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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他的身体里,栖息着恶鬼 ...

  •   枪声,火焰舔舐布料的嘶嘶声,焦臭味,血味。

      残缺的女人,跪在地上,她不屈的仰着头,尽管她的丈夫已经倒在了她的身后。

      明亮的眼神,闪烁着,闪烁着。

      冲动从脊柱深处开始蔓延,好痒,浑身都痒,好像有什么正在孳生,孳生于灵魂深处,抽根发芽,一点点长大。

      “他是个病人,他有病,他什么都不会记得的。”

      是的,他是个病人。

      这是别人挥舞向他的武器,在血亲手中,摇身一变,变成了保护他的盾牌。

      他有病,他无法抑制冲动,他感受不到情感,他空寂,他明明灭灭,他孤身一人。

      他的身体里,栖息着恶鬼。

      那女人继续重申道:

      “他有病,他很痛苦,让他死在这里。”

      让他死在我怀里。

      女人这么说着。

      但他却像是货物一样被看了两眼,棕色卷发的红裙女人轻笑着,黑色长发的消瘦男人沉默着,他就被带走了。

      他有病,不要带走他。

      女人还在背后叫着。

      过了一会,女人终于不叫了,他远远地回过头去。

      “活下去。”

      女人无声的说着,然后沉默片刻,发出尖锐悲恸的哀鸣。

      片刻后,变成吐出的泡沫。

      ——她死了。

      他的母亲死了。

      好痛,手臂好疼,被强行架着前进,手臂被掐出了淤青。

      活下去。

      手在颤抖,那只拿刀的手在颤抖。

      血流了下来,顺着刀尖滑下去。

      那是血吗?那是血吗?

      血好黏,将他和刀黏住了。

      分不开了,再也分不开了。

      ——他杀了母亲。

      他杀了母亲。

      万物悲鸣,梦境破碎,迟钝的脑子仿佛被剖开一样清醒。血顺着眼角留下,刻骨铭深的不知名情感翻涌不休。

      蜂鸣,脑袋里正在不停蜂鸣。

      快要被吞噬了啊,快要被吃掉了。

      被谁吞没,被谁注视,黑暗的陌生的一隅,悄悄孳生的嗜血欲望,前所未有的嚣张膨胀,挤压他的灵魂,然后占据他的身体。

      他是自闭症,所以,是无害的,对吧?

      对吧?

      对吧?

      对吧?

      —不会有人再回答他了。

      ……

      拿着刀子的少年死在漫天火光之中,剩下的只有燃烧殆尽的残骸。漆黑的,扭曲的,粘稠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朦胧人形。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作呕的,恶臭的,肮脏不堪一击的,满身血腥味的,老鼠,鬼魂,木偶,垃圾!垃圾!垃圾!

      ……

      他叫日暮影,

      哦,日落后的影子。

      彻底背离白天迎向黑夜的影子。

      丑陋的名字,苍白的名字。

      他有更好的名字。

      满是花香,琴声,咖啡香气,温柔的疏导,一致的对待,行走在众神之下。

      应该是被赐予的名字。

      那和尚这么说过,他说,这样就好,这是佛赐予的名字,

      神和佛没说会有人将他的名字掠夺,没说他诞生于废墟,没说他与死亡相伴,没说他会被赋予一个完全相反的,可笑至极的名字。

      他叫——

      他叫——

      那是怯懦者的名字。

      一旦说出口,就会有人为此牺牲死去,就会将那本就摇摇欲坠的云拉下深海。

      他叫——

      久违的张张口,他怔愣着,冲动的赋予表面的感情骤然散去,他舔食着被咬破的口腔内壁流下的腥咸的血,云淡风轻。

      今天是个阴天。

      啊,他忘记了,他的名字。

      他叫什么来着?

      ————

      “雨大了些,航班延误了。”

      青年的声音轻佻温雅,雨伞收起的声音,哒哒哒的脚步声。他听见日暮影拖鞋的声音,似乎很熟练的打开冰箱,准备了一杯冰水。

      “不急。”

      “不急什么,已经过限三天了,再不来你都不记得我叫什么了。”

      青年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光是听见声音都会让人觉得心中服帖,引着人想去看看他的样子。

      “……枫下罪。”似乎是有些无奈,日暮影叹了口气。

      “不错,人还清醒,药放着了,去里面打针……”

      那青年的声音很轻,然后径直向着内室走来,日暮影似乎没来得及阻拦,房门就被推开,罪看着房间边缘躺在被褥中的男人,沉默了一秒,意义不明的嗤笑了一声。

      安室透没有睁眼,他不知道自己醒了这件事有没有被发现,但那个叫罪的男人似乎没打算为难他,而是虚虚掩上门,走开了。

      “看来里面不方便。”

      虚掩上的门并不隔音,他们的动作声音更清晰了一些。甚至于他能想象到消毒,拿出一次性针管,混合药物,然后注射的样子。

      安室透茫然起身,靠在门边,往外看。

      外面的两个人都不怎么惊讶,甚至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安室透看到了那青年的样子。

      是个相当漂亮——不,极漂亮的人,就仿佛身上散发着某种勾人的荷尔蒙,无时无刻都在聚光灯下引人注目。

      苍白俊美,褐色的微卷发丝乖顺的服帖在耳侧,像是混血,眼眸深邃,无端深情,笑容温柔有礼,强势而没有攻击性。

      日暮影站在他身边,就仿佛暖阳和冷月一般呼应。明明是截然不同色系也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却给了他一种‘这两个人是同类人’的感觉。

      青年右耳戴着一枚耳钉,钻石十字架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那十字架被倒了过来。安室透还在揣测,那青年却扫了一眼过来,然后微微怔愣。

      只那片刻出神,他挑眉,又很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唇角懒懒勾起一抹笑来。

      “眼睛和幸寺挺像。”

      日暮影皱眉,他看向青年,缓缓摇头。

      “我从没这么想过,他们不一样。而且,我也没必要去找和他相似的人。”

      青年定定看着他,他捏起水杯,垂下眸,

      “我知道,幸寺总是不一样的。”

      他这么说,勾着唇,眸中却划过几分暗芒。

      “幸寺家的叛逃者,也是前任组织成员玛尔戈(margaux)组建的地下医疗组织研发出了激发人体内潜能,短期内提升训练效果,强行扭转神经,让人变得嗜血好杀的药物。他们接触了角斗场,由政府高官三下石牵线组局,计划在七天后进行谈判会议,意图将药物卖给角斗场。这是玛尔戈叛逃组织后第一次露面,组织认为这次会面涉及到的不止那种药,而是更多组织内部研发出的东西。角斗场至今都完全中立于组织和集团,上面让人探探风口,至少弄明白老狼是怎么想的,进而参与到会议中,带回玛尔戈,如果不成,就杀了玛尔戈。”

      日暮影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老狼那边还是老样子,他根本不打算让这种药物进入角斗场,想触碰药物的估计是上面那位。无端被牵扯进这种局面,估计他也挺烦的,所以角斗场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波本潜入只调查到了下一代台主。是他惯会玩的手段,祸水东引,不动声色。不出意外的话,组织就快联系我了。不过既然玛尔戈敢露头,就代表他有脱身的手段,以免意外,琴酒应该也会参与。”

      “只有这些?”

      “不。”日暮影望向门外,目光虚虚落在门外的绿意上。“五年前组织成员玛尔戈叛逃的时候,删除了一切研究成果,当时他们的研究方向就是人的‘兽’化”,那时有一批实验体,多数已经死了,但当时有一件事,组织里有FBI的卧底暴露,所以那位卧底先生和他连带的亲友全部参与了这次实验,那位卧底先生在参与实验的第三个月就死了,但他身上还带着一把秘钥,可以解开一个很重要的保险箱。如果不拿回钥匙,FBI在日本的布局就会变得很危险。所以FBI在这次会议的任务是拿回秘钥,拿不回——就杀了他。”

      手指轻轻摩擦杯壁,日暮影抬眸,和正凝重看着他的安室透对视。那眼神有点奇怪,日暮影歪歪头,做出有点疑惑的样子。

      “所以,这次活动会有FBI参与。”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风雨席卷进来,让人脖颈发冷。一个带着帽子的高个男人背着巨大的琴盒走了进来。他走进门,目光落在三个人身上,扫过安室透的脸,挑挑眉,毫不经意似的看向枫下罪,目光的定点最后落在黑发青年身上。

      “是你。”

      日暮影哼笑了一声,他看着男人走进来,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遥控器,他轻轻按下,就见玻璃的门瞬间锁死,窗帘全部落下,整个房间瞬时间压抑下来,形成了一个在外面无论如何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的密室。

      “找你的是枫下罪。不过……”

      枫下罪笑起来。

      “对对对,是我找的你。”

      虽然这么说,但他完全是一副轻浮的样子,就算他承认了,也没人信。

      日暮影把没说完的半截话说完:

      “不过二位似乎认识?赤井秀一,和……安室透先生?”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彼此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或者说——波本和罗伊?”

      “仇人相见呢。”枫下罪露出看好戏的表情,他甚至为此弯了弯嘴角,露出很感兴趣的神色来。“你看起来很期待这出戏呢,影。”

      紧绷着的两人放松下来,目光缓缓落在冷清的青年身上。

      青年只是俯下身,从角落里掏出另外一本白色的相册,这本相册很厚,封面上是一片漠然的纯白。他用手指翻了翻,翻到想要的那一页,然后抽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个染血的天台,只是位置非常的熟悉。

      安室透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难看,赤井秀一知道一些有关于日暮影和幸寺慕的事,所以他并不怎么惊讶。日暮影确定两个人都认出了照片的位置,他点了点那摊血迹,然后将照片翻转过来。

      照片的背面有一串略有些陈旧的钢笔字迹,字迹很漂亮,写着短短一行字。

      “诸伏景光 苏格兰威士忌 自杀”

      在自杀下面,还用红笔反复划了两道。

      在照片的左下角,有一串浅灰色的铅笔字迹,因为年头过久,甚至有些模糊。

      “失败。”

      “怎么可能——”安室透咬紧牙关,感觉唇齿间摩擦的嘎吱作响。

      “他不会随意判断,两道红线,意味着他亲眼判断了两次。当初的事情,他就在一边看着。”

      日暮影笑了起来。

      “苏格兰最后那通没接到的电话,是他拨出的。”

      “‘他’是谁?”

      “幸寺慕。”

      几乎是同一时间,日暮影和赤井秀一同时开口。日暮影笑意未散,目光冰冷如锋。

      “现在,你们要谈谈吗?”

      安室透却皱紧眉,他问道:

      “幸寺慕,到底是谁?”

      “担心他知道太多?”日暮影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他给了枫下罪一个目光,看了好半天热闹的枫下罪挑眉,跟着他走到内室门口,饶有趣味的看向日暮影——他比日暮影要高半个头。

      “都不重要,他已经死了,他完全无害。”

      话语刚落,日暮影的眸中出现了眸中类似于讥讽的笑意,他很少露出这么锐利的情绪。

      “我只是在做,如果他活着,一定会做的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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