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当王妃》飘雪又一年

4、同船渡

　　雅鸢心中警觉，左手拢在袖中拈住一根银针，面上神色不变，嫣然笑道：“我是魏郡王身边新进的丫鬟，第一次跟着王爷进宫，本想找点水喝，谁知被两个姐姐叫到了这里。”她顺势把问题抛给了对面的男子：“不知公子是哪位？”

　　年轻男子感觉到她气息语气如常，并无武功傍身，想起适才所看到的一切，她确实对宫中一无所知，才被江二小姐的侍女诳到了此处。想到周楚泠身边确有几个江湖人，已然信了七八分：“我是赵郡王，你既是魏郡王的人，怎么又跟了刘大小姐？”

　　雅鸢听他口气松动，慢慢放下了银针，将刚才发生的事简要介绍了一番，不忘行礼：“奴婢见过赵郡王。”

　　周沐秦点了点头，他已经确定雅鸢不会武功，猜想她是用迷药一类的东西撂倒了两个侍女。其实从郑皇后出现的时候他便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明白雅鸢所言皆是事实，慢慢对她放下了戒心，叮嘱道：“方才那处宫殿是宫中禁地，以后不要再去了。”

　　雅鸢立刻感觉到了他所释放的善意，笑着点了点头。周沐秦浅浅微笑，带她走出假山，雅鸢这才认真打量周沐秦。他五官俊秀，气质温和，如五月阳光一般和暖，令人心生向往，几乎立时明白了为什么刘嘉蓝选择了周沐秦而非周楚泠。眼前人踏实安宁，气度高贵，更难得的是笑容温暖令人如沐春风，相比浪子周楚泠确是女子心中的良人。

　　“王爷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雅鸢已然明白过来，周楚泠让她一个人留在此处，只怕就是为了“偶遇”周沐秦，他早已感觉到了周沐秦的气息。

　　“没什么，四处走走。”周沐秦抬头看了看天空，粲然一笑道：“正好看见你在这里发呆。”

　　雅鸢目光轮转，想要寻找话题多探探周沐秦的底细，随口道：“我倒是奇怪，这里假山林立，为何不挖片湖，却留了一大块空地？”

　　周沐秦回头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这里以前确实是一个湖。”

　　“哦？”雅鸢有些意外，她略通一点奇门五行之术，主要为了关键时刻保命，这里有山无水，因而随口一问，谁知却命中了要害，“那怎么现在没有了？”

　　“因为有人溺毙湖中，父皇下令填平了，”周沐秦语气有些伤感，不愿多谈的样子。

　　雅鸢感觉到了一丝异常，料想溺水之人身份必不寻常，她本意是跟周沐秦搭话，没想着此刻便探究皇室密辛，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她心中暗暗奇怪，这片空地四周假山虽多却不算高，离御花园和宫殿都不远，从方才侍卫赶来的速度来看，就算有人落水也该及时救起，怎会让重要人物溺毙于此？

　　周沐秦邀请她一同来到假山边坐下，笑着道：“那边风大，这里树木葱茏，还能远眺朝阳阁的美景。”他顺手拂了拂地上的落叶，恍若无意：“江湖女儿也要多爱护自己。”

　　他笑得阳光灿烂，不像一位养尊处优的皇子，就似关切的邻家哥哥，却不经意问出了心头疑惑：她明明是江湖人，怎么会出现在宫里？

　　难怪周楚泠视他为劲敌，这番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做派深得人心，再加上得盛宠的丽贵妃，皇帝怎会不偏爱周沐秦？雅鸢将计就计，微微低头伤感道：“自我爹娘去世之后，就没人再这么关心我了。”

　　周沐秦闻言脸色微变，似有些歉意：“你爹娘过世了？一个女子在江湖漂泊确实不易，刘小姐是个好人，定会对你有所照拂。”

　　雅鸢含笑道：“刘大小姐待人和气，魏郡王说她将来定能为我择一门好亲事，就有人保护我了。”这话说得她自己都觉得酸牙，唐门九姑娘要人保护？只怕她自己比豺狼虎豹还要可怕十分。

　　周沐秦刚刚看到她撂倒两个侍女，挑了挑眉笑着附和：“若是刘小姐寻不到合适人选，尽可以让五哥和我帮忙。”不知为何，他始终觉得她与周楚泠关系不一般。

　　两人你来我往相互试探，但落在旁人眼中，就似坐在一起促膝聊天，显得十分亲密。绍宁郡主眼尖，远远便指着周沐秦对刘嘉蓝道：“原来七表哥在那里跟人聊天，难怪咱们一路都没找到。”

　　刘嘉蓝急急抬眼望去，却见周沐秦看着雅鸢笑得正开心。她虽素知周沐秦为人随和，跟宫女太监们十分交好，但也很少看到他这般不顾形象坐在地上与女子攀谈，不觉沉了脸色，回头望向身边的乳母陈嬷嬷。

　　陈嬷嬷立刻明白了刘嘉蓝的意思，急奔几步对雅鸢道：“你，还不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雅鸢抬眼一看，暗道不妙，刘嘉蓝对周沐秦心存爱慕，若将她视为情敌却是不妙。当即起身，先对周沐秦施了一礼，再手忙脚乱跑到陈嬷嬷身边：“奴婢雅鸢，方才迷路得赵郡王解围，正要去寻大小姐。”

　　周沐秦亦施施然起身，笑着装傻：“我偶然遇见这位姑娘，原来是刘小姐的丫鬟，第一次进宫要小心点才好。”

　　刘嘉蓝见周沐秦态度坦然，连雅鸢的名字都不知道，以为他看在自己面上才为雅鸢带路，心中甜蜜，含羞带笑点了点头：“赵郡王来了许久？方才我们原想去给丽贵妃娘娘请安，路上遇到了皇后娘娘。若赵郡王得闲，不如一起去韶华宫参见娘娘？”

　　周沐秦不愿自己探询周楚泠的事被人发觉，点了点头笑道：“我今日还未给母妃请安，本想去找子竹同去，大家一起甚好。”

　　方才刘佑青为了不跟绍宁郡主同行，特地多留了一段时间。刘嘉蓝笑着吩咐了身边的丫鬟几句，一边等人去唤刘佑青，一边与周沐秦交谈。雅鸢远远站在后面，见刘嘉蓝笑靥如花，绍宁郡主屡屡张望，勾唇浅笑。

　　谁知刘佑青尚未来到，江家两姐妹带着几个嬷嬷急急而来，二小姐未站定就指着雅鸢道：“就是她，是她故意把我的丫鬟推进了玉祁宫。”

　　原来那处宫殿叫玉祁宫，雅鸢装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一个劲往刘嘉蓝身边躲，口中不住叫着：“我不知道，不是我，不是我！”

　　周沐秦看她假装柔弱只觉好笑，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会觉得单薄瘦弱的雅鸢根本不可能一个对付两个。方才她轻轻松松撂倒了两人，这会儿不选择向他求助，反而非常聪明地看准了刘嘉蓝好面子的大小姐特性，既达到了目的又缓解了刘嘉蓝对她的怀疑，机变如此，让他愈发起了兴趣，周楚泠将这样一个人送进刘府，究竟想干什么？

　　刘嘉蓝没有注意到周沐秦的心思百转，她素来不将江氏姐妹放在眼里，雅鸢又是皇后赐给刘家的丫鬟，当众向她求助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当即皱眉：“怎么回事？”

　　“她把我的两个丫鬟推进了玉祁宫，现在人被打得半死，都是这个死丫头故意的！”江二小姐连连跺脚，对跟来的嬷嬷道：“丽贵妃娘娘明鉴，我的丫鬟一向聪慧懂事，万万不会私闯禁地，都是她使诈！”

　　“江二小姐所言差矣，这个丫头第一天跟着魏郡王进宫，怎会知道玉祁宫是禁地？”刘嘉蓝出言反驳：“而且你两个丫鬟，都被她一个人推进去了？”

　　雅鸢暗暗称赞，刘嘉蓝一句话把周楚泠拖了进来，撇清了自己的关系。她是跟着周楚泠来的，指给刘嘉蓝不过半个时辰，就算误闯了什么地方也多半是受了周楚泠的指派。江氏姐妹势必不敢指认周楚泠，只得自认倒霉。刘嘉蓝一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做派，但并非不通世情的无知少女，对皇宫的勾心斗角颇为了解。想到这一节，雅鸢不禁叹了口气，心情低落下来，这样的女子，大约便是周楚泠理想的正妃人选吧。

　　周沐秦看两方闹得差不多了，他是事件唯一的目击者，既不好置身事外看着江家的两个丫鬟倒霉，也不想让雅鸢遭人陷害。他想了想对几个嬷嬷道：“我五哥和刘小姐的人断不会有问题，想必都是一场误会，两个丫鬟既然已经受了惩罚，等会儿我向母妃求个情也就罢了。”

　　江二小姐听得周沐秦出言调解，只得委委屈屈道：“我的丫鬟真不是故意的，玉祁宫……”

　　“既然受了伤，应当尽早带回去医治，”刘佑青打断江二小姐的话，给周沐秦行了礼，又道：“一场误会，丽贵妃娘娘素来通情达理，自然不会怪罪。”

　　江二小姐本就心系刘佑青，见他面色不虞，更不打算再纠缠，拉着跟来的嬷嬷又解释了几句，便一同告辞而去。来的声势浩大，走的无声无息，雅鸢猜想丽贵妃只是想卖刘家兄妹一个人情，顺便给皇后添添堵，并没有打算认真追究。但这玉祁宫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所有人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她不禁起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