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青泽》苏白雪

1、第 1 章

　　每年六月十九，都是大周人的一个盛事。为庆祝月母节，大周人的重视程度堪比过年。

　　天色还未见暗沉，就见锦官城已经热闹了起来，百姓们穿上新制的衣裳，手中纷纷提着花灯从大街小巷中走了出来。

　　再过一个时辰，“月母娘娘”就要出来了。每年锦官城中都要选出一个富有才华且美丽的未婚女子装扮成月母娘娘，祈祷来年能够风调雨顺，人丁兴旺。

　　今年选出来的月神娘娘是锦官城王员外家的独女，王月娥。

　　“瞧瞧，这名字里都带着月字。我们家月儿就等着今年呢。”王员外喜上眉梢，洋洋得意，恨不得让全天下人知道今年的月神是她的女儿。

　　他还特意寻了镐京的匠人世家，打造了一套看起来就华贵无比的首饰，还请城中手最巧的绣娘，工钱以一针一线计说法。他的胡子都高兴的似乎要飞起来，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王员外一定要他的女儿做这锦官城最美的月母娘娘！

　　去年是陈员外家的幺女，这俩人从年轻时斗到了现在。见面的时候都还是唇枪舌战，心里更是顺道问候对方祖上。现在陈员外看王员外这尾巴快要翘上天的样子，不由得心中啐道：“这银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他女儿可是城中出了名了貌若无盐，也敢跟自己的女儿月容比较。”

　　夜幕降临，人潮攒动，家家户户都在门口点起了红色的灯笼，环城河边更是遍布叫卖的小商贩，一派热闹景象。锦官城还从镐京借来了不少金吾卫，便装隐在人群中，防止出现骚乱。

　　锦春楼外一条护城河蜿蜒而过，内外都羌渠有外开的窗户，雅间里推开窗户便是月神娘娘游街必经之路。

　　一个衣着普通的男人悄无声息的进入了锦春楼，他径自走上了楼梯，来到了天字一号雅间。那雅间外有两人肃穆的站着。看到男人后点了点头，男人这才进门。

　　窗外是喧闹的人群，与姜泽的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双手捧了本书，正看的入迷，听到声响，姜泽也不抬头：“情况如何？”

　　郑堪恭敬道：“禀将军，属下已巡查了周边，暂无可疑情况出现。”

　　姜泽点点头，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书名赫然写着《风流将军巧拿叶二娘》，再看边上的几本，分别是《偷心大盗情定金吾卫》、《叶二娘与金吾卫二三事》等等。这都是最近市面上最流行的小说，镐京的闺中女子几乎人手一本，怎么也出现在了将军手中？

　　郑堪的脸裂了一下，这书他的小妹也有收藏，有次被他发现了，还罚她了半个月不许出门。尤其是那本《偷心大盗情定金吾卫》简直是侮辱了他们金吾卫的羌渠人格！

　　姜泽倒不以为然，他注意到了郑堪的视线，随意问道：“怎么了，你想看？我分一本给你。”

　　郑堪猛地摇头憋了半天，回了一句：“属下一介武夫，一看书就犯困。”

　　姜泽白皙的手指点点桌上的书，笑道：“诺，你看这里，这里面写的金吾卫各个皆是痴情种，尤其是我，为了这叶四娘可是抛弃了所有，陪她浪迹天涯。”

　　郑堪不禁直流冷汗，谁不知道，姜泽是镐京的活阎王？按照民间说法他是当今天子是他外公，长公主之子，战神秦王一手培养的金吾卫上将军！

　　传说他出生前正值干旱时，他出生后天降甘霖，滋润神州大地，圣上大喜，亲自为其取名“泽”，还为他取小字为“乘黄”，乃是取自上古时期瑞兽乘黄，意为大周福泽万年之意。

　　十七岁时偷偷出城随大军远征羌渠，一人俘获对方大将，砍了首级送回镐京，直至胜利的消息传回朝中才知道原来这立了大功的小将是姜泽。当今圣上大笑：“不亏是朕的乘黄！”

　　长公主心疼独子，不忍其上战场杀敌，向父兄替他要了个金吾卫上将军的名头，免了南征北战的思子之痛。只是这姜泽没了战场，倒是无处松筋骨，恰逢锦官城城正向秦王殿下上书要人，姜泽主动请缨，秦王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允了姜泽带着金吾卫来这锦官城。

　　姜泽道：“也不知这叶四娘两年前偷了舅舅的什么贵重物件，让舅舅这么久了都不忘全国通缉她。还有，这写书的人不把她与舅舅写成书，倒把我写进书里了。你看看，这页写道‘这夜明珠乃是摄政王心爱之物，这叶二娘既偷了贵重之物，自然是要被摄政王惦记在心里，遂命令金吾卫捉拿叶二娘。’”

　　郑堪心中道，民间关于秦王的戏说可比书上多多了，但是他也不能直说，毕竟姜泽可是秦王殿下的忠实拥护者，他只能道：“咱们管的是京城，可不是捕头，还管这种闲散事。这写书的人定是个穷酸书生，什么也不懂。”

　　“叶四娘写成叶二娘，秦王写成摄政王，真真假假，混淆视听，民众更加会信以为真。这蜀中民风开放，这种书更是盛行，每家书局都有此类书籍，这金吾卫系列尤其的受女子的追捧。”

　　姜泽心中满是玩味，想着怎么都要给舅舅带上两本，感谢他为大周的书生们带来的写作灵感。

　　他向下看了一眼，问道：“这游街仪式也快开始了吧，等会儿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听说这锦官城的月神娘娘每年都是不同的人，不像京城中的年祭一样千篇一批。王员外是皇商，去年我路过锦官城还在他家店铺里买了一套首饰送给母亲，母亲喜欢的不得了，却不知这王员外的女儿长得是何等风姿。”

　　姜泽长的俊美，眉眼中又带着大周皇室的尊贵，眼尾一点泪痣平添了一丝妩媚，但其周身贵气萦绕，倒不敢让人直视。他身着浅绿长袍，鸦发用银簪挽起。身长玉立，便是站在那里都夺人目光。

　　姜泽道：“看人越来越多，应当是要开始了。”

　　不知是哪个嗓门奇高的人高喊了一句：“来了，来了。”

　　姜泽朝外面望去，只见这条通往月神庙的大路已经被两侧的灯笼映的如同白昼一般，此次的游街从城□□开始，八匹骏马打着响鼻踏来，马车有匠人重金打造，白马每走一步，轿子四角的风铃便会叮铃铃做响，八个环髻少女手持鲜花在侧，一华服女子端坐在轿子上，发髻高耸，精致的发钗犹如蝉翼在微风中摇曳，额前一点朱红，半透明的面纱遮面，只露出一双美目流转。她端坐在轿子上，脖子下是金质云纹项圈，与她金镶玉的臂钏遥相呼应，她怀中抱了一只安静的白兔，她用手轻轻抚摸着白兔，仿若从画中走出的神人。

　　队伍缓缓走过来，许多小童环绕周围，童声不绝于耳：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1]

　　姜泽却是突然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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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