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人求生之路》鹤几都

21、筒子楼

　　房东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算了，我看现在这情况说不说都没区别，我就告诉你吧。”
　　“她和和楼里许多人都发生过矛盾。”
　　他愁眉苦脸地回忆了一下，决定按房间顺序讲。
　　“她怀疑收废品老太偷她东西，嘲笑隔壁的阿华又穷又懒，难怪被女友戴绿帽子，和情侣因晒被子后收错吵过架，骂鳏夫偷看她洗澡，小孩打闹把她的包包涂上洗不掉的颜料，我呢，希望她在生产前搬走，也和她吵过架。”
　　“哦对了，四楼那户人家格外不待见她，我觉得这里面还有别的事。”
　　“小男孩用颜料画了她的包？”冉舟敏锐地抓住重点。
　　房东不知道小男孩的死因是被迫吞入过多颜料，奇怪地说：“对啊，小孩子嘛，搞点破坏很正常的啦，不过那家最后也没赔钱，这点还是做得不厚道。”
　　冉舟对老板的说法不置可否，接着问：“我听说她对老板爱得要死要活，有这回事吗？”
　　“她确实很爱老板，但是爱的是老板的钱啦。”房东摆摆手，“她很清楚老板是因为老婆生不出儿子才会找二奶的，所以其实没有那么昏头。不过有次她跟我说，她和那个老板好，其实像是找父爱。”
　　“她没有父母吗？”
　　“从来没听她说过，应该都很早就死了吧。”说到这里房东感叹，“她还是挺可怜的，刚来这边的时候交完房租就吃不起饭，只能每天吃泡面度日。”
　　冉舟定定地看着他的神情，这才把小男孩的死法告诉他。
　　房东顿时面色煞白，连声说“完了完了”。
　　“听说发生什么事后含冤而死的女人不敢找害她的人报复，会杀掉其他人积累怨气的！”
　　他说完这句话就示意冉舟赶紧让开，随后把门一关，反锁上，闭门不出。
　　冉舟听着里面翻箱倒柜的，房东准备跑路了。
　　他在外面高声说：“那你先把老板的联系方式给我！”
　　门内暂停了一会儿，说：“我这里没有，你去问那对打工的情侣，那个女的就是老板厂里的员工，他可能知道！”
　　冉舟“啧”了一声，没想到这么一条消息还要另外找人。
　　转过身，天上突然掉下个物体，在脊椎摔断之前，冉舟看到了那双饱含恐惧和泪水的眼睛。
　　随后，“砰”，她彻底变成一团不受喜爱的有机垃圾。
　　事情来得太突然，激发了人类最原始的，对死亡的恐惧。
　　冉舟眨了眨眼，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而身体已经缺氧般难受，不得不加快呼吸速度，心跳的声音清晰可见。
　　好奇怪，明明不是第一次看见死人了，竟然还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摔下来的人是小川。
　　冉舟捂着胸口，默默想道，可能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直面这么惨烈的死亡，生命流逝的所有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小川七窍流血，脖子因受强烈撞击拧成恐怖的角度，整个身体像一团扭曲的麻花。
　　血从她的后脑勺开始扩散。
　　最恐怖的是，她掉在地上的头两秒还有意识，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挣扎着掏出一支治愈药水，但最终只能像油锅里的泥鳅一样，无法逃离死亡结局。
　　冉舟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抓起她的治愈药水往她嘴里灌。
　　小川已经失去意识，再没有张嘴。
　　其实冉舟知道，就算她这次能活下来，以她现在的状态也撑不到副本结束，只能徒增痛苦。
　　但他就是想救人。
　　想看她重新睁开眼睛。
　　“喂！”
　　楼上楼下所有听到动静的人纷纷打开门，就看到小川躺在地上，冉舟在给她灌药。
　　冉舟的病服和面无表情，让他看起来就像是那个残害同胞的犯人。
　　房东打开门就开骂：“妈的，那个红衣厉鬼，才死就这么凶，杀了人更凶，以后我这里就租不出去了！”
　　看到蹲在地上救人的冉舟，房东不忍心地提醒：“小心啊，听说发生什么事后含冤而死的女人不敢找害她的人报复，会杀掉其他人积累怨气的！”
　　冉舟知道副本不会那么好心，只给他们一道推理题。
　　可他搞不懂，第二个死的为什么会是小川。
　　这姑娘虽然有点缺乏认知，但智商是够的，不可能干作死的事。
　　他们才决定合作，还约定分享线索，结果她转头就死了。
　　她触犯了什么禁忌？
　　还是说，她拿到了某个线索，且因此被追杀？
　　冉舟拧眉，抛出天赋仔细检查小川的尸体，这才发现她兜里有张月历，展开一看，和孕妇用的是同一款。
　　上面的月份是六个月前，月末某一天用红笔画得稀烂，泄愤似的戳了好几个洞。
　　翻出她的手机，上面未发送成功的短信写着：
　　【四楼线索画出因是。。（无意义的字串）】
　　冉舟自己把这些字打了一遍，小川写的应该是【四楼线索怀孕是】。
　　后面的话没有打完，但冉舟自己会联想。
　　日期，泄愤。
　　怀孕，产检。
　　冉舟察觉到了真正的答案，心沉了下去。
　　难怪死后怨气这么重。
　　但这还不是孕妇的真实死因，答案要完整，必须继续追溯。
　　徐景华站在四楼，从栏杆里面探出头，吓得发抖，没多久就把头缩回去，更没敢下楼仔细查看。
　　就算他不下来，待会儿冉舟也会上去找他。
　　从抛物线轨迹和受伤的严重程度来看，小川很可能就是从四楼掉下来的。
　　冉舟找上他时，他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副“我也死定了”的咸鱼模样，抱着膝盖蹲在地上。
　　“冷静点。”
　　冉舟安慰他几句，接着问：“你在四楼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我不知道啊。“徐景华哭丧着脸，“说实话，我加入你们是想白嫖一点信息，加上昨晚没睡好，所以我刚才都回屋躺下了，差点睡着，结果就听到一声巨响，出来就看到小川死了。”
　　“脚步声，说话声，或者别的零碎线索也行，你有没有印象？”
　　徐景华抬头，“我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听到过谁的脚步声，还有小孩的笑声。我当时还以为是做梦，毕竟我昨晚才被变成鬼的小孩追过。”
　　他详细说明了昨天晚上从204出来之后遇到的事。
　　“声音来源是哪边？”冉舟追问。
　　徐景华想了想，“应该是405？404没住人。”
　　405现在应该只有一个中年妇女。
　　冉舟迟疑了一瞬，想到一个盲点：小男孩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按照徐景华昨晚的叙述，中年妇女追出来见到小男孩的尸体后，难道会因为亲情而被鬼赦免，没有袭击她？
　　他总觉得这事儿还有哪里奇怪，但一时想不出来，便对徐景华说：“要不要和我一起去405看看。”
　　徐景华缩了缩脖子。
　　“我不作死，你自己去吧。”
　　这时，住在隔壁的马哥打开门，走过来拍拍冉舟的肩。
　　“我这里倒是有一套壁虎服，穿上之后你就能在墙壁上爬行。这样吧，我把装备借你，你爬到405的窗户旁边帮我们看看情况。”
　　马哥态度很亲切，却是怂恿他去干危险的活。
　　但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冉舟点头：“行，那你把装备拿来，用完还你。”
　　“兄弟痛快。”马哥赞扬着，从道具栏里取出壁虎服，叮嘱他，“小心点，别弄坏了。”
　　冉舟穿戴好，从403翻出去，往405爬。
　　穿上壁虎服爬墙确实轻快，没多久他就来到405窗户边。
　　他只探出半个头，谨慎地往里看。
　　屋里，妇女正跪在地上，双手在小男孩青紫的尸体上抚摸，嘴里念念有词。隔着距离，冉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小男孩身下垫着一张凉席，身上的颜料被洗去，尸体泡过水的部分微微发白。
　　摸了一阵之后，妇女开始在屋里烧纸，是祭拜死人用的黄纸，不是冥币。
　　“我的天宝……妈妈舍不得你，你也舍不得妈妈的对不对……你会回来的对不对……”
　　“快醒来吧，妈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妇女虽然看着癫狂，但屋里并无诡异之处。
　　冉舟看完往回爬，才离开窗户没多久，听到里面传来惊呼。
　　“天宝，你站在窗户旁边干什么？”
　　冉舟一愣，回头望去，一张青紫的脸从窗户里探出，朝着他的方向，嘴微张，发出“咯咯”的笑。
　　爬个窗户都能触发追击？
　　冉舟内心闪过一众负面情绪，又听屋里的妇女喊：“天宝别怕，不会有人伤害你了，妈妈会保护你的！”
　　你保护了个什么东西。
　　冉舟继续往回爬，小男孩探出半个身体试图跟上，但被妇女抓住下半身。
　　小男孩被阻挠行动，怒而回头咬了妇女一口，妇女吃痛却依旧没有放开，只是流着泪继续劝他回来。
　　冉舟回到403，脱装备时忍不住吐槽：“神经。”
　　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用这个词形容别人。
　　但妇女明知儿子已经死了，成了鬼，但还是希望用“母爱”感化他、救赎他，甚至被鬼咬也无怨无悔。
　　可能这就是病友说的“自我感动”吧。
　　“什么情况？”马哥连忙问。
　　冉舟概括道：“那家的小儿子成了鬼，但他妈好像准备养着他。我怀疑她也不是人类了。”
　　“你是说，她也是……”
　　徐景华打了个冷颤。
　　马哥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这个副本有点深藏不露啊。”
　　冉舟点头：“如果不牺牲几个人探路，恐怕很难在四天内找出全部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