忆

　　‘吴总，莫小姐的事情已经办妥当了，只是她还有一些话想对您讲。’

　　我转了转头，直视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脸，恐惧与悲悯在他脸上磨合，此刻表现出极为复杂的表情。

　　’她有话要和我讲，估计也是骂我的话吧’。

　　视线移回到文件上，漫不经心的听着他的话。

　　莫小姐说：‘她很想您，想您想的要痴狂了。’

　　她想我，她怎么会想我呢，生性高傲的她怎么会低头呢。
　　听着助理口中的传话，大脑传来急剧的痛感。
　　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痛感了，上次是多少年前了，大概是15年前吧，我也忘了。

　　阴暗潮湿的环境，随处可见的硕鼠，像铁屋子一样闷热的筒子楼，和发烧的妹妹。

　　母亲才走，妹妹就病了。她的身体一直不好，身上滚烫滚烫的，医生离的远，即使近也是不愿来的。

　　这里的天空一直是灰色的，在我的世界是这样的，即使是那一片的阳光也是我见不到的。

　　已经在这里待了十多年了，在没走出过这里时，以为世界就是这样的，最好的生活也不过是每天吃一块肉，屋子不再漏雨，医生能来就好了。

　　八月十五号，是妹妹的生日，那天从路过的血贩手里换来了一个鸡蛋。

　　我知道妹妹现在最需要的是医生，可是医生我找不到，找到了也不会来。

　　听说过生日时菩萨都会保佑的，吃了这个鸡蛋妹妹会好的。

　　妹妹的脸越来越红了。

　　鸡蛋还在那里放着，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鸡蛋面前，双手慢慢地把它拿起。

　　家里没有锅，煮不了蛋。只能去借了。

　　王婶在三层，她家有锅，人也很和蔼，平时总对着妹妹笑。

　　我要快点了，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了。

　　一层两层三层，终于到了。

　　‘王婶，开门’，你问我为什么不敲门，不好意思，一切世俗的礼仪在这里都一窍不通，因为里面的人根本听不见敲门声，在狭窄的过道里全是喊叫声，和奇奇怪怪的声音。你必须要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它们，而屋子里的人听力一定要好，你们才能完成这次世纪会面。

　　‘谁啊’，是一个中性十足的男士的声音，‘我去看看’，是王婶的声音，‘别偷奸耍滑，臭婊子，老子可是花了钱的，’那个男子似乎是怒了。

　　因为房子的特殊构造，我在外面将这副闹剧听了下来，但此时的我已经无暇顾及了。

　　只希望王婶能快点开门，我能快点借到锅，煮完蛋，妹妹吃了就会好了。

　　门慢慢地打开了，王婶披着一件毯子，半掩着门，’是小鱼啊，找王婶有事吗’，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毯子像是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王婶，我想借锅，妹妹病了，要煮蛋，吃完蛋，妹妹就会好了。＂

　　是默默病了，没事，挺挺就过去了，王婶当初就是挺过来了 ，等着，王婶给你拿锅去。

　　王婶进屋了，我在过道里等着，屋里又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和男人的咒骂声。

　　过了好久，王婶出来了。手里捧着一个铁疙瘩。

　　小鱼啊，锅放在炉子上就行，过一会就开了。煮蛋要放水不然蛋和锅都坏了。

　　我慢慢地捧着锅，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妹妹在等着我，我要回去把锅送上去，还要去取水，煮蛋。

　　一层两层三层，下来又上去。

　　水拎上来了，可以煮蛋了。

　　炉子被烧的火红火红了，还带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我慢慢地移动着那个铁疙瘩，费尽力气才把它移到炉子上。

　　滚烫的水在烧着，鸡蛋在水里慢慢落下，过一会儿，炉子变红了，鸡蛋也熟了。

　　用着笊篱把鸡蛋抓住，又落下。反反复复。

　　我不敢让鸡蛋落地，虽然我没吃过，可听别人说鸡蛋落地就会碎。

　　鸡蛋滚烫滚烫的，在我的手上旋转，舞蹈。手心手掌上下反转，它终究还是落地了。

　　所有的委屈和痛苦，瞬间包裹了我，□□的疼痛和疲惫，精神的压抑与折磨，一起涌上心头。

　　我‘’哇‘’的一声哭出来，为什么我已经这么努力了，还是会失败，为什么我拼了命还留不下一个蛋。

　　我哭了多久，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哭的嗓子都要哑了。

　　发泄完痛苦后转身去看那个承载了我全部希望的蛋，看见乳白色的固体在橙色的碎片下掩盖，原来鸡蛋是有壳的。

　　找来了一个小盆，剥开那橙色的壳，放在我的嘴里，找来一个石头，将蛋碾成碎片，盛上一碗半凉的水，搅拌搅拌就可以喝了。

　　我双手捧着小盆，一点点地踱步到妹妹的床前。

　　棉絮从被子里飞出来，差一点进到汤里。

　　我慢慢地扶起妹妹，说：‘默默，起来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哥哥给你煮的蛋汤，喝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