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尘美景奈何“仙”》孤茶与烟

26、魂树

　　虽然眼睛紧闭，可顾云凉怎么也睡不着，正准备起身，就被那只温暖的手掌护住，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缓慢又温柔。

　　这下更睡不着了，向出尘居然在哄我睡觉？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会是倾慕于我吧？嘿嘿……想着想着就憨笑出声，向出尘随之停住，轻问：

　　“是我吵醒你了吗？”

　　顾云凉本想继续装睡，可巨大的好奇驱使他坐起身来，有些期待的凝视着向出尘的眼睛，问道：

　　“你之前说，对我好是因为你我有缘，可是真的？”

　　向出尘浅笑：“自然是真的。”

　　顾云凉不甘心：“没有其他原因？”

　　向出尘一愣，对视的目光也多了几许慌乱，许久才强装镇定的说道：“因为与你父亲交好，才会对你多加照拂，并没有其他原因……”

　　谎话说完后，向出尘却又暗自神伤，就好像“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一旦说了，他就会永远失去顾云凉一样，所以，次次小心，不露心意。

　　顾云凉得到了答案，心中暗暗嘲讽自己：人家可是德高望重的昆仑上仙，怎么可能看得上我？恐怕只有皓月武神那样的人物，才能博得他的另眼相看吧……

　　“向出尘，你真的喜欢皓月武神吗？”顾云凉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问完自己也吓了一跳，可在向出尘点头的时候，他还是心痛了一下。

　　很重的一下。

　　“他是个怎样的人？”顾云凉落寞问道。

　　“是个极好的人。”向出尘回答的时候，像是在看皓月武神，含着浓情，带着厚意。

　　顾云凉忍不住阴阳怪气：“给我讲讲，能有多好？”

　　向出尘依旧脉脉含情，倾吐说道：

　　“同你一样好。”

　　“我？”顾云凉指着自己，不可置信。

　　向出尘点头，道：“性烈如火，光明磊落，同你一样果敢善良，也同你一样固执倔强。”

　　“我在你心里，居然这般的好？”

　　但凡向出尘给个甜枣，就算把顾云凉卖了，他都能乐呵呵的帮着人家数钱，哪还会在意，是在夸奖他还是在夸奖皓月武神。

　　向出尘颔首一笑，没有作答，顾云凉却在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了羞涩，不由自主的凑上前去，说道：

　　“你脸红了，出尘上仙。”

　　离得更近时，甚至感觉到了他凉凉的呼气，打在唇边，眼眸里还带着戏虐的坏笑，向出尘避无可避，只好闭上了眼睛，可这个举动更像是在索吻，顾云凉被惊得不知所措，连忙退到一旁，慌乱中压住了向出尘的外衫。

　　顾云凉问道：“你可对他表明过心意？”

　　“没有。”向出尘睁眼，言语中流露出遗憾，被顾云凉看在眼里，十分不解：“那是为何？”

　　向出尘收回看他的目光，默然说道：“或许是因为我胆小吧。”

　　“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他可以选择的也只有接受和拒绝，难道还怕他笑话你不成？……”

　　顾云凉没等说完，就被武司叶的梦话打断，嘀嘀咕咕的骂了好些话，听得最清楚的就是：

　　“你个小兔崽子，老子才不一般！”

　　顾云凉噗嗤一笑，瞄了一眼向出尘，又使坏捉弄道：“都忘了问你，画里的皓月武神……一般嘛？”

　　向出尘顿时脸红到耳根，半天答不上话来，只能迟钝的摇头，顾云凉见状，笑的是前仰后合，一副得逞了的表情：“看来并不一般。”

　　顾云凉说笑一路，冥界忘川并无白天黑夜，只知道自己睡了醒，醒了睡，反反复复七八回，才隐约看见前方屹立的铁树。

　　武司叶惊呼一声：“快看，是魂树！”

　　魂树的根系扎在忘川的河畔里，离远看去，就像从水中长出的一般，树上结满了鲜嫩的果子，却没有一片油绿的树叶，一阵清风拂来，满枝的枯叶落入忘川，消失在无垠深处。

　　神瓮行到树下，顾云凉伸手想要去摘树上的果子，被武司叶一把拦住，责备道：“啥你都敢碰，这摄魂果可不是用来吃的。”

　　“那是用来干嘛的？”顾云凉问。

　　“冥界摄魂果，整整一万颗，对应着神界的一万天兵天将，前者与后者息息相关，互有牵连，如若有一颗摄魂果落入忘川，就代表神界有一神明陨落。”

　　“可这果子怎么看也没有一万颗啊。”顾云凉的提问让武司叶倒了一身冷汗，扫视着身侧的上仙脸色，果然带着轻蔑和鄙视。

　　武司叶只好小心说道：“千年前，有一人私闯冥界，将魂树连根拔起，欲与满天神明同归于尽，上面的摄魂果自然也就掉了大半。”

　　“谁这么牛掰，敢和天神对着干，后来呢？”顾云凉咂舌称奇，却也没注意向出尘骤变的脸色。

　　“后来，这人就自贬堕神，再未飞升了。”武司叶一语惊醒顾云凉，他高声问道：

　　“你说的不会是澜殊上神吧？”

　　武司叶叹道：“可不就是你旁边这位嘛。”

　　顾云凉脸上闪过了一百种表情，直到他发现，那人脸上早已没有从前的从容，而是满眼的不屑与杀意，犹如炼狱中的恶鬼，想要吞噬所有光明。

　　向出尘怒视魂树上余下的果子，不屑说道：“这群道貌岸然的贱狗，根本不配永享天阶！”

　　武司叶想起，上次向出尘露出这样的神情时，这魂树就被丢进了忘川之中，树上干枯的树叶，也正是由此得来，连忙挡在上仙前面，好声劝道：

　　“您老可消消气吧，此行目的是寻找冥王，那些长了毛的旧事，就别再往心里去了。”

　　向出尘呼气闭眼，避免再生事端，只好强压住故地重游的怒火，缓缓说道：“魂树向东十里，就是冥界的入口。”

　　神瓮也确实在向这个方向行驶，走过魂树时，还不忘抬起后脚，赏上一泡老尿，之后蹦哒走开，发出奇怪的笑声。

　　“尿的好！你小子深得我心！”

　　神瓮在神界受过冷落排挤，顾云凉自然也为它打抱不平，恨不得跳到树下，也来上一泡。

　　终于行到忘川尽头，本以为这里会是一处凄凉之地，却没想到，眼前成千上万的鬼差驱赶着游魂，闹闹哄哄的乱作一团。一些游魂本就冤死，定然不会配合，别说戴上红布条了，连赶下忘川都要软磨硬泡个半天，这边小魂锁扣着，那边小皮鞭抽着，还是一动不动，就差直接扛起来走了。

　　鬼差见神瓮驮着几个生魂踏上岸来，虽然好奇，却也全都挤成一堆，生怕被活人染上难闻的腌臢之气，嘴里还不停骂着滚开滚开！

　　武司叶几步上前，叉腰问道：

　　“可有谁见过你们的冥王大人？”

　　一只长舌鬼跳了出来：“我见过！”

　　“哦？”武司叶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它捞到面前：“说来听听。”

　　长舌鬼被沾染了晦气，一副绝望的表情说道：“十七年前的鬼节那天，我值夜，冥王大人从这路过，还送了我一个糖人，然后就从冥界入口离开了。”

　　“可有其他人证明？”武司叶又问。

　　长舌鬼答：“那晚就我一个鬼。”

　　“那，可有信物凭证？”武司叶又问。

　　长舌鬼又答：“糖人被我吃了……”

　　武司叶不死心，横眉瞪眼的吓道：

　　“无凭无证，我凭什么相信你的鬼话？除非你说出冥王去了哪里，又是何时归来的，我才能勉强信你。”

　　长舌鬼被吓得舌头抽筋，磕巴应道：“冥，冥王大人去哪怎么可能告诉我们这些小的，自然也无人知晓冥王大人是何时归来的，或许一直没回冥界也说不一定。”

　　这话一出，鬼群中的食罪鬼忍不住了，反驳说道：“你别在这儿胡编乱造，几日前，我还在忘川边上跪拜了冥王大人，万鬼皆可为我作证！”

　　“就是，我也看见了！”……

　　“这长舌鬼的话可不能信！”……

　　“它平日里就爱胡说八道，嚼人舌根，要不那舌头能那么长嘛，哈哈哈哈……”

　　其余鬼差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长舌鬼再怎么辩驳也无用了，武司叶生怕口水溅到脸上，一把将它扔的老远，转过头和向出尘说道：

　　“看来楚江女确实离开了冥界。”

　　顾云凉也凑上前：“而且并未回来。”

　　“既然如此，就先去凡界摸个底再说，来都来了。”武司叶说着瞄了一眼向出尘，心想：我倒要看看，这广阔天地，万里河山，你向出尘到底还能有何对策！

　　等三人准备离开，向出尘便从虚顶中掏出降镇塔，缓缓走到神瓮面前，指腹触塔，灵光乍现，一声悲鸣后神瓮就被吸入塔中，顾云凉见状一惊，蹙眉质问：

　　“你这是何意？”

　　向出尘轻声答道：“你是这世间最懂神瓮苦难之人，以后便让它跟着你，再不用受旁人摆布了。”

　　顾云凉险些误解了上仙的好意，接过降镇塔时都有些不好意思看他，拱手说道：“那我就替神瓮谢过上仙了……”

　　还没来得及内疚，顾云凉就看见了塔中的火尾，正咬着神瓮的尾巴不放，怒声呵斥道：

　　“看人家敦厚老实就仗势欺人，是吧？谁教的你这么没有规矩！”

　　向出尘见火尾根本不听他的话，手指一弹，便将神瓮送到了灵塔顶层，彻底和火尾隔离开来，提醒说道：

　　“这火狐顽劣，应早些将其炼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