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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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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秀一开着车,他们向着郊外驶去,窗外的风景快速倒退着,阵的戒指在吸引着他的注意力,他心中早有疑惑,但始终没有开口问这枚戒指是谁送的?在这寂静的道路上,就像是走在末日终结前最后一段路程。
赤井秀一仍然问不出口,但是不代表他不会做别的,这条道路人烟稀少,路很直,一眼望不到尽头,他空出开车的一只手,伸向黑泽阵戴着戒指的那只手上,迎来对方疑惑的目光,摸了摸那戒指,然后准备往下摘,阵并没有拦他,只是递了把匕首,他一点都不懂。
手上传来皮肤微凉的触感,但那戒指却并不冰凉,反而微微发热,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一种活着的东西。他发现他再怎么用力地摘那个戒指,他都无法把它剥离,面对这种离奇的事情,他竟然只是有种被挑衅的感觉。
有种自己的爱人被别人占据的感觉。
他孩子气地捏了捏阵的手指,但是表情毫无波澜,就仿佛他并不在意一样。
他甚至没有问一句话,他不在乎这个,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赤井秀一出神地想着,那个戒指是跟骨头连在一起的吗?
他应该开口问的,但是他习惯了毫无惊险的获得情报,总觉得还有时间,黑泽阵对他的信任,就像一剂有毒的麻醉剂。
他渐渐接受了,他不愿意再冒险了。
所以他只是在想,如果戒指只是跟皮肉相连,他应该可以把它摘下来。
泛着冷光的匕首贴在他的手背上,阵让他专心开车,并且把手抽开,阵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他解释,这种时候总是不需要他开口问的。
这确实不是个好习惯,他不该接受,但是他想不到什么理由拒绝,阵每次都体贴的在他想要发问的时候开口,就像是母亲在阻止刚出生的孩子练习说话一样。
他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他想说的话在脑海里奔流不止,但是当他想开口的时候,发现所有演练已久的独白都变得干涸起来。
车开到离市中心不远,并人迹稀少的小镇上,他们停在一个废弃的银行旁边,赤井秀一拿着手提箱,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确实是个绝佳的地方。他在车底装了定时炸药,如果交易结束后仍未活抓到黑泽阵,那必定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到那时候,赤井秀一这次卧底任务应该就算是再次结束了。
他走进废弃的银行旁边临时搭建的房屋,里面空无一物,在墙上挂着个黑色的手提箱,输入交易密码,打开后里面有个对讲机和带有定位装置的手表。他突然回头,发现阵不在他的身边,心里一紧,脸色不由冷了下来。
这时对讲机里的声音响起,“请戴上手表,然后根据接下来的提示行动,如果在三分钟后,看不到您在监控器上移动的位置,我们将终结此次合作。”
他戴上手表,拿起对讲机,快步走向屋外打量着周围,原本停车的位置,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那岂不是自己被扔下了?他原本应该疑惑,甚至是有些愤怒,但他发现自己冷静的可怕,这不是他猜到了什么,恰恰因为他一无所知,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他甚至平静到了一种无知的程度,来不及疑惑,他发现自己正无比放松地走进银行的大门。
接着按照对讲机上的提示,拿到了对方给的现金,清点完毕后,把准备的药剂放在积满灰尘的台阶上,然后把手表摘掉,直接扔到楼下,他知道这次任务一定是完成了。
无论看起来怎样故弄玄虚的过程,但是做起来,却是那么的轻松简单,从来不会出问题,只要有阵在身边,只要是阵给信息,只要按照阵说的做,甚至都不用思考了,大脑像腐烂了一样,再也没有用处了。
轰的一声,他以为自己的脑袋爆炸了,他甚至都听到了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赤井秀一看到燃烧着的森林树木,火势汹涌的像是有人用油画笔在黑色的幕布上乱涂乱画。
他应该马上逃走的,但不知为何他却迟迟移不开眼,好像那有什么致命的吸引力似的。如果阵没有扔下他走了的话,原本是不会引发这场大火的,阵为什么会走?为什么扔下他?为什么不能死在他面前呢?如果他不能看见阵的尸体的话,他这辈子都会幻想阵还活着。
他到底有多想黑泽阵死在他的面前?这一想法冒出,赤井秀一甚至对自己感觉到的陌生,于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得活着出去。
凭着本能朝火势未蔓延的地方跑去,反常的是他越走越觉得寒冷,树木也越来越密集,继续往前走,他感觉周围变得柔软,潮湿,沉重,冰凉,渐渐地喘不上气来。他脚步越来越慢,这怪异的感觉,让他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惊悚的感觉蔓延开来。
拥挤这个形容词,突然在赤井秀一的脑海中冒出来,潮湿的地面,但是又不会让人陷进去,相反它很有弹性,用力踩的话会有水分渗出来,就像是在柔软的内脏里一样。
带着血腥味的液体滴落下来,他的头皮瞬间发麻,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抬头望去,他看到了那些树上硕大的肉块,红彤彤的,有些就像刚切下来一样新鲜,透着像塑料般劣质的红粉,这不是生长出来的肉,这是从别的生物或人身上割下来的肉。
没有丝毫犹豫,赤井秀一沿着原来的路往回跑,就算是被大火烧死,他也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经过一个亮着灯的建筑物时,他也没有做丝毫停留,反而加快了步伐。
在这途中他想到黑泽阵,也许阵只是被这些东西吓到了,这个想法让他感到无比的宽慰,原来是这样,如果他要是早点动手的话,阵也许就不会经历这种吓人的东西了。
他在心中反复念着阵的名字,恐惧感逐渐消散,仿佛那惊悚的一幕不过是幻觉。他走到不久前路过的地方,再往前走段路,好像有个电话亭,他找到了那地方,刚拿起电话,还没有来得及输入号码,电话那头却有人先说话了,“请问你身边的人是谁?”
“什么?你在说谁?”
“刚才跟你一起来的人。”
他眼神发直地看着手中的电话,像是被这个无解的难题困住了,半晌才哑着嗓子说,“这里着火了,你能不能先帮我报火警电话?是位于格林威治的郊外,这里的火势…”
但对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你可以告诉我他的名字吗?他叫什么名字?我知道他长着银色的长发,经常穿黑色的风衣,脾气不太好,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可以告诉我吗?告诉我他的全名!”
赤井秀一没有回答,但这次对方却没有再耐心等待,穷追不舍地问,“你认识他吗?难道你不认识他吗?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名字呢?你认为他是谁呢?告诉我,快告诉我!”
对面那人像是吸了毒的瘾君子,仿佛黑泽阵的名字就是解药。他皱着眉按了挂断键,重新输入了一个号码拨出时,却并没有声音。
他感觉到不对劲,因为光线无法看清,他把电话举高,顺着那线摸去,却发现电话线早已被切断,这一发现直接让他愣在了原地。
不能细想,不能想,不能再想了。
他用力地闭眼再睁开,转身离开了红色的电话亭,但是那人的问题却在他的脑海中徘徊,无论如何也驱赶不出去。
名字?为什么是问名字?他忽然感觉到某处违合感,阵从来没有在他面前穿过黑色的风衣,至于脾气不好,那更是从来没有过,对于他来说堪称是包容,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
黑泽阵,赤井秀一在心里反复地咀嚼着这个名字,感觉某种幕布就要揭开。就好像是种从一开始就放在他眼底的东西,但他好像因为某种原因却对此视而不见,就在快要揭开谜底的时候,忽然有束刺眼的灯光亮了起来。
有辆车停在道路的不远处,等他看清的时候,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那是辆早该爆炸的车,也是这场火灾的源头,他听到一阵钥匙撞击的清脆声音,连忙摸了摸口袋,阵给他的钥匙没了,这一刻他终于有些崩溃了。
他顺着声音看去,却看到熟悉的亭子以及完好如初的电话线,他又回到电话亭里了,以及身后汽车飞速行驶的声音,他转过身希望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那速度太快了,他来不及看清,更来不及躲避。
巨大的冲击力撞坏了红色的电话亭,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那感觉像是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伤的很重,流了很多的血。
但不知为何,竟然没有昏迷,也没有死去,赤井秀一甚至还能踉跄地站起来,不知是不是伤的太重,他的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是死神吗?那为什么不拿着镰刀呢?
直到那人将他踹倒在地,他才感觉到那面庞多么的熟悉,只不过不同的是,阵的眼里泛着他从未见过的冷光,就算是他先将炸弹安装在对方的车上,就算是他想要先杀死阵,但是他竟然有一瞬间恍惚的无法理解,对方为何会是这样的态度,这不在他的预想之内。
他应该能够一直伪装到底的。
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迫切的,想要看到阵的死亡,因为他害怕自己的伪装某天被戳穿,恐惧从对方的信任中照映出自己的卑劣行迹,因为从感情上,他早就后悔了。
现在,那枪口对准他。
赤井秀一知道他要死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爆开。而在自己临死前,他还听到那个声音一直在追问他,“名字,告诉我他的名字,告诉我,他现在的全名,现在告诉我也不晚,只要告诉我,你就不会死了。”
什么样的手段,能使人被子弹贯穿脑袋后还能活着呢?在这种危机时刻,就算再荒谬的话也会让人想要试试吧?但是当他看见阵持枪的手用力到发抖,双唇紧闭,那双眼睛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怒火,墨绿色的眼睛看着他,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上,他对此无措到有些许慌乱。
再也无心搭理那个声音的问话。
而现在,他不会说的,因为他已经死了。
赤井的脑浆溅在地上,泥土上,眼前的土地混着他的血液,以及他爱人的泪水,他猜那眼泪并非是因为他而流,而是因为某种疾病,阵也许是感觉到丢脸,所以才开了那么多枪。
像是泄愤一样,真是可爱啊,难得这么情绪化,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感觉到心满意足,等待着大火将他的尸体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