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芥》月亮很圆Moon

3、第 3 章

　　两年前。

　　宋平死了。

　　从二十楼纵身一跃，血肉模糊。

　　得知死讯后的宋雨只是面无表情地收好手中加起来不过五百的皱巴纸币，匆匆穿过潮湿狭窄的走道。

　　没有喜悦，不曾感到半分轻松，反而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要如何隐瞒宋平的死讯？葬礼、大笔的债务、昂贵的医药费，每一样都像是压垮他的稻草。

　　拐过转角时，宋雨感觉头皮一紧。

　　接着，整个人被狠狠地拽住巷子里，在没有反抗的情况下阵阵闷痛从腹部传来。

　　“就这么点钱？”

　　带头的黄毛用力踩着他的肩，吐了口烟，不满极了。

　　然后就是一顿毒打。

　　宋雨像是形成了肌肉记忆，连挨打时挡脸的姿势都极其自然。

　　他们并不打算将人打死，惩戒一番后便拿着寥寥无几的钱离开。

　　宋雨眼神很冷，欠债的明明是他那窝囊废的父亲，结果每次挨打和还钱的却是他。

　　他没出生前，父母和亲哥享福享乐；出生后，自己成了克星。

　　父亲婚内出轨、公司破产，母亲产后抑郁。

　　突然，他接起电话，“宋先生您好，王女士的住院费已经半月未缴。”

　　宋雨深吸一口气，感觉仿佛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心底，来不及思索过多，一股劲地往医院赶。

　　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

　　过马路时，宋雨碰上驶来的黑色宾利。

　　坐在后排的男人目睹那个身影瞬息一倒，眉头微蹙地朝司机说：“赔点钱让他走。”

　　司机听令下车，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倒坐在地上的宋雨，“卡里有五万，我们先生给你的伤药费。”

　　他盯着这个瘦弱的身板，身上穿得极其寒酸，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个专业碰瓷的。

　　宋雨看着轻微擦伤的右肘迟疑了，最后还是接过卡道谢，转而迅速爬起转身跑进医院。

　　车内的男人自宋雨起身后，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即便他看不清脸，但隐隐约约感觉很像那个人。

　　奈何宋雨跑得太快，根本不给他看清的机会。

　　宋雨拿着钱迅速地交了奶奶逾期和今月的住院费。

　　他瘫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像被压瘪的稻草。

　　刚才医生告知宋雨，王女士的病情恶化得很厉害，最多只能活半年。

　　他痛苦地捂脸，内心挣扎了很久，还是选择厚着脸皮去找他哥宋柯借。

　　前些天宋柯因为脚伤住进了这间医院，柯梅则是天天提着膳食关怀。

　　好几回他撞见，想打招呼却硬生生憋住了。

　　柯梅看他的眼神连陌生人都不及，母亲对他真是恨之入骨。

　　宋雨匆匆出了电梯，与从另一端电梯口出来的男人擦肩而过，还险些撞上。

　　“抱歉。”

　　男人正是方才被他撞上的车主。

　　时晏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刚想喊住宋雨，却被年迈的女声打断，“小宴。”

　　“捧花是来看我的，还是另有他意？”

　　他回头，展颜笑道：“当然是看你。”

　　“小柯呢？住院这么久了真的不担心？我记得你可是很喜欢他的，上学那会还说过要带回来让我看看。”

　　面对蔡女士的刨根问底，时宴不禁扶额。

　　“奶奶，他有男朋友了。”

　　蔡女士摇了摇头，无情地戳穿：“臭小子少跟我装。深情男二可不是你的人设，我看你就是等小柯结婚再把人从婚礼上绑走。”

　　“哈哈。”

　　时宴不否认。

　　另一头，宋雨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宋柯所在的VIP病房，舒适安静的室内好比私人别墅。

　　得到应诺推门而进的他明明做好接受冷脸的准备，却依然会为宋柯朝他露出厌恶的表情而心酸。

　　他努力扬起微笑，小心翼翼地喊：“哥，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宋柯脸色并不和悦，是只对于他的。

　　“你来干什么？是嫌之前还不够难堪？”

　　宋雨猛地一怔，连忙摆手解释：“不是的哥。奶奶病得很严重，急需要钱，你能借我十万吗？我一定会还的。”

　　“凭什么？”

　　宋柯神情冷淡，事不关己地打断宋雨的说辞。

　　“如果我不借呢？你会去找妈要，打搅她如今安宁的生活？”

　　“不…不是的。”

　　宋柯冷笑，“宋雨，你总是不长记性，你的存在只会让妈蒙羞。”

　　宋雨像是被戳穿了心思，急促地拽紧自己的衣摆。

　　“你没手没脚吗？不知道找个工作，非要热脸贴着冷屁股？”

　　面对宋柯的冷嘲热讽，宋雨的头已经不能再低，细碎的头发遮盖住他难堪的模样。

　　“对不起！”他朝宋柯鞠躬道歉便匆匆离开。

　　离开病房后的宋雨只是躲在楼梯间长吁一口气，安慰自己：“该习惯的。”

　　在宋柯那撞板子的宋雨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他的母亲柯梅身上，可是选择了另一条路。

　　一份来钱快且多的工作，不过是宋雨点个头的事情。

　　宋雨没忘小宁曾对他说过的话。

　　的确，他的长相在那个圈子很吃得开。

　　小宁接到宋雨的电话时还在后厨等菜，听了请求后的他非常惊喜，一个劲地答应。

　　工作结束后，他让宋雨换了身体面的衣服在饭店门碰面，然后将人带到玉恒。

　　“609号房，收敛你的犟脾气，别拿不到钱还把人给得罪了。”

　　“嗯。那钱……”

　　“你做完之后自然会结。”

　　此时，宋雨还未察觉出异样。

　　直到他刷卡进房后，看见墙壁上排列整齐恐怖如斯的调教用具，瞬间头皮发麻。

　　强烈的恐慌感促使他赶忙转身逃离，他来回扒着那道似乎被完全锁死的门，不禁觉得窒息。

　　这是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及待会的下场。

　　或许是过于紧张，宋雨感觉头脑涨得不太清醒。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噩运总能降临在他身上？

　　过了一会儿，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绝不能轻易屈服于现状。

　　五分钟过去了，房门被轻轻推开，来者想必是宋雨今晚的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