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青泽》苏白雪

19、第 19 章

　　却说这萧氏一族系出名门，起初以贩酒起家，在江南颇有声望，传到萧绍伯这一代时已成为名满天下的氏族。只可惜萧绍伯膝下只育有一子言之，虽有治世之经才，却无强健体魄，到了二十岁还整日缠绵与病榻，萧老太太整日整日的担心萧家无后。

　　一日，萧老太太正领了几个小丫鬟在溧水河边放生，毗卢寺的大和尚法明也随着萧老太太在河边清坐。

　　南边，是码头上的人正在卸货，东庐山与宝华山隐隐生绿，萧老太太手中捏着佛珠，有些浑浊的眼眺望着金陵景色，一旁是为她打扇的丫鬟，那丫鬟梳着双垂螺髻，一双杏眼十分俏丽，身着素粉色裙装，竟然比那小户人家的姑娘打扮的还要富贵。

　　萧老太太道：“法明大师，我们言之过了今年就二十一岁了，这身体还是不见好。”

　　法明大和尚淡笑，望着这荡漾碧波，不远处还有渔人正在江边垂钓：“世上姻缘皆有定数，待大公子找到注定之人，成了婚自然就会好。”

　　萧老太太面露难色：“可是我给言之相看的每一个女子言之都不满意，还说……我若强行让他娶一女子他便剃了头发，了却红尘。”

　　法明淡定道：“太夫人放心，待大公子的有缘之人出现，他自会成婚的。世人成婚有早有晚，若是强求也是无用啊。”

　　萧老太太叹了口气，抿了口丫鬟递过来的碧螺春：“可是我萧氏偌大家业总要有人来继承，不瞒大师，言之虽身子不好，萧家在他的经营之下却是越来越好。我担心他的身体……。”

　　此时一女子穿着粗衣麻布，行走在河堤前还露着半截小腿，她的脸看不清楚，只有一个清晰的下颚剪影留给众人，头发扎的歪歪斜斜，肩上轻轻松松地扛了一麻袋的粮食正在向大船边走，后面的监工正在大吼着指挥这些工人搬运。只是这出力的大都是精壮男子，哪里有女子出力气活儿来贴补家用的说法。

　　萧老太太善心，叫了身边的大丫鬟黛娘去叫了那女子过来，想问问是不是家中有困难之事只能流落到码头来做工。

　　“黛娘，你去把这女子叫过来，问问是不是她家中遭了什么祸事，怎的一女子竟然出来码头做苦力讨生活呢？”

　　黛娘听命而去，听黛娘与那监工言语几句，那监工便点头哈药，让这女子过来。

　　这女子自是夜笙，她在这金陵流浪了小一年，她听闻有慕容家在金陵有个小分支，便留在这金陵城，但是她身无分文，只能白日里去做些力气活，晚上再去各种打探消息，只是过去了将近一年也没找到关于自己母亲的线索，还差点被秦王的人发现。

　　黛娘嘱咐道：“待会儿看到太夫人定要守礼，太夫人满意了也许你就不用再在这里搬粮食了。”

　　夜笙本不想去，但是看到监工那谄媚的模样，若是自己不去恐怕今后就不要想在这个码头做工了吧，想到这里夜笙便回道：“行。”

　　黛娘奇怪地看了一眼这女子，金陵城内谁不认识萧氏的族徽，甚至今日这码头暗地里也是有萧氏控制，这女子表现的如此平淡，到让她高看一眼。

　　萧老太太看着夜笙走过来，对着法明大和尚笑道：“这姑娘身姿看起来倒是挺拔修长。”

　　法明大和尚确是惊疑地站了起来：“女施主你能否将碎发掀开让贫僧看一下。”

　　夜笙狐疑道：“有什么不对吗？”

　　不会是秦王手下的人吧，怎么这里也能追过来，她登时想跑，但仔细一看这一个老太太一群丫鬟一看就是深府大院出来的，应当不是秦王的鹰犬。

　　法明大和尚道：“非也，只是观女施主面相乃是福泽深厚之相，日后必大造化，不知女施主生辰几何啊？”

　　法明大和尚乃是金陵的得道高僧，他极少去问平常人的命格，今日定是看出了什么。

　　夜笙浑不在意：“我无父无母，故不知自己的生辰八字。且我身无长物，恐怕您看错了吧。”

　　法明大和尚与萧老太太对视了一眼，萧老太太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按捺住自己的激动，对夜笙说到：“老身乃萧氏当家萧绍伯之母，观姑娘甚为伶俐，正好家中缺了个打扫的丫鬟，所以老身想着能不能请姑娘到我家中做工呢？”

　　夜笙：“啊？您是看中了我力气大吗？”

　　萧老太太道：“对，老身就觉得姑娘你力气大，老身家中就缺了你这样的人。姑娘你可愿意啊？”

　　这萧氏可是金陵最大的家族，夜笙心想若是能打探到消息也是好的。

　　她干脆的答应下来：“行。”

　　萧老太太高兴的合不拢嘴，立马叫管家收拾收拾回府。

　　法明大和尚道：“太夫人，贫僧虽不知这女子的生辰八字，但是观这女子长相定是大贵之相。如若太夫人不嫌这女子出身低微，可带去给大公子相看。”

　　萧老太太惊喜，这还是法明大和尚第一次开口让她准备言之的终身大事：“老身这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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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公子，您的药到了。”萧言之在书房看账本，梓叡在门外小声喊道。

　　萧言之似乎遗传了母亲高氏的美丽，一双微微低垂的瑞凤眼悲天悯人，配上高挺的鼻梁，长发一半用金冠束起来，一半自然的掉落在肩上，他穿了一身白色常服，正在专注的看着眼前的账本，眉头时不时会皱一下，用毛笔进行圈注，他父亲看他这整日神仙般的模样，总觉得有一日他会羽化升仙。

　　梓叡走了进来，将他的药放在桌上，低语道：“大公子，我听前院的人说，太夫人今日放生后带回来一个女子，说是……说是要放到咱们院子里做粗使丫鬟。”

　　他将笔放在砚台上，皱眉道：“我房中已有你与梓薰，不需什么丫鬟来伺候。”

　　他轻声问道：“太夫人今日与谁一同出去了？”

　　梓叡道：“今日太夫人请了毗卢寺的法明大师，听说那女子还是在码头遇见的，太夫人见了以后非常喜欢，就带回府了，如今正在下人房梳洗。”

　　萧言之淡笑：“你这小子消息还算灵通，我之前同法明大师到时说过几次话，看着他不像是随意出诳语之人。”

　　梓叡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笑道：“小的是该打听的打听，不该知道的什么也不知道。”

　　萧言之将药碗拿起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梓叡赶紧拿了帕子递给他家大公子。

　　“嗯，今日的药格外的苦。”萧言之将帕子叠好放在梓叡手上：“也有两天没去奶奶院中了，梓叡咱们走，去探望下奶奶。”

　　梓叡眉开眼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