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仅存在于躯壳里》簌斋

10、吴瑾瑜的回忆（三）

　　我的脸像火烧云似的，蹭一下就变红了。

　　我知道王婶此刻正在气头上，准是什么人惹她生气了，最明智的做法是先离开这儿。

　　可是病情耽搁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王婶，我想让你帮我看一会妹妹，不会很久的，她马上就不行了，身上烧的跟炭似的，我要去找医生，让他开副药，救救妹妹。”

　　我边说边哭，泪水抽噎着，差点呛了嗓子，膝盖不知不觉中已经贴上了地板。

　　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贫苦的人的尊严在命运的折磨下早就一文不值了。

　　“是默默吗。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得了病啊，在这种地方得病比让人砍死还难啊。”

　　我在冰冷的地板上以我最大的勇气坚持着，是啊，此刻的我是丢弃了全部的自尊的。

　　过道里的嘈杂声，叫骂声，此时在我这里已成为一种无形的压迫，时间好像河里的水一样，一点一点地逐渐流进命运的深渊。

　　咣当咣当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种声音让人莫名的心烦，尤其是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

　　门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人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要说崭新呢，因为在我的印象里，王婶从未穿得这么正式。

　　在模糊的记忆里，王婶总是披着一条旧的掉毛的毯子，毯子上本是黑白相间的，因为后天的原因，毯子变成了混合色。

　　每次在堂屋里见到王婶，都能看见她披着那条毯子，那条毯子很旧，可总是那么干净，我从未在那里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小鱼儿，赶紧起来吧，你这孩子真是倔，跪在这地上干嘛，等到默默的病好了，你又要倒下了，到时候默默又要照顾你。”

　　她身上背着一个白色的箱子，我从未见到的箱子。

　　我听到她的“训斥”后，快速跳了起来。

　　两手直奔箱子而去，肢体与嘴巴同时工作，双手作势拿箱子，嘴巴一直跳动，重复着同样的语句。

　　“王婶，辛苦你了，我来吧，我家的楼层太高了，我帮你背吧。”

　　手忙脚乱之际，咣当一声，箱子落地了。

　　钳子，剪子，镜子，以及我从未见过的线装物品带着一个银白色的铁状圆圈。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是我太不小心了，把您的东西弄坏了。”我的嘴唇又上下振动起来，躯体半蹲，伸着手，想把东西捡起来。

　　“走开”，王婶的手一下子把我推开。

　　我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好几下，这下完了，王婶生气了，肯定不会去帮我看妹妹了。

　　我蜷缩自己的身体在过道的角落里，等着王婶的吩咐，也等待着命运对我的审判。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在唯物主义者应该只有1分钟，可对于我这个唯心主义者来说的确很久。

　　“快走啊，愣在那里干嘛，还想不想救你的妹妹了。”王婶的声音似是穿过山海来到我的身边，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本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可现实又给了我柳暗花明的一幕。

　　我发誓，虽然我活到30多岁时，满肚子坏水，好事没做过几件，坏事做不少。

　　我不择手段，口蜜腹剑，可是在那一刻我的感激与喜爱都是真实的，没有掺杂一丝的虚伪，全部来源于一个被命运折磨而无力的孤勇者最后的挣扎。

　　我从角落里爬了出来，以我最快的速度跟上了那个瘦弱的身影。

　　一层两层，三层，到家了。

　　炉子烧的还是那么热，放在炉子上的碗，里面还有着走之前放着的水，还是那么多。

　　王婶的越过我直接走到床前，只见她用手贴了贴妹妹的头，细弯的柳叶眉皱的紧紧巴巴的。

　　只见她蹲下身，从那个白色的皮箱里拿出来一个镊子，一个带着长把的镜子，还有一个会发光的小东西。

　　她拿着镊子就要掰开妹妹的嘴，我飞奔到妹妹的床前，我的双手抓住了她的双手。

　　“王婶，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来帮我照看妹妹直说，我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你拿着一个铁尖尖，要干嘛，要撕我妹妹的嘴吗？”我怒目圆睁，小小的躯体隐藏着巨大的能量，以我那个年纪最大的勇气来和面前的人对峙，虽然她瘦弱，可是她有人啊，她的那些客人随便哪一个就能把我打残。

　　“起开，我在看病”，本来以为会听到什么不堪入耳的话，什么“小崽子，野小子”了，毕竟听“街坊”们说，她这种人最骂人了。

　　可是她只是一直在重复一句话，“起开，我在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