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山》我某甲等

8、刺杀

　　禁军如今的都指挥使是偃师，就是当时抓宋清安进刑狱的那个。两朝元老，不折不扣的中立党。就因为中正不阿的脾气，在指挥使的位置上一直没有过变动。

　　沈珞跟他的关系非常不好。

　　说起来也简单，无非就是朝中元老看不起富家的纨绔浪荡子弟，但凡有点逾矩之处便会指正批评。偃师也是顾念长辈之情，沈珞自小就是半个京城的土王爷，窝里横惯了，就没有遇到过偃师这种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人。但又实在是碍于情面，明面上一直受着批评。

　　沈珞当然不可能去禁军都指挥使跟前去搞宋清安的事，他实在不想自己再在偃师面前落面子。

　　宋清安听着远处越来越急促的钟声，心中逐渐焦躁，只求眼前闹剧可以快点结束。俯身给自己的酒杯斟满酒，走到沈珞一旁，同样对着宴会上的众人举杯：“在下宋家旁系宋清安，自幼便养在清河县，一直未到过京中。前几日沈公子前来找我寻李记铺子一案卷宗，想来是那时对沈公子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沈公子见谅。”言罢直饮一大白，遂续斟满。

　　“行舟一介主薄，虽官微人轻，却也是朝廷命官，享宁朝俸禄，俯首为万民供养，自当兢兢业业不敢有一处逾矩。至于我是宋大人私生子一事谣言不知起于何处，但如此无端妄言实在是令在下寒心，今日在座诸位不少都是朝中肱骨之臣，我有幸得临此地，实是荣幸。相信诸位大人鉴明己心，也不会相信此等无稽之谈。”又是一浮直饮而下。

　　钟声飘渺，落入无垠；旧事缕缕无因起。

　　“宋祭酒自我来京中之后并未对我有过分提点，不知沈公子私生子言论从何处起。”眼前的沈珞忽然变得面目狰狞起来，宋清安咬着舌头妄图找到一点清醒的意识，随即从喉咙深处滚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牙齿作用在舌头上越来越大的力道让宋清安找回了点理智，他咽了口快溢到嘴边的鲜血：“沈公子无官无职，何来理由质疑朝廷命官，沈家皇亲国戚，想来也不会有这等荒谬之举吧。”

　　徐明辉听着宋清安一番言论，更觉得这个小主薄有点意思。戳了戳沈稚休，低声耳语：“怎么，你真不管你手下？”

　　沈稚先无奈摆摆手：“沈珞冲着我来的，你帮帮我。”

　　松风原本一直盯着宋清安怕他出什么意外，听到沈稚修这话，感到意外看了他一眼，却发现沈稚修正在盯着他看，随即又把眼睛瞟向别处。

　　宋清安神思恍惚，饮尽最后一杯白酒，又向众人俯身说了些什么，转身离去。宋清安感觉自己的神识飘在天上，看着自己彬彬有礼的向众人说今日尽兴而归，心中不由感慨自己真是翩跹公子，温文尔雅。

　　沈珞看着宋清安离去想要派人抓住他，却不料被徐明辉出声拦下：“子昂，我后院地下埋了坛佳酿，唤名青绿，你拿着，算是给你赔不是了。这宋家跟我家关系不错，你就当给我个面子。这事闹大了可没什么好处。”

　　沈珞耸肩，表示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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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明辉笑着招呼舞技献舞，又下场轮着喝酒去了。

　　月上中天，宴会上众人也三三两两散去，沈稚修跟徐明辉在后院荷花池边溜达。

　　徐明辉还是意犹未尽的拿着酒壶：“你说沈珞今天冲你来的，什么意思。”

　　沈稚修跟他碰了个杯：“沈珞前几天找宋清安要过李记铺子的卷宗。黄和伟是被赌场专门雇的打手打死的，这赌场背后就是俞氏的小公子跟沈珞在出钱经营。”

　　徐明辉一怔，也回过神来：“李记铺子是杜家的产业，流言传出说杜家娘子可能会入宫。所以你就借机将此事说夸大成党派纷争。”徐明辉又顿了顿，更觉得不对劲。皇上在这件事情上对沈稚休的处理并不满意：“皇上真的打算让杜娘子入宫？”

　　沈稚修点头。

　　徐明辉无奈笑道：“倒也算是好事。只是我觉得这一切都太快了。”

　　“我也这样觉得。但奈不住总有人着急，没办法。你不急我不急，总会有人急。”末了沈稚修又补了一句：“说空话表真心谁不会，我也会。只是我如今说话可不那么管用了，还得看他心情。”说罢有些郁闷的将脚边的石子一脚踹出去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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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风顺着宋清安走出来的方向一路寻去。灰白色的石板路上斑驳着点点滴滴的血液表示刚刚有人路过此处。

　　宋清安靠着角落的墙壁坐下，对着月光看自己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指节，真好看。

　　宋清安忽然萌生了想要咬一口的想法。但是刚刚来的路上手臂不知道何时被划了一道，加上之前被瓷器划破的伤口还在结痂，宋清安实在不忍心再给这么漂亮的手添上再划痕。

　　松风顺着痕迹一路寻找，看到了角落里黑漆漆的一团对着月光伸手，刚放下心，又看见宋清安想要把手往嘴里塞。

　　“宋清安！”松风不觉得宋清安是想要简单的像不足岁的婴儿一样把手塞嘴里尝尝味。

　　宋清安听到有人叫他，回头望去。眼眸中清澈又明亮，但做的事情实在算不上清醒，嘴边还残有一缕殷红的痕迹。松风冲上去把宋清安从墙边抱起来，检查着手上新划出来的伤痕，紧皱眉头。

　　“宋清安，我带你去看大夫，你老实点别乱动。”松风背着宋清安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

　　“回宋府。”

　　“什么？”松风听着宋清安含糊不清的冒出一句，发问。

　　宋清安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我房间里有药，去宋府拿药。”

　　宋清安在松风背上还在止不住的颤栗，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排斥着跟衣物的摩擦，但是深入骨髓的冷意又让他不得不紧贴着松风。

　　松风担心他昏过去，开口与他闲聊：“你那会怎么了，就是我头一次撞见你跟沈少卿那会。”

　　宋清安把头往胳膊下面埋紧了，含混不清的发出声音：“我最近老是梦见清河县的旧事。明明在那面老想着到京城来，怎么来了这面还不止的梦着那些破事。”

　　“这个我知道，咱俩头一次在你卧房见面，你不是就想着他们。”松风语气里满是怨念，泫然欲泣：“你都来京城了，不说找找你昔日的旧友，怎么还老念着那面那群王八蛋小屁孩，没想到他们都比我要重要。”

　　宋清安没有搭理松风，松风又背着宋清安走了一段路，开口：“不提这个，你跟我说说，你跟沈珞今天怎么回事？”

　　“沈珞看我不顺眼呗。之前只是听说他在京城里是个混子，没想到是个消息灵通的混子。”

　　“你觉得他今天为什么要告诉这么多人你是宋敏学的私生子。”

　　“我本以为我进京城来就是个岌岌无名的小辈，他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之前他要黄和伟李记铺子案件的卷宗，我没痛快给他，惦记上了呗。还说他沈珞在京城里是土王爷，我看人家也精着呢，我才来几天，就把我了解个底掉，连我是私生子这种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你打算则么办。”

　　“说实话，沈珞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可是我是宋家私生子这件事，如果就这么结束了，宋敏学今后可不一定会再搭理我。萧萧，你得帮我个忙。”

　　“什么事？”

　　“正好瞌睡有人递枕头，你看那面。”

　　松风冲着宋清安示意的方向看去，发现隐约有黑影在屋顶上飞跃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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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前。

　　宋平章叫来了放班后的宋清安到自己的书房。

　　“行舟，你还记得当时沈稚修为何要将你关在刑狱里不放出来吗。”

　　宋清安颔首：“自是知道的，李记铺子一案牵涉甚广，但好巧不巧都是当今朝堂上的大户。死掉的黄和伟是俞家老丈人，打死人的伙计在的赌场是俞家；至于那个看似毫无关系的糕点铺子则是进来兴起的富商杜家。这些还都是兄长说给我的。”

　　“然后呢。”

　　“沈稚修，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理寺少卿，旁人都说他风头无二，但是行舟估摸着他是居安思危，不想木秀于林，提前寻了个不大不小的由头让自己先避避风头。”

　　“那后来为什么又把你给放出来了，你有想法吗？”

　　我能有什么想法，怪我过分美丽？宋清安腹诽。“想来是觉得我没什么用处，毕竟初出茅庐的小人物，还传出了是私生子的传闻，这虽说是沈珞先提的，但想来沈稚修肯定也知道不少。”

　　“其实父亲当时还跟我说了一点”宋平章说道：“沈稚修想要挑拨宋家跟世家大族的关系。俞承载戚嘉祯二人向来多疑，我跟父亲先后在明面上跟沈稚修有过接触，随后你就被放出来，他们心里肯定会有疑。”宋平章看宋清安像是还在听他说话，继续开口：“但在沈稚修刚抓你进去之前，戚家找过爹，说是要一起参沈稚修的本。应该是沈稚修真的查到了什么东西，才让他们这么害怕。”

　　"行舟入京以来，相处较多的便是这二人。他们都像是疯狗，总能让人害怕。"

　　宋平章听着这话哈哈大笑：“好好好，到也只有你敢这么形容沈家了。爹说俞家跟戚家可能在最近对杜家的独女杜巧曼下手，既然他们两家不打算跟咱们敞开了聊，那这件事就不能让他们如意，懂了吗？”

　　“知晓了。”宋清安眼眉低垂，行礼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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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刺客。

　　沈稚修还有事情要找提前离席的宋清安，顺着宋清安一路上留下的明显痕迹追去。正纳闷路越走越熟悉时，听见了附近传来打斗的声音。

　　沈稚修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去，发现正在跟黑衣人缠斗的人是徐明辉身边的松风。提气一跃到松风身边出手相助，黑衣刺客不敌二人，咬破了事先藏在嘴里的毒药自尽。

　　松风终于腾出手来发求救信号，烟花划破天空，转瞬而逝。

　　沈稚修查看黑衣人，发现真的气绝之后才向松风询问情况。松风回道：“方才不止这一个歹人，宋主薄追着另一伙人去了。”

　　沈稚修问道：“去哪里了？”

　　松风回答：“杜府。”