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霍霍向盟主》墨莲炽鱼

41、第四十一章 两颗

　　原来莫菱在密室中闭关已过五日，这段时日除了方婉婉曾找到他单挑以外，只要他有时间就会跑去伙房打下手。

　　每日他都会做好一食盒饭菜送到藏龙阁，说是给净聪和其他弟子送来的，实则都是先去瞧瞧莫菱，若是她还未醒，这一食盒的饭菜才会落入净聪他们口腹之中。

　　如今莫菱醒了，趴在门边流口水的几个弟子只好你推我搡着去饭堂吃。

　　临走时还不忘叫上净聪，他也很不情愿的样子，捋捋胡子连声叹气，直道：“咱们伙房要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大厨在就好喽，可惜，可惜，留不住。”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呆立原地的莫菱和面对她站着的曦玦。

　　莫菱晃了一下神，目光落在食盒上，口水已经快要溢出来了，她连忙咽了咽口水，说：“我把你给我的还魂丹给了方婉婉。”

　　“看见了。”曦玦简短的一句回答稀疏平常，“我带了饭菜，亲手做的，想着你出关后会饿。”

　　莫菱没说什么，她偏过头往附近的凉亭走去。

　　曦玦走到她身边随她一起。

　　他们坐在凉亭中，微风习习，却谁也不开口说话，曦玦将食盒打开，香喷喷的饭菜被端到莫菱面前，令她垂涎欲滴。

　　凡是曦玦做出的饭菜都是上等的美味佳肴，都是她爱吃的。

　　可她却极力掩饰，拿起筷子漫不经心地夹了一口，余光瞥去，曦玦扶着食盒面带笑容看着她，目光柔和。

　　不知怎的，莫菱心起一股无名火，重重撂下筷子：“咸了！”

　　曦玦一怔：“我去重做一盘。”

　　莫菱皱眉，实在忍不住：“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话想跟我说吗？”

　　曦玦动作一滞，重又坐了回来，放下菜盘。

　　思量一下，他才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莫菱莫菱转头盯着他：“我看起来像是还没好吗？”

　　曦玦认真打量了她红润的脸，含蓄地笑了笑：“只是这几天都没见到你……”

　　莫菱总觉得他说话怪怪的，有些扭捏。

　　她问：“没有别的事了？”

　　“有。”曦玦老实说道，“我已经想起以前的事了。”

　　“什么？”莫菱夹起的一块肉滑落到石桌上。

　　“我服下还魂丹就都想起来了。”

　　“什么？”她这下连筷子都没拿稳，也跟着跌落在石桌上。

　　曦玦看她惊诧的模样弯起嘴角：“起先不知，还魂丹不只有一颗，净聪天师将另一颗给了我。”

　　这下捋明白了，净聪早知此事。

　　莫菱咬牙道：“天师他，他早就知道还出言揭穿我，让我跟他们三个人打架，累得够呛！”

　　“兴许，是他想让你送人情送得理直气壮。”

　　“倒也是。”莫菱捡起筷子继续往口中扒饭。

　　曦玦踟蹰地看她动作不停，她也没再继续询问，他却有些坐不住，问道：“你不想知道我都想起了什么？”

　　莫菱百无聊赖挑着菜里的花椒，说：“你的记忆我知道作甚。”

　　身旁的曦玦又没了声，莫菱侧目去看他，见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眉眼沾了山间风的寒气。

　　莫菱清清嗓子：“但是呢，你如果想跟人倾诉却又找不到人的话，跟我说说我也是会听的。”

　　曦玦眉眼上的寒气化开：“好，我说与你听。”

　　曦玦想起了他的爹娘是谁，想起了自己如何在狄束的眼皮子底下将那些救人，如何一步步把狄束在北边的势力瓦解。

　　他从小时候的事讲起，那时，他还是有爹娘傍在身侧的，一家人生活在松林里一处僻静的小院中。

　　院子不大，但生活却有滋有味，一家子呆在一起幸福美满。

　　他曾听他们提起，他爹曦流风摔下山崖，所幸用刺骨鞭勾住了一棵松树粗壮的树枝，才没摔死，但也因此受了重伤。

　　而他娘亲沈清河刚好来山间采松子，遇到重伤昏迷的曦流风便将他带了回去。

　　沈清河本是华山下一方小镇里一个厨娘，以烧菜为生，说是以前也是大户出身，不过爹娘逼亲，她不乐意便逃来此地。

　　醒来的曦流风同沈清河一见钟情，很快就成了亲，在曦玦十岁生辰以前，他都认为他们一家能够永远幸福快乐下去。

　　直到有一天，狄依找上门来。

　　狄依同曦流风打过照面，她也是无意中发现曦流风在此隐姓埋名，若非狄束的事，她绝不会来打扰他，尽管她也是真的很想见他。

　　起先，曦流风并未答应她的恳求，最后还是在沈清河的劝慰下，他才决定救狄束。

　　不问不知道，原来沈清河是沈家的幺女，曾与印北府家主有过娃娃亲，她听闻是印北府抓走了狄束，便想着动用自家的力量帮衬。

　　她和曦流风偷偷找到自家娘亲，将此事说出，她娘亲还是亲她的，愿意悄悄帮她。

　　于是，曦流风在外吸引印北府的注意，而沈清河则和狄依混入印北府之中，趁着戒备松散，将狄束成功救了出来。

　　被救出的狄束伤重昏迷，在他身上有割开的口子、烫出的烙印，还有似虫蚁啃咬过的痕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

　　见他如此可怜，沈清河决定将他和狄依留在家中，等他伤好之后再让他们自行离开。

　　曦流风拗不过善良的沈清河，只好将此事应下来。

　　年幼的曦玦或许还不知道，这将成为他们一家噩梦的开始。

　　三年的时光过去，狄束终于养好了伤，可就在他和狄依准备拜别的那一日，华方门的华蓉蓉和方宝宗的方庆修找上门来。

　　他们一口一个“铲奸除恶”将曦流风堵在家门口，曦流风躲是躲不过，便同他们打起来，边打边还不忘让狄束和狄依护好沈清河母子俩。

　　曦流风武功高强，以便以一敌二也不在话下，可关系则乱，身后的沈清河突然大叫一声，他急忙回头望去。

　　沈清河并非无缘无故大叫，而是她被狄束带着不小心摔了一跤。

　　只这一分心，曦流风就挨上华蓉蓉一鞭，整个背脊的血肉绽开。

　　沈清河瞧见他受伤，整张脸瞬间苍白，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狄束拽着她的手，朝曦流风那边冲去。

　　然后，泪水淹没了曦玦惊诧的眼眸，他眼前一片血红，原是沈清河替曦流风挡下方庆修的一剑，剑身抽离后，她旋即倒在了血泊之中。

　　“清河！”曦流风红了双眼，但凭他如何呼唤，沈清河都不再有回应。

　　曦玦记不清那天华蓉蓉是如何离开的，他只知道曦流风的刺骨鞭紧紧勒住了方庆修的脖子，将他拖拽到沈清河身前下跪。

　　地上被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红了曦玦的双眼，亦红了整座宅院。

　　他耳边轰鸣，冲过去抱住沈清河痛哭。

　　身边的曦流风被狄束一拳砸在地上，狄束大声吼叫：“都怪你，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害死了她！她本可以好好的，你为何要呆在她身边，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吗？忘了自己曾做过什么了吗？是你犯下的孽害到了她身上！”

　　也是那一天，曦玦才知道他敬爱的父亲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大魔头。

　　狄束走了，狄依却留了下来，她想陪着伤心欲绝的曦流风，可他却并不搭理她，整日沉迷在酒醉中，连曦玦都顾不上管。

　　两年过去，狄束又找上门来，他说他有能力找华方门报仇，问曦流风去不去。

　　在他的鼓动下，曦流风随他走了，他们不知道的是，曦玦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也是因此，他看到了曦流风如何被狄束所害。

　　便是这个时候，曦玦知晓了当初给华蓉蓉他们报信泄露曦流风行踪的正是狄束，从一开始他就想杀了曦流风。

　　其实曦流风也是这两年逐渐想通了此事，故而早就准备好了花千手，趁狄束不注意抹在金鸾刀上。

　　只不过，狄束同样防着他，他一直在骗他，也是趁他将花千手抹在金鸾刀上之时，他从背后偷袭了他。

　　背后偷袭这一招，狄束已经熟能生巧，一记锁心掌，解了所有的麻烦。

　　狄束留曦流风苟延残喘，兀自离去。

　　躲在暗处的曦玦想带曦流风去找大夫，却被他一手拦住。

　　曦流风看着这个近两年都未曾理会的儿子终于流下悔恨的泪水，可没有时间让他说再多愧怍的话，他趁着自己尚能动弹，将全身内力传与曦玦。

　　本就习武两年的曦玦得了曦流风充沛的内力简直如虎添翼，他正想追上狄束报仇，却被曦流风拉住。

　　曦流风说出自己最后的夙愿，他只愿曦玦能好好活着，别无他求。

　　他说狄束心思重，让曦玦不要再去招惹他，忘却仇恨才能让他活下去。

　　曦流风咽气之后，曦玦沉住气，下决心一定要报仇，绝不会让毁坏他一家幸福的狄束再逍遥下去。

　　他自知内力不稳，又若无其事返回家中，每日起早贪黑练功。

　　狄依察觉不对，她去找过狄束，再回来时面色惨白，曦玦看出她此先并未参与此事，这些事都是狄束一人所为。

　　狄依走了，她不敢再面对这里，在一个雨夜中独自离去。

　　又过了两年，狄束所建立的沙罗门逐渐庞大起来，虽是隐在山中，但附近的几个村镇里都有所耳闻，见到他们的人来都是绕道而行。

　　曦玦找上门的时候，狄束眼眸一亮，他那时并未怀疑，欣然接受曦玦的加入。

　　后来的事，莫菱大致也都知晓，他被沙罗门中人敬称玦爷，虽然面上是帮沙罗门做事，但却暗中捣毁狄束在北边的势力，也因此终于同狄束挑破脸皮。

　　这个故事讲了好久，讲到莫菱面前的饭菜都凉了，她安静听着，听到沈清河替曦流风挡剑时，眼中的怜惜再也藏不住，统统交付给了曦玦。

　　曦玦却浅浅笑着：“无碍，都过去了。”

　　过去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